许远汀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时奕把她看透到了骨子里。的确,李行事件曾经是她的心魔,她恨时奕为自己打架入院,险些错过考核。
为什么呢?她不明白,自己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他放弃梦寐以求的院团呢?
“许远汀。”重逢以来,时奕第一次喊了她的全名,目色沉沉,“我想有几件事,我有必要向你说明。”
“第一,不要低估你在别人心中的位置,至少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顺位。”
“第二,不要总想着逞强,你可以在我面前尽情袒露伤处。”
时奕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她的左腿,她的脸上立马爬满红霞。
“第三。”他的声音逐渐温柔起来,一瞬间冰雪消融,雪水化为甘冽的泉,浸润过她每一寸心田。
他语气颇有些无奈,又仿佛带了点恳求的意味:“我知道轻重。你记得韩子轩让我做武术指导吧?我知道打哪儿最疼又不留痕迹。而且,我做的每一步都是算好了的,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下次,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好吧。”许远汀佯装不情愿地点头,忽地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其实刚才我有句话说错了。”
“就算我提前知道结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在你之前救下安安。”
眼看时奕的眉头又要拧在一起,许远汀飞快地凑近,亲了下他的脸颊:“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真正迈过当年那道坎呀。”
巨石砸落的瞬间,横亘她心中多年的石头也訇然落地,她终于不用再背负愧疚而活,靠自己走出了阴霾。
亲吻时奕的面颊完全是下意识的讨好举动,这会儿回过味来,许远汀掩饰性地埋首喝汤。
余光中却注意到他越来越近,几乎挡住了她全部的视线,压迫意味十足。
许远汀不甘示弱地仰头,娇嗔地瞪他一眼:“你干嘛?”
“嘛”字还没说完,时奕已不容分说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如果介意的话,随时推开我。”
下一秒,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许远汀瞬间觉得全身过电一般,汤匙脱手,溅洒出几滴汤汁到桌上。
起初她瞪大双眼,渐渐地,她微阖双目,无法自抑地抖动鸦睫。
也许是大病未愈的缘故,整个人瘫软得像一汪水,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最终,许远汀的双臂柔柔地搭在时奕肩上,她坐,他站,两人严丝合缝地拥抱在一起。
眼前就像有一片盛放的花海,春光无限。
不知过了多久,时奕忽然错身离开,房间的温度似乎须臾内又低了下来,花海一瞬之间开败,许远汀遗憾地睁开双眼。
时奕抬手,用指腹轻轻刮蹭她的眼尾:“对不起,我还是太着急了。”
许远汀眨眼,一滴泪悄然无声地滑落,她这才意识到,时奕显然是误会了。
“我……”她开口,却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厉害,一时间理智回笼。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自己这是生理性的渴求吧?
这么多年也没谈过一段真正的恋爱,当年沈寒洲一靠近她,许远汀就感到生理上的厌恶,于是便以为自己是性单恋,原来只是因为,没有遇上对的人。
心思转了几转,许远汀剜时奕一眼,假装控诉道:“你这是趁人之危,欺负病号!”
时奕本来一脸落寞,听了这话后,怦然福至心灵,试探道:“那你礼尚往来,欺负回来?”
他嗓音温润,还配合着做了一副任君采撷的表情。
许远汀暗自愧叹自己演技弗如,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与时奕静静对视,不再说话。
约莫半分钟后,他幽幽叹了口气:“山不来就我,只好我来就山了。”
然后再次用鼻尖凑近了她,呼吸相抵。
“啊,你又欺负病号!”
“放心,我知道轻重。”时奕眸光愈发深邃,把刚刚这句两人正经聊天时提及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可谓一语双关。
这一次,他显然食髓知味,进攻时越发目的明确,在她的樱唇贝齿间攻城掠地。
许远汀的心也越跳越快,然而仔细一听,这样杂乱的心跳又不只属于她一人。
两人深情拥吻,近乎忘记还在流逝的时间,直到再次传来敲门声,护士在门口询问是否方便进来换药。
许远汀恋恋不舍地推开时奕,嘴角间拉扯出一段暧昧的银丝,她的脸上瞬间布满绯色,快速清理了一遍“作案现场”后,才让护士进屋。
护士手脚麻利地帮她重新缠了绷带,临走前,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神情相当不自然地提醒道:“那啥,这两天还是要注意点哈,别太放纵。”
许远汀本来一头雾水,在看到桌面上遗留的一小滩水渍,和镜中自己唇角的小破口后,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
不是,您误会了啊啊啊!
许远汀恢复得很快,第二天拆除绷带后,因大雪封山尚不通车的缘故,两人只得继续借住在安安家。
时奕问:“需要我背你吗?”
许远汀心想这不废话嘛,于是佯怒道:“你应该直接说‘上来,我背你。’”
她想到电视剧中的场景——霸道总裁指了指自己宽厚的肩膀,帅气回头“命令”女主:“丫头,上来,爷背你,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忍不住噗嗤一笑。
时奕一本正经地解释,语气委屈:“是你之前约法三章里说的,未经允许不能和你有肢体接触。”
许远汀杏眼圆睁,昨天亲都亲了,你现在说这话?但她又不想打自己的脸,最后一折中,只能咬牙切齿道:“这次是特殊情况,不算。”
时奕顿时顺从地改口,他粲然一笑,这回换成了译制片的腔调:“好吧。那么请问许小姐,我有这个荣幸背你走一段路吗?”
许远汀瞬间面红耳热,看来与他相比,她还是脸皮太薄,道行太浅了呀。
上山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脚程快的话也要一小时左右。
起初,许远汀还会尽量挺直身体,虽说冬天衣物厚重,她仍旧难掩内心怪异。
后来还是时奕出声提醒:“你放松些,现在这样,我反倒更累。”
她不自在地“哦”了一声,慢慢将整个身子趴伏在他的背上。
过了一会儿,许远汀终于适应下来,忍不住起了些逗弄的心思。她故意靠近时奕的耳侧,与他絮絮叨叨地聊些有的没的,亲眼见证自己喷洒出的热气是如何一步一步染红他的耳朵的。
他脚步似乎都虚浮起来,许远汀立时见好就收,总结道:“我们俩还真是有些缘分在的,竟然总是在经历同样的事。比如我认识韩子轩,你也是;我不胜酒力,酒后露真心,你也半斤八两,酒后吐真言;现在就连腿脚受过伤这点都一样了。”
她又想到那碗黄豆猪脚汤,想起时奕当年并没有错认汤的主人,不禁联想起《海的女儿》的情节。
也许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王子没有错认恩人,会和小美人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所以最后殊途同归,小美人鱼也同样地因为爱而获得了不灭的灵魂。
闲聊了许久后,许远汀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也没向时奕确认过。
“话说你知不知道,我们俩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戏剧学院?”
时奕很快接话:“在火车上那次吗?”
许远汀惊喜道:“原来你也记得!”
“当然。”时奕轻笑,“你在人群中很亮眼,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那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怎样的?”这下,许远汀是真的有点好奇了。
内部矛盾基本解决,进入正文完结倒计时了!
第51章 舆论
在许远汀看不到的地方,时奕极轻地抿了抿嘴。
许远汀凑近他悄悄涨红的耳廓:“这么难回忆嘛?嗯?是不是因为不是什么好印象,所以你不敢说?”
她故意冲他吹气:“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哦,我当时就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符合我审美点的人呢?”
时奕仍旧不搭腔,掌下却发力,把她箍得更紧了些。
许远汀索性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说起来,一见钟情是有心理学解释的。如果曾经幻想过某个完美的恋爱对象,那么当真的出现一个符合标准的人时,你就会情不自禁地爱上ta。”
“我不赞同。”他突然出声。
“嗯?”
“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些事,是你让爱变得具象化。”
山野寂静,夜风也温柔,他背着她,一步一个脚印。长长的路啊,我们慢慢走。
许远汀筋了下鼻子,颇为煞风景地说:“你这句话很像钱钟书和杨绛的那句,但其实他俩是否相爱现在也众说纷纭。”
她搂住他的脖子,也不在意他是否回答,自顾往下说:“说到文学作品,我想起以前读余华,他在《第七天》里写,‘爱情的脚步在屋前走过去又走回来,可我总觉得那是路过的脚步,是走向别人的。’”
“我感触很深。你知道吗?小学时一次圣诞节,有个同学给班里所有人带了苹果,我走进教室看到桌面上的苹果,第一反应却是,他是不是放错了?然后,我把它推给了同桌。”
“我总是怕自己会错意、自作多情。因为在我小时候,无论家里有几个‘苹果’,基本都不会属于我。”
在大山的衬托下,许远汀的声音显得愈发空灵,她语气平静,仿佛在述说他人故事。
时奕忽而微微偏头,嘴唇擦过她的鬓发,最终落在额角。像她刚才那样,他几乎是贴近了她的左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说道:“我也是,我明白,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但后来的感情远比那更深刻。
——我明白你的感受和顾虑,但我承诺过的,在我这里,你永远是第一顺位。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向我敞开心扉。
山间无灯烛,只有远处漏出的点点荧火,照亮长夜。许远汀伸出手,与时奕紧紧交握,从这一刻起,她终于不再是曾经那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小女孩。有人踏过时光款款而来,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她是个很好的、值得被爱的人。
因为脚伤未愈加之大雪封山,接下来的几日,许远汀整天呆在安安家中无所事事,只能靠刷手机打发时间。
这日她惯常打开微博,突然发现一个名为“顶级舞剧男演员”的词条排在热搜第九,不由眉头一挑,手指先于大脑反应,直接点了进去。
话题词下盖起了高楼,可第一关联的热评却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时奕变了吗?
许远汀快速浏览下来,声音无非三种。
一种是“粉丝”心态,认为时奕哪哪都好,不接受反驳。
一种是围观路人,求科普时奕事迹,然后不予置评。
最后一种就是该热评的赞同者。
【他最近不是上了个综艺节目吗?估计就是为了进娱乐圈做准备吧。】
【之前突然爆火,说没营销谁信啊,就差把想红二字写脸上了。】
【楼上的,反正我不信,等着瞧吧,估计马上他就要放弃舞者身份,无缝衔接官宣进组喽。】
【想赚快钱不可耻,就怕他之后拍戏了,还要继续立舞者人设hhh】
这些还算是好的,更有许多不堪入目的言论,说时奕不敬业、火了之后就耍大牌、迷失了初心等等,字里行间的恶意,即使隔着屏幕也让许远汀不寒而栗。
她简直要怀疑,为什么大家会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产生如此坏的揣测,就凭他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公众面前吗?
这是出名的代价,她知道。这一刻,许远汀无端联想起前几天她随口说的那句话——“好像我们俩总在经历一样的事”,真是乌鸦嘴啊,她想。
碰巧这会儿时奕进来,许远汀索性按灭手机屏幕,眼不见心不烦。
瞥到她将手机推向一边,时奕状似随意地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许远汀不想他追问下去,以免得知网上的消息伤心,于是低头遮掩了下神色,再抬头时,已换上一副可怜表情,“我的脚好痛。”
时奕定定地望着她,静候她的下文。
许远汀咬牙道:“你帮我涂药吧,好不好呀。”
他的注意力果真便被转移,不再纠结于刚刚的问题,转身去拿柜子上的药膏。
许远汀便趁这空当,开始脱鞋袜。只是时奕动作到底比她更快,她还没脱完,他已经又转过身来。
她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余光注意到他在看她,双手愈发不听使唤。嗯……刚才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突然觉得被他这样盯着,她再大喇喇旁若无人地脱鞋很不雅观。
可是都已经进行了一半了,忽然把鞋穿上,告诉他自己不想涂药膏了,大概会显得更奇怪。
于是许远汀只略微停顿一秒,便继续去解鞋带。
时奕走过来几步,用近乎蹲跪的姿势,停在她身前。
他很自然地搭了把手,轻松帮她褪掉鞋袜,在这个过程中,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反倒是在看到许远汀脚踝处的伤疤后,眼神微微一黯。
她下意识用手挡了下那蜈蚣似的伤口:“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就不麻烦你了……”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左膝完全接触了地面,用双手温柔地帮她卷起裤管。
“你好像,”他故意顿了顿,抬头瞥她一眼,意有所指道,“在对我撒娇。”
想起方才的举动,许远汀顿生悔意,不过能转移时奕的注意力,也算值得。
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似乎每次面对他,她都是心虚语塞的那个。
时奕开始为她涂药,许远汀又蓦然想起两人在S大那次,也是他帮她按摩受伤的脚踝。
时过境迁,当时着迷于他的脸,只觉与帅哥肢体接触实在幸运。如今有了名正言顺的关系,反倒莫名害羞起来。可是明明,他们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啊。
许远汀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然被时奕的声音打断思绪。
他问:“韩子轩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吗?”
这句话乍一听怪怪的,许远汀反应了下,才意识到时奕之前和她的约定——未经她的允许,对外两人仍声称彼此为朋友。
她迟疑两秒,摇了摇头:“应该……还不知道吧。”
“如果我告诉他,你介意吗?”
“不……”许远汀正要回答,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聊天的时候会提到我吗?”
“偶尔会。”时奕诚实道,“你在国外那几年的情况,包括你回国的消息,我都是从学长那里得知的。”
可惜的是,关于中间那五年,韩子轩也知之甚少。
“这样啊。”许远汀没再继续问下去,转而回答上一个问题,“也不必特意告诉韩子轩,哪天他问起我,你跟他说一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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