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早膳闻着便不太好入口,方许宁拧眉吃完,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有早膳需要吃这些。
她庆幸。
可很快,当方许宁看到侍女端上来的午膳也飘着谜之药苦味时,她期待的神情垮下来,在徐夫人的注视下,只能苦大仇深的用完午膳。
或许这根本就是沈牧池临走时向徐夫人嘱托的,不然为何徐夫人只是看着她用完午膳便离开?
方许宁简直能想象到昨日在徐夫人教训沈牧池前,他是如何嘱托要母亲好好盯着她吃完,不允浪费。
到晚膳时,她已经能预测到会是哪些味苦难以下咽的药膳了。
这一下午,她都惶惶不安,或坐或走,难以静下来,等到晚膳时,再次看到徐夫人带着人来怡安园时,在心中悲鸣一声,再也笑不出来。
徐夫人兴致勃勃地将药膳摆上:“这都是上好的食材,瞧这道……”
“母亲!”方许宁打断道。
这一声她喊得急切,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于是徐夫人暂且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方许宁。
“怎么了?”
制止得很迫切,可她还未想好如何向人说明自己不喜欢吃这些膳食。
“我……”
徐夫人极认真地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不知从何而起的鼓励,像是将她看作跃跃欲试独自走路的两岁小儿一样。
“我今晚不想吃这些了……”
方许宁咬着牙,还是说了出来。
徐夫人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怔愣过后才回神,道:“这些只是为了殿下的额身子着想才做的药膳,殿下若是不喜欢,往后晚膳时不做就是了。”
这下轮到饭徐宁愣住了,她迟疑着开口:“这些都不是必须要吃的么?”
“殿下怎会这么想,这些虽是特意为殿下准备的,可终究还得殿下喜欢。”
乐安公主金枝玉叶,下嫁靖安侯府,他们怎会不顾公主意愿准备膳食。
“母亲今日中午过来难道不是监督我吃完那些药膳么?”方许宁疑惑。
“昨日傍晚,沈……阿池没让母亲自今日起监督我吃药膳么?”
昨日?
徐夫人回想了一下,昨日她的确来过怡安园,也和沈牧池说上了话,可她只是教训了沈牧池,并未被嘱托要做什么。
瞧殿下现在的模样,,想必是误会了什么,她掩唇笑道:“阿池只嘱托了腰围殿下准备药膳,并未说要看着殿下全部吃下去。”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那为何今日午时1亲自把药膳送过来?
正在方许宁思虑之时,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世子殿下。”
沈牧池回来了?
往门口望去,身着藏青色衣袍的沈牧池走进来。
圆桌边坐着他的母亲和心上人,围在周围的是侯府中的侍女,明明在一群莺莺燕燕中,可最中间的人却像发这光似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方许宁垂着眼眸,她实在不明白,沈牧池为何每回都会眼眸深沉地看向她,那样炽热的视线,快要将她融化了……
“阿池今日这么早便回来了?”徐夫人略感惊讶。
往常,沈牧池只要去大理寺,定然要等到华灯初上才会回府,现下太阳还高高挂在空中,却能在府里见他,着实反常。
“今日事少……”沈牧池顿了半晌才回道。
这话讲得干干巴巴的,任谁听都觉着言不由心。
怕不是惦记着府中的美娇娘罢。
徐夫人看透一切,默不作声,趁着二人没注意她悄悄退了出去,临走时,又眼神示意周围侍女快些退出去。
不过片刻,房中就剩下饭徐宁与沈牧池两人。
“府上膳食殿下可好喜欢?”沈牧池看了一眼桌上未来得及动的菜。
说起这个,方许宁略委屈的瘪了瘪嘴,嘟嘟囔囔:“顿顿都是药膳,神仙来了也不会喜欢的……”
沈牧池耳力惊人,挑起一边眉:“那殿下可有吃完?”
“自然!”方许宁不自觉提高音量:“母亲在一旁看着,岂能剩下!”
她拧着眉,对今日膳食的不满尽数夹在这句话中发泄出来。
看她生气,沈牧池两边眉毛都微微挑起。
他不是不知道方许宁不爱吃药,只是以往在宫中时,皇后也会时不时让御膳房做药膳送去昭阳殿,给方许宁补身子,那时也没见人露出这样不加掩饰的不喜。
可既然她不喜欢,往后药膳能少则少罢。
“我叫人撤下去。”
“不必了!”方许宁摇头:“不过一顿药膳,哪用得着又叫乌泱泱一群人进进出出。”
原本她还对晚膳不满,可真要兴师动众叫人撤下去,又觉着药膳勉强能渠口了。
“殿下今日本就用过药膳了,叫人撤下去也无可厚非。”沈牧池只想补一补方许宁的身子,一日用一次药膳已经足够了。
可方许宁还是摇头。
“当真不用撤?我方才从膳房路过,闻到了醋鱼的味道……”沈牧池回味着方才匆匆闻到的香味,瞧上去并未注意到身边人的神情。
西湖醋鱼!那定然是西湖醋鱼!
方许宁的心随着沈牧池的一句话摇摆不定起来。
“那可以让人将醋鱼送来。”
对加一个菜还是可以的罢?
方许宁望着沈牧池,眼神期待。
沈牧池假意考虑,眉头皱起,似乎有些为难。
为何还要考虑?
方许宁不解,在靖安侯府,添一道菜难道是一件很难抉择的事情么?
“可以么?”方许宁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十分殷切。
沈牧池余光到过她焦急的神色,心中某隐秘处得到满足,这才点点头道:“我命人端来。”
话音刚落,方许宁的眉眼骤然发出更加明亮的光,极是满足。
于是在吃过一整天药膳后,方许宁就着一盘西湖醋鱼吃下两碗米饭。
晚膳过后,她抚着微微隆起的肚皮,长吁出一口气,眯起眼睛,像只吃餍足后的猫。
桌上饭菜尽数吃完,沈牧池揽下左右药膳,方许宁眼里只装得下那盘醋鱼,药膳是一点没动。
等人从醋鱼的美味中缓过神来,沈牧池道:“今日我吩咐下去,让人开始调查近五年来平危的动作。”
井道正事,方许宁也正色起来。
“平危是前些年从避暑山庄回来时从人贩子手上救下来的,”方许宁回忆着,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据他所说,他是因为父母亡故才被人贩子捉住的。”
“也就是说,在宫外,他没有任何牵挂。”沈牧池皱起眉头。
这就有些难办了。
若在宫中,很难在不惊动幕后人的前提下进行调查。
“是……”方许宁点头。
突然,有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既然在之前就已是孑然一身,那么,在平危究竟是在遇见她之前就带着某种目的,还是说在进宫后才被人收买?、
若他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接近她,将她视作接近目标的踏脚石,并为此不惜被人贩子鞭打得遍体鳞伤……
那五年前在宫外,为了护住她,赤手空拳与人搏斗,将背后留给刺客时,又在想什么?
为了那个不知目的的阴谋,平危对她究竟有多少真心?
那个幕后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殿下可还记得是在哪一带遇见平危的?”沈牧池迅速问道:“那个人贩子的模样可还能回想的起来?”
“在……”方许宁仔细回忆。
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记不太清,模糊不清的回忆中,实在想不起来那时自己究竟是在哪里遇到平危的。
“不必勉强,”沈牧池见她因回想这件事而皱起眉头,不忍道,“多派些人去查,也能查到。”
“在皖城!”方许宁猛然瞪大眼睛道。
第46章
“皖城?”沈牧池一愣。
方许宁又想了想,脑海中关于初遇平危的记忆越来越清晰,她道:“不错。”
“殿下可以确定么?”沈牧池谨慎问道。
方许宁肯定道:“那时他说父母遭难后,没了去处,住在城外早已破败的寺庙里,沿路回来,他远远地给我止了方向,正是皖城外边的那座。”
“好,我现在叫人赶去皖城查当年的事。”沈牧池起身拿过门外挂着的外裳。
方许宁跟着起身瞧了瞧外边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府中侍女正沿路点灯。
于是她抽走沈牧池手中的外裳,摇头不赞同道:“天色已晚,明日再去罢。”
身形高大的男人低下头,看着面前的人,勾起嘴角:“殿下在担心我么?”
“沈世子莫要多想!”方许宁脱口而出,否认他的话。
“不过是怕那躲在暗处的人察觉到你频繁出入大理寺起疑罢了。”
她解释着,耳尖悄摸摸泛上红意。
也不算悄摸,沈牧池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那抹红意。他压抑着严重笑意,顺从道:“好,听殿下的。”
饭徐宁没敢看他,自然也没注意到她严重压抑不住的笑意。
只是那声“好”太过低沉喑哑,听得人耳朵痒痒的,她忍不住抬手揉揉耳尖,正好揉散了那抹红意。
趁着想在气氛正好,方许宁开口,讲出早便想提的话:“既然世子现下得空,不若将隔壁收拾收拾?”
沈牧池唇线拉平,眼中笑意一下子消失殆尽,在方许宁的注视中,磨磨唧唧地挪回方才用膳时坐的凳子上。
什么意思?
方许宁。立在原地呆愣地看着热又坐会方才的位子上,那张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俨然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此时方许宁才恍然想起来,沈牧池对自己是由别样的情愫的。
她收在袖中的指腹搓了搓,有些为难。
“沈世子难道舍不得这间卧房,要让本……本公主去书房睡么?”
方许宁恶毒的想,自己这样是否能对他起到威胁作用。
果然,沈牧池猛地站起身,双眸紧紧盯着方许宁,眼中翻滚着方许宁看不懂的情绪,她像被猛兽锁定,只觉得后颈那处微微发麻。
“沈世子这是做什么!”他被高大的男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即便她深知沈牧池不会对自己怎样,可在现今的意识中,她对他还停留在争锋相对的时候。
可沈牧池只是平静地移开视线,道:“为了避免让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住书房,我打算收拾收拾去隔壁。”
这话说的,好像书房有多乱、有多难以住人一样。
方许宁心中嘟嘟囔囔。
临到走时,他在门口站定,相位自己再争取一下。
“殿下……”他开口,“书房到了夜里很是寒凉……”
方许宁警铃大作:“现下不过初秋,算不上寒凉。若到了深冬,宫中送来的银丝碳,我命人在书房多点一盆给你驱散寒冷。”
话术严谨,不然人有一丝可反驳的地方。
银丝碳,因燃烧时辰长,又无烟尘而得名,是为碳中黄金。寻常人家极难得到,沈世子因半句话得了一整个冬日的银丝碳。
如此,话彻底被堵死,他只得抱着褥子去隔壁。
方许宁看着人离开的背影,觉着有些落寞,正想着要不要送个金兽小像聊表歉意,见人临到门口又转身看过来。
“殿下,”沈牧池视线灼热,打算为自己争取最后一次,“殿下当真忍心让我睡空旷的书房?”
方许宁没有感情地勾起唇,显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表示——
十分忍心。
并且,你的金兽小像也没了。
沈牧池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只在方许宁面上看到了明晃晃的拒绝。
有了方许宁提供的信息,接下来几天,沈牧池都待在府中,第五天,信终于从皖城那边送过来。
根据这些天砸皖城的调查,沈牧池的人很快锁定当年的那个人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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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圆月高高挂着,昏暗的巷子里,一个跛着脚的男人踉踉跄跄走着,嘴里模模糊糊骂着什么。
深夜的小巷中伸手不见五指,男人看不清脚下的路,不知道被哪个凸起的青石板砖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他娘的!”男人喝了酒,趴在地上骂骂咧咧许久都未爬起身。
他手脚并用开始往边上挪。
醉酒的他脑子不算太昏沉,还知道要扶着墙才能站起来。
在快要靠近墙的时候,他伸出去的手落在一个冰冷又略略僵硬的物件上。
“什么东西……”男人看不清身前的东西,下意识在那物件上四处摸索。
不知道摸到哪一处,一股黏腻浓稠的汁液糊满手心。
醉酒中的人不觉得突然出现的物件莫名出现的汁液有什么不对,就像一只藏匿在巷子深处的野猫,对任何突然出现的东西都充满好奇,止不住地碰了又碰。
他摸了半晌,终于对那个东西感到腻味,收回手爬起来继续往前走,走过一个转角,到了大马路上,借着街边人家的灯,恍惚中抬手,看见通红一片的手。
红色的黏腻液体已经半干涸,凝固在整只手上,刚才或许还擦过衣角,余光中,胸|前一片也沾上刺目的红色。
男人的意识瞬间清醒,被封住的无感也顷刻间放大,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来自意识深处的排斥感让他的胸腹快速起伏,胃部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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