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说什么,胡青羊其实也说不上来什么。
十五岁的少女即使有过一些不好的经历但对男女之事依然懵懂,鲜于通确实如他所言只是好心来帮她并未真的做了什么恶事。
胡青羊只是觉得他的靠近很让她不舒服。
但就连她自己都怀疑是否是她自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方艳青虽没问出什么确凿的疑点,但胡青羊这般模样显然不正常,她虽对男子有阴影但这件事刚发生时她们一路与杨逍结伴而行都未曾见过她这般惧怕。
与范遥虽生疏也算相安无事,怎么和鲜于通便如此……
之后还觉有些不适的胡青羊就留在了卧房休息,方艳青出去后鲜于通又一脸歉意和担忧地前来和她关心胡青羊的情况。
“都怪我太鲁莽,胡大哥待我如此好,将我当做亲兄弟,我一时对青羊妹妹关心过度便也失了距离。”
这话虽是解释,但方艳青听着总觉不对劲,昨夜青羊与她说胡大哥有意将她许配给鲜于通,可现在他这话好似是将她当亲妹子。
方艳青想着会不会是胡大哥没有向鲜于通明言。
毕竟只是撮合,事关女儿家清誉再多单方面让胡青羊相看一段时间也是常理,若实在不成也不至于两厢尴尬。
因此当下方艳青只冷淡地道了胡青羊无事,只是身体不适。
鲜于通顿时像松了口气般,又笑意吟吟道,“青羊妹妹腼腆害羞,好在有方姑娘你冷静沉稳,你们一个像娇怯雏菊,一个是高岭雪莲,性情如此不同却刚好做互补的姐妹。”
他这话可谓一碗水端平,两个都捧了一捧。
就像昨晚知道她不会厨艺时也是这般说青羊温柔贤惠,持家有道,而她是江湖侠女,意气江湖,两人各有各的长处。
当时方艳青听了只觉他这人性情圆滑,胡青牛听着这样讨喜的客套话也没觉不对,倒是杨逍和范遥眼神一个比一个不屑。
而现在回想起来,方艳青终于明白她一直莫名的即视感来自何处了。
这种风流多情的轻浮做派不正是和杨逍相似吗?
只是由杨逍做来因为那一份漫不经心只让人觉得意气潇洒,尤其是近两年他眉宇间越发沉静,而鲜于通相较起来……
就更沦为刻意做作,让人觉得油腻了。
而且不知是否是方艳青错觉,鲜于通明明说着两边吹捧的话看着她的眼神里却好似若有若无地温柔含情,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虽然约定好在蝴蝶谷见面,但今日杨逍和范遥却不在。
他们俩是明教恰好在附近有事要忙才会抽出空在此见面,而胡青牛去山间采药了,因为胡青羊曾因采药被拐如今都是他亲自去。
因此今日蝶屋里只有鲜于通和方艳青姐妹,在胡青羊回房后就只剩下方艳青和鲜于通两人单独相处了。
方艳青对草药只略知皮毛没有妄动,无事可做便喂养玉蜂,期间鲜于通一直试图与她搭话皆被冷淡以对仍不放弃。
他说起话来倒是很妙语连珠,眼神隐忍而殷切地望着她,任谁来都觉他定是对面前冷若冰霜的女子情根深种,痴心一片。
方艳青确认他眼神并非错觉后,态度自然更加冷漠。
鲜于通据说是中了一种奇毒,一只手也因从山崖滚落而骨折,胡青牛不在单手换药总是不便,在他拜托她帮忙时方艳青没拒绝。
方艳青有心保持距离,中规中矩地为他换了药。
两人靠地并不算近,但这却足以让她注意到一些此前忽视的细节,比如他的衣摆处绣工精致的格桑花。
傍晚的时候胡青牛回来了。
胡青羊这时也已醒了,有兄长和姐姐都在身边,她也勉强能镇定地和鲜于通同处一室了。
饭后方艳青私下故作不经意地向胡青牛问了鲜于通所中何毒,得到的答案是苗疆特有的奇毒金蚕蛊毒。
这种蛊毒中之即死,但不知为何鲜于通身上蛊毒量很少,起码让他撑到了遇上胡青牛被他见猎心喜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救治。
至此,方艳青终于确定了某件事。
夜间休息时她问过胡青羊,鲜于通已不是第一次突然靠她那么近,便将一直随身携带的玉蜂送了几只给她。
玉蜂尾刺有剧毒,但胡青羊自幼辨别各种药材其中有不少毒物,倒不至于害怕。尤其这还是最喜欢的姐姐送的礼物。
认真听了方艳青教授该如何养殖和御蜂便高兴又新奇地收了起来。
而这玉蜂第二日就派上了用场。
方艳青到附近镇上买快吃完的米面,正好遇上办完事的杨逍和范遥便一起骑马回来,三人刚到蝶屋门口下马就听到里面传来声惨叫。
然后就见到抱头鼠窜,再不复之前风度的鲜于通跑出来。
而在他周围还围绕着好几只通体雪白的玉蜂,正见缝插针地往他脸上和脖子上叮刺,而鲜于通没跑多远就面色青紫地躺在了地上。
方艳青和杨逍范遥三人就在一旁漠不关心地冷眼旁观,直到这时她才取下腰间的玉笛吹响把玉蜂都召回停在了自己指尖。
今日胡青牛没出门,听见这大动静也跑出来了。
见到这一幕不由惊问,“这是怎么了?”
方艳青却并未解释,只目光冷冷看向地上还睁着眼意识清醒的鲜于通毫无歉意地凉凉道,“我这玉蜂专叮招蜂引蝶之人。”
说完她便向屋内走去,果然见到药房里正战战兢兢躲在角落的胡青羊,她走近去轻轻拥她入怀温声安慰道,
“没事了,玉蜂会代替我保护你的。”
说着她将指尖的玉蜂引回胡青羊袖子里的小蜂笼,这剧毒无比的玉蜂在她手上却异常的乖顺,胡青羊也并无一点惧怕。
有时男人比毒蜂尾上针还要来地可怕。
这些被方艳青豢养的玉蜂颇通灵性,她送给胡青羊身上的玉蜂被下过指令,只要距离过近令她情绪不稳便会攻击来人。
因此鲜于通不过是自讨苦吃。
玉蜂尾刺上的毒本是见血封喉,但方艳青念在他罪不至死上特意只挑了几只毒性不强的幼蜂,因此鲜于通到底被胡青牛救过来了。
杨逍和范遥看了这一出戏,眼里都是兴致勃勃地笑意。
但等杨逍私下向方艳青询问她对态度为何变化如此之大,得知鲜于通昨日所为尤其是知道他蓄意接近她时眼里笑意顿时消失了。
两人单独月下散步后,方艳青照例先回了房。
但她却没看到身后杨逍和范遥颇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晚间大概是白日被玉蜂保护了一次,胡青羊不似昨夜频频惊醒,看着床头的玉蜂靠在方艳青怀里颇为安心地沉沉入睡。
一夜好梦后,第二日醒来却发生了件大事。
早上用餐时鲜于通一直没从房间里出来,胡青牛担心他前去看望,然后里面很快就传来他大惊失色地叫嚷声。
“鲜于兄弟!鲜于兄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鲜于通似乎是被他叫醒了。
于是房间里又传来他惊惶恐惧的声音,“啊啊啊!我的!我的!它断了!怎么会变成这样!蛇!是蛇!快拿下来啊……”
方艳青几人听着这古怪又没头没尾的动静谁也没动,她和胡青羊不明所以,但杨逍和范遥一个个都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
见她疑惑看向他,杨逍还故作神秘地竖指在唇边。
单眨眼笑道,“别问,也别去看。”
方艳青没问了,但很快胡青牛就怒气冲冲从房间里走出来质问杨逍和范遥了,“杨左使!范右使!这是你们干的对吗?!”
“他到底何处得罪你们了,竟要用……”胡青牛说到这里,看着望着他的方艳青和胡青羊两个女子,似是顾忌什么。
顿了顿很有些难以启齿地道,“用这种断人后路的法子作弄他!”
方艳青和胡青羊越听越一头雾水,但杨逍和范遥面对胡青牛的责问却一脸不在意地风轻云淡,并且他们对此很理直气壮。
“做便做了,是他自找的。”
“我看他不顺眼,杀了他又能如何?”
前者是杨逍,后者是范遥,这两尊大佛换成谁胡青牛也惹不起,虽然从前便知道他们乖戾邪肆但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
胡青牛一脸无可奈何地气恼离开了。
饭后方艳青随杨逍和范遥到了屋外,又再次问了一遍,杨逍仍然不为所动地不回答,倒是范遥似是不耐烦她问又似是邀功地道,
“不过是放了点助兴的药,怕他孤单又丢了条蛇去陪他,这伪君子满肚子色心不是刚好合了他的意享受享受……”
“至于他迷迷瞪瞪被蛇咬了命根……”
说到这里范遥满眼都是幸灾乐祸的恶劣笑意,倒是杨逍咳了两声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但方艳青已然完全明白了经过了。
她曾到过苗寨,格桑花是苗女一生只为心上人绣一次的花,鲜于通衣角上苗绣手法的格桑花就代表他曾与一苗女倾心相许。
然而如今又身中量极少的蛊毒被胡青牛所救。
再联想下鲜于通多情轻浮的性情那就不难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方艳青得知他这欺骗女子感情的人如此遭遇也颇觉解气。
就是这手法……
她不禁有些不赞同地道,“是否太过激了,他也罪不至死。”
先不说那蛇毒能否被胡青牛所解,但那里……断了应是接不回去了,如此对男人来说倒是生不如死了。
方艳青并非为鲜于通抱不平,但他们发现地早,鲜于通虽欺骗女子感情却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小惩大诫即可。
但听到她这么说,范遥脸上的笑意却顿时冷了下来。
“怎么?瞧不起我们魔教妖人的手段?也是,你方女侠可是峨眉大派的嫡传弟子,这两年在武林中声名鹊起,颇有美誉……”
“名门正派到底是名门正派,这伪君子纵是再如何道貌岸然和你才是一伙,哪里轮得到我们魔教妖人来教训了?”
第22章
天降噩耗22
方艳青和范遥打起来了。
他们俩从初遇时好似就不对付,范遥与她说话十句里九句带刺,但到底那时相处不长,如今再见虽仍不融洽也算相安无事。
但这主要是因为方艳青不与他计较。
现在她倒也谈不上因这小小的口角动怒,只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挑衅针对于她,不如干脆给他个教训。
因此就连一旁的杨逍也说不清是因范遥说的哪句话不对,才让方艳青终于忍无可忍地突然拔了剑和范遥打了起来。
两人初见时就曾并肩作战,也有短暂的交锋。
他们都知道对方武功不弱,但如今真正刀兵相向也不惧就是了。
尤其是范遥,尽管方艳青让他拔剑时错愕后恼怒又气愤,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但看着她认真的眼神自己也渐渐认真起来了。
既然如此,干脆将这个总是令他心烦意乱的女人斩断吧……
有一瞬间这样的想法从范遥的脑海里闪过,于是两人拔剑相对从最初的互相试探到最后竟越打越激烈,俨然都动了真格。
范遥年长方艳青几岁,更比她早在江湖混了十年。
他是江湖中成名的高手,二十出头就可在人才济济的明教一众兄弟里脱颖而出成为仅次于教主的光明右使,可谓是天之骄子。
他恃才傲物,目下无尘。
他也有这个本事如此,纵有胜过他的也多是占了年纪的便宜,多年来也就一个年纪相仿,能力秉性相投的杨逍能让他入眼相交。
起初范遥多少是抱着些微轻蔑的心思想着速战速决的,然而等真正交上手越打他才越觉心惊。
范遥平日里惯用剑,他在剑法上的造诣自然不俗,各门各派的剑法他都曾交过手,无论哪一种都能迅速找到薄弱之处将其克制。
然而方艳青的剑法除了几招看得出是出自峨眉剑法,其他却是见所未见的,可怕的是她却将之与峨眉剑法融合地几乎浑然一体。
若非他对剑招钻研颇深,甚至都无法辨别。
剑招飘逸轻盈,秀美绝伦。
其讲究美态的风格与范遥曾在杨逍手中的落英剑法有些相似,都是繁复华美地令人眼花缭乱却又不显赘余,绝美中隐藏着杀机。
杨逍的剑法更偏向奇诡,但方艳青也不失凌厉和变化多端。
且她的剑法不仅繁复且速度极快,范遥有心抓住她弱点攻去,但紧接着她的变招亦又快又出人意料,弱点亦随之变化。
恰如此时范遥到底经验老练,眼光独到,很快一个虚晃骗地方艳青以一招小园艺菊飘身而近长剑轻扬进攻时忽地偷袭。
同时另一手以双指大力制住她剑身。
此时两人距离已极近,哪怕是方艳青变招再快亦来不及,想以更胜一筹的绝妙轻功全身而退也受制于长剑。
在这一瞬间,两人手中的两柄长剑相向而去,宽约一指的剑身上冷冽的寒光分别映照在他们脸上,映出两双剑意凛然的明眸。
就在这时,方艳青冷面忽地微微一笑。
范遥心尖一颤,已觉不妙,果然下一瞬她竟将手中长剑松开了,面不改色地直直往他剑下而去,眼看即将刺上面颊剑势不止。
就连场外的杨逍都为这惊险一幕瞳孔乍瞪。
但下一瞬方艳青忽而腰肢轻摆倒向后弯折,纤细柔软的身姿折成极弯的弧度,而此时范遥的剑尖就对着她玉面上淡粉樱唇。
不像攻击,倒像是为她斟酒入喉。
范遥只为她变化无常的及时应对而松了一口气又升起棋逢对手的好胜心,但一旁曾与方艳青交流过剑法的杨逍却看地大为赞叹。
这一招名为清饮小酌,出自玉女剑法。
本是在手中剑受到回击时将自身剑尖上翻,指向自己樱唇便宛如举杯自饮一般,但方艳青却在己方受制时以范遥的剑达成了。
而以一招美女拳法中的蛮腰纤纤避开攻击后,范遥还未来得及反应方艳青手中金铃索却是已从袖中探出到了他身后攻向后背。
这是化用的美女拳法中的貂蝉拜月。
同时另一手并指成剑一招冷月窥人自下攻向他小腹。
范遥早在第一次见面时看到方艳青以金铃索一击就可杀元兵便明白她内力之深厚,但当自己亲身体会才知那如海潮澎湃的磅礴。
他顿时只觉气血翻涌,被震地身体都不稳。
躲闪小腹的剑招的同时又连忙将夹剑的金刚指松开。
不出他所料,若是他再不及时松开她便会用弹指神通让他被迫松开了,而他的内力并及不上她,不宜硬碰硬。
见他如此识趣,方艳青手里白绫及时将下落的剑卷起,却也并不收回手中,而是在范遥还未调整好状态时便迅速向他刺去。
于是,不过电光火石间。
待范遥反应过来时一点寒光已逼近他眼前,漫天飞舞的白绫落下现出那遗世独立凌然若姑射神女的雪白丽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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