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知月背影的一刹那,提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颤抖,“沈知月,你快给我过来!”
沈知月回头看了一眼,双眼呆滞,没有一点光,再回头,原本向她伸来的手突然收回去。
“冉竹,你别这样,你快下来好不好。”她哽咽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针对。”
背向万丈深渊的少女表情淡漠,声音听不出来半点生气。
“沈知月,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傅归远对不对,然后你也喜欢他,所以是你喊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还找人侮辱我,对不对。”
沈知月愣住,她摇着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冉竹。”
“我根本不知道你喜欢傅归远,我也没有要害你,你要相信我。”
“我也想相信你啊,可是他们每个人都这么说,连我妈都不停地在我耳边磨,她让我不要相信你,现在事实也摆在眼前,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冉竹朝沈知月扔了一沓照片,有一张是沈知月喝醉了,傅归远抱她离开的背影,角度很刁钻,刚好能看清两个人的脸。
能看出来拍这张照片的人很别有用心。
沈知月捡起一张,揉成一团后扔在地上,“这只是一张照片,代表不了什么,冉竹,你要相信我,我和他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你先从上面下来,我回去再慢慢跟你解释。”
人在濒临绝望时是听不进一句话的,冉竹轻摇脑袋,转过身去,“沈知月,反正我这一生都已经被你毁了,我也不在意什么傅归远,也不在乎你有没有骗我。”
虽然不是本校的人,但校领导都上来了,田温杲因为沈知月也匆忙跑了上来,看到沈知月立马冲她喊了一句:“沈知月,你快过来!”
沈知月用余光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陆厌站在那群人的最前面,弯着腰,左手抓在最膝盖上,他这么快冲上来,膝盖肯定受不了。
冉竹看了眼陆厌又低头俯视着沈知月,冷笑道:“沈知月,你现在还挺受欢迎的,他们还不知道你以前坏成什么样子吧?”
沈知月在最糟糕的时候,是冉竹给她带来光明,现在她想掀开她的伪装,让所有人看清楚她内心的狰狞扭曲。
沈知月是没有意见的。
“你认定我是那个坏人了,对吗?”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抬头,“真是这样,那你敢不敢把我也带走。”
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击中陆厌的身体,视线突然有点飘忽,再一定就看到了坐在榕树下的小沈知月,怀里抱着一直缺了一条腿的兔子玩偶,嘴里一直念叨着:我死了,爸爸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吵架了。
她一个人面对五六个混混时视死如归的模样也一闪而过。
她真的不怕死。
这个念头一出现,陆厌就更加害怕,眼角变得湿润,下一秒,一滴如珍珠般大的眼泪掉落在他的手背上。
“沈知月,你过来。”他缓缓上前,像哄小孩子一样,“你过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沈知月回头,露出一个释然地微笑,“这样挺好的,这样谁也不用欠着谁。”
陆厌:“你放屁,我还欠你呢,字条为证,我没赖账,你也不许!”
她一愣,静静地看着陆厌,半秒后坚定地往外走,阳台上的人和楼下的人都敛气屏声,陆厌撒腿就要冲上去,被田温杲抱住之后就一直嘶吼着沈知月的名字。
“沈知月你别做傻事!”
“她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老子下来!”
“沈知月——”
其他老师也都劝着。
沈知月什么也听不见,轻松地站上去后,怕自己突然退缩就没敢往下看,在冉竹搓楞的几秒里忽的扑上去,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我已经找到薛洋了,很快那些伤害过你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你就再信我这一次。”
冉竹已经晕倒,沈知月不确定她有没有听到这两句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陆厌的耳边出现过几秒中的冲破云霄女声尖叫之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挣脱田温杲的怀抱,巨大的波涛在他的心堂横冲直撞,他双目血红,沉默无言地走向阳台的边缘。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心内那片死寂的废墟,曾出现过一道光,那道光不嫌弃他有着怪物般的脾气,那道光在他快破碎的时候对他说:陆厌,我带你去玩吧。
他陆厌,刚他妈的承认那道光的存在,就要亲眼目睹光的熄灭。
“救下来了!”楼下的人喊,“人都没事!”
陆厌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从上往下看,救护车已经走了,而沈知月跟个没事人一样往校外走。
“沈知月,你真他妈的有种。”
还好救援队已经到了,还好她们刚好掉到充气垫上。
陆厌气冲冲地下楼,拦住沈知月,劈头盖脸地说着脏话,“沈知月,你是真他妈牛逼,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没有半点犹豫,你要是真他妈的出事了,你家人怎么办,你让你朋友怎么办!”
“你让我他妈的怎么办!
“老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你是想让我背上有个死去的白月光的名号,然后寡一辈子是吧!”
沈知月傻愣着,耳朵接受不了半句。
过了很久才从刚刚的事情反应过来,她全身发着抖,抽泣着说道:“如果我不这么做,冉竹真的会死的,她会冲着气垫外的地方跳的……我不能看着她死……要死也是我先死。”
陆厌看到她眼泪的那一秒,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刚缓不少的心就紧揪着,他一把将沈知月拥在怀里,声音如寒风中摇曳的树枝样颤,“好了,现在都没事了,你饿不饿?想不想吃面?”
“陆厌,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沈知月把头深深地埋在陆厌的臂弯里,鼻涕眼泪都擦在他的球衣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只欺负我,我的好朋友因为我也受到了牵连……”
陆厌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另一只则是加重力度,支撑着摔倒晕倒的少女,“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
“咱们乖乖的去吃饭,然后我再帮你出气,好不好?”
沈知月摇摇头:“我要去医院看冉竹,我要跟她解释清楚。”
陆厌双手抓着沈知月的双肩,轻轻往前一推,弯着腰温柔地盯着她的眼睛,“医院那边,我会让傅归远去解释,我想,他的话会更有说服力。”
“你觉得呢?”
沈知月眼里终于有了一点精神,她点点头,任由陆厌将她带走。
第二十七章
沈知月还是做不到无所事事的去吃面, 拒绝陆厌后一个人回到家中。
她请了几天假,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事,每天睡到下午四点, 一醒来就坐在床上玩开心消消乐,等到了兼职的时间才潦草地收拾出门。
回到家后就窝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看,期待傅归远能发来好消息。
黑夜在城市的喉咙中翻腾,漆黑的房间与之相应, 沈知月在沙发上颓废地躺着。
“嗡嗡——”
在茶几上摇摇欲坠的手机突然亮了两下,沈知月突然睁眼, 猛地起身, 拿起手机一看。
顾楠发来了一张图片。
不是所期待的信息, 她没兴趣地放下手机,再次躺下去。
片刻后, 叹了一口气,又起身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那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在体育馆里的羽毛球场, 一群穿着拉拉队队服的女生围成一圈,放大照片后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冉竹就站在人群中央。
沈知月的心跳随着思绪飘飘忽忽。
她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一定是梁何君捣的鬼, 但她不明白的是冉竹为什么会去明中。
难道是和傅归远有关系?
就在这时,手机的震动打乱了她的思考。
[顾:这是我在体育馆偷拍的, 也不知道这和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过了几秒,他又发来了一条:[小同学,你没事吧?]
沈知月回了一句没事, 尔后迅速起身, 往门外走。
她走到门后, 从鞋柜拿出一双方便运动的鞋子,弯腰换鞋的时候, 门外窸窸窣窣的有人输入密码,应该是李岱州。
可是他怎么这么点才回来?
门被推开,一束光从外打来,沈知月不适应地偏了脸,等再回过头来就被门外的李岱州吓得不轻。
少年像是刚打仗回来般,满身的伤。手臂上有两条五厘米长的伤,很深,虽然表面已经结痂,但任然会有鲜血从里冒出来,提着的校服外套已经被血染花。
“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沈知月望着李岱州挂彩的脸,疑惑地问道。
李岱州也同样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还没睡?”
“谁干的。”
沈知月将视线移到李岱州的脸上,严肃道。
从住进来那天起,李岱州就一直穿着长袖,将饭桌上那露出来后立马遮盖的淤青,和他要去桐阳市读书的要求联系起来就能明白,他在学校一定受到了欺负。
李岱州垂下眼眸,没打算回答沈知月的话,动脚要离开。
沈知月“啧”了一声,往右一迈,死死地挡在他面前,“谁干的。”
少年满脸疲惫地撩了沈知月一眼,发紧的喉咙动了动,依旧没有说话。
迈出左脚就要躲着沈知月离开。
“我问,是谁打的你。”沈知月耐心耗尽,粗鲁地抓起他的右臂,湿漉漉并有些温热的血浸入她的手心,她抓到了正流着血的伤,并没想着放手,“我再问你一遍,是谁干的。”
李岱州不挣扎,她就一点点地加大力度,直到他说话为止。
片刻后。
他慢慢地扭头,校服衣领上血块斑驳如油画,脖子和额头都冒着密汗,毫无表情的脸庞愈来愈白。
“我说了又能怎样,你要替我打回去吗?”他语气虚弱,连眼角都被疼痛刺激的微微泛红。
沈知月一顿,放开手后换一只拉起他的手腕,“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李岱州在发愣那几秒被沈知月拉出门,静谧的深夜,他仰头看了眼天空上的弯月,再低头瞧着努力把唯一一块完好的手腕抓在手里的小手,心情悄悄开朗。
他把这晚的月亮当成救赎,却也因此做了一件悔事。
沈知月单手输入一串号码,拨通后把手机放在耳边说了几句,挂断电话时,两人已经走到一家药店前。
她扭过脸,“你先进去包扎一下伤口,趁这个时候好好想想都有什么人欺负过你。”
李岱州瞥了一眼药店,又盯着沈知月拿着手机的手看了几秒,问,“你经常打架?”
沈知月挑眉,反问:“你经常被打?”
李岱州一愣,微微点头。
“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过一次,结果他们来了更多人,我打不过就躲,他们却把欺负我这件事当成一种乐趣。”李岱州一直低着头,不敢透过沈知月眼睛看到懦弱的自己。
“为什么不告诉李叔叔?”
闻言,李岱州抬头,眼珠不停流转,“他想要的一直是一个完美的儿子,而不是普通的李岱州。”
前妻去世后,李盛岳就将所有的重心放在工作上,从而忽略了孩子,一年一共在家待不到十来天,每次打电话也只会问成绩,问钢琴学得怎么样。
小学四年级那年,学校里一个调皮的男生追着李岱州打追到了家里,李盛岳和朋友在家下棋,看见狼狈的李岱州后直接把他赶出家门,让他洗干净了再回来。
至今,李岱州依稀记得当时李盛岳对他说的话。
——“丢脸别丢到家里。我李盛岳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儿子,而不是一个普通到只会惹事的李岱州。”
长大后,李岱州就成了李盛岳这种成功人士在饭局上被奉承夸奖的工具。
但也只仅限于此。
沈知月叹了口气,庆幸自己没有把自己的不幸福怪罪在面前这个人身上。
“就因为我们是普通人,所以要更加学会反抗。”她认真道。
*
商业街上依然人流如潮,霓虹灯在各色建筑上闪烁,耀眼夺目。
车子停在路灯下,沈知月二话不说就拉着李岱州下车。
苏明逸早就带着兄弟们在一家装修看着很上档次的网吧门口等着。
一听到脚步声,纷纷抬头向沈知月打招呼。
“老大好。”
“老大。”
“……”
“沈知月,突然叫兄弟们来这,是有什么架要打吗?”苏明逸插科打诨道。
沈知月瞥了李岱州一眼,平静地看着苏明逸,“你们先在门口等着,我和我弟进去把人带出来。”
这家网吧内部比外观还要豪华大气,一楼是疏散的卡座,四五个电脑被真皮沙发围成一圈算一间,灯光昏暗犹如酒吧,但又没有酒吧那的浑浊氛围。
沈知月先是被世界的参差惊讶到,随即抬头,“他们在哪?”
李岱州指了指最靠左的那间卡座,沈知月顺之看去。
那里只有一个卡座,五个穿着校服的男学生围成一圈联机打着游戏,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偶尔露出的那点后背还有着色彩斑斓的纹身,完全没有学生样。
沈知月轻哼一秒,走过去。
黄文进还沉浸在取下对方人头的兴奋里,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悄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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