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发信息。
苏缇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遗忘的手机,为了避免就频繁与人联系这一话题刨根究底下去,她开了静音,所以也一直不知道陈屿未完待续的下半句话是什么。
【要不要出来走走?还带着玉米粒吗?】
【是不是没有空,涂野今天要到下班的时候才来接我,你什么时候闲下来?】
两条信息中间间隔十分钟。
之后她看着对面的将手机倒扣在腿上,闭上眼睛开始破罐子破摔。
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苏缇侧身躲到窗户看不见的墙角,他这次发来的是:【涂野说今晚要去武林路,说有个美食节,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就我跟涂野两个人不好玩,要是觉得方不开也可以再叫你的几位朋友一起。】
这句话不大像陈屿一贯说话的风格,但面面俱到,考虑到各种缘由原因,逻辑也解释清楚。
“美食节?”
苏缇重复了一遍,抬眼看见从远处走来的张欣,然后答应下来。
【好的。】
*
虽然苏缇是答应了陈屿的邀约,但这不能算是一场约会。
外力因素有很多,譬如因为她邀请了张欣,而张欣比较认生,愿意与不熟悉的人一起,所以是分开的。
当然也不能算是放他鸽子。
“觉不觉得我们两个现在的关系有些奇怪。”
涂野在他身后这么说。
诚然他是完全不需要对方推他的,但又诚然路上人多得摩肩擦踵,涂野思来想去选择用他的轮椅来开路。
在周围都是成双成对情侣的陪衬下,他们两个就突兀的有些显眼。
涂野对此是有些小情绪的,但转眼看到陈屿臭着的一张脸,顿时开心起来:“是不是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况,跟我一起过美食节还满意嘛。”
语气中是掩盖不了的幸灾乐祸,有些嚣张过了头。
陈屿控制轮椅刹车,在惯性下涂野被逼停,膝盖碰到北椅。
不算有多么痛,但有些憋屈。
涂野蓄力即将开始新一轮的语言攻击,这时陈屿又突然控制轮椅加速前进。
他握着扶手被动的跟着走,福至心灵:“是看到她了吧。”
“那个人有些像。”
武林街夜晚灯火如昼,周围到处是一辆辆小推车和临时搭建的帐篷,顶上牵着的红灯笼从街的这头拉到了那头。
手上拿着棉花糖,苏缇听见身后渐近的声音,像是某种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嘎吱”声,没抬头。
想着她站的地方并不是宽敞的过道,小吃车应该不会往她的方向走。
但渐渐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目的就是她。
诧异的转头,她看到了他。
周围挂着红橙的灯笼,半个街道染成蜜色,也柔和了他的轮廓。
吵杂声开始被降噪,只听得见他的声音。
“苏缇。”
他在喊她的名字。
苏缇走了过去,对方问:“你的那位同事呢?”
“她看到自己的老同学叙叙旧去了,你呢?怎么没有跟涂野在一起?”
“……他也看到自己的熟人,丢下了我。”
苏缇点点头,发丝便顺着点头的姿势滑到脸颊边,手上粘着糖渍,只能用小拇指去整理。
“我帮你扎头发吧。”
苏缇看着还留在他手腕上的发绳,又想起当时劝他留下而找的话术,像是老早为自己挖下的坑。
“我可以自己来。”
“可是你的手上有糖渍。”
这下找不出话来拒绝。
苏缇蹲下,感受着对方手指托起她的发丝,五指探到发根里再一缕一缕顺好,束在手心。
姿态过于小心翼翼了。
她想起外婆为她扎头发时总是扯着她头皮生疼,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大概是让陈屿心慌了,说:“是不是弄疼了你。”
“没有没有,感觉很熟练。”
陈屿敛神,是啊,他在脑海里排练了千千万万遍。
一圈一圈将头发捆牢,苏缇的头发蓬松柔软,总是要从他的指尖溜出去,他不得不提起所有的精力。
结束后看了看自己的成品,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直起身。
又跟她说:“之后记得还给我,留一根在我这里,下次我还可以绑你扎。”
作者有话说:
屿哥:涂野你走开,不要打扰我们
转眼间,屿哥:…他也看到自己的熟人,丢下了我
第23章 chapter23
◎我很开心◎
人来人往的小巷上旁是仿古的院墙,秋日吹来的冷风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街边各种小炒小摊点燃的炉火,甚至为此添热般。
周围翕动的风是热的,不过也有可能是苏缇自己的心理作用。
空气中能闻到某种桂花酿微甜的酒味,吹得她脸颊泛起薄红。
陈屿向她提议:“我们去走走吧。”
苏缇滚烫的耳朵降下一点温度,答应下来。
“怎么想起要来逛美食节的。”
苏缇与他并肩而行,用纸巾擦拭指间残留的糖渍,头也没抬,像是心血来潮的发问。
“是涂野硬拉着我来的。”
他这般说着,很不老实。
说实话,陈屿不大喜欢拥挤嘈杂的人群,如果可以他会放任自己闲适的处在舒适区中,如果没有和她同行的安排的话,他怎么样都可以。
反而言之,如果苏缇有安排的话,他怎么样也都可以。
他曾经为了和她打好关系,专门去讨好学校里一只跛脚的橘猫。
对方大概也是某片区域的大人物,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捉鸟吓人两不误,几度被保安在墙上粘贴捉捕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仍是在逃状态。
或许还身负校长养在屋檐下的几只鹦鹉的命案,就这样一只猫却和苏缇关系很好。
猫大爷从花坛里蹿出来,然后占据长椅的另一端,舔着顺毛,像是没有发现他这个大活人。
陈屿他也不大喜欢猫之类的宠物,那种颇具人性,却在饲主死后会毫不犹豫地啃食尸骨的任何非人的活物。
常给他一种恐怖谷的感觉。
当然为此涂野总是说他杞人忧天。
开始就是与猫各据两端、相安无事,他用余光偷瞄着猫大爷,对方的皮毛被舔得油光发亮,在阳光下橘色的那一部分甚至在熠熠发光。
猫这种生物有一种独特的功能,就是能一眼在人群中找出最怕它的人。
也就是他。
猫大爷敏锐地在他看过来的那一刻便停下动作,弓起身子靠近。
原本相安无事的距离,被它强硬的一步步打破。
他手抓着长椅的扶手,无处可退时开始反思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他什么时候产生了这样曲线救国的荒谬想法。
又比如追溯在前,他为苏缇出的那次头。
当他头天晚上拖着脚步回家被涂野撞了个正着,脸颊至耳廓处有道小伤口被对方津津乐道了很久。
那到伤口细细窄窄的,就是道细小的红线印在下颌角上。
疼得不明显,但又不是能到忽略不计的程度,只能说不明不白的。
就像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便不明不白的为她打了架。
打了之后又不邀功,又不明不白地吃了个闷声亏。
擦过面颊,那道伤口干涸的血应被擦拭干净,不认真看的话是不会发现的。
他没有放在心上,但当晚又因为这微不可察的伤口辗转反侧了很久,半夜都无法入睡。
人睡觉时有个最佳的入睡姿势,虽然科学研究下表明人平躺时最好,但他向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来。
而那天,或许他最佳的入睡状态便是侧着睡,甚至是往右边手侧着睡,但他右侧脸的下颌角处有道细小的伤疤,所以他一直没能保持最佳的入睡姿势。
白天上学时,苏缇往他旁边经过放下一枚创口贴。
他从写到一半的算式上抬起头,意识到她在看他。
顿时那道过不了多久就快要愈合的伤口带着烧后的灼热感,就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快速擦过,火舌舔舐那一块皮肉。
他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但他当时差点就要在她面前“邀功”了。
看这伤口是为你出头时留下的。
伤口不疼,但却困扰他很久。
就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猫一直看着房梁上挂着的新鲜鱼肉,主人在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碰,口水留了三尺。
他那时又在反思自己是为什么要帮她,早知道这么细小的伤口会带来那么大的困惑。
他就……
他就什么?
早知道他至今为止还没有拿到本该属于他的“奖赏”,他当年就该在赶走那些不良后对他们放狠话,大概会说什么“她是我的人,别碰她。”
然后借此过过嘴瘾。
而苏缇……
陈屿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苏缇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周围仍然是人潮涌动,大概有顾虑着他行动不便,将至身前时又刻意绕开他,就像是破开一道水流,身后的人流又会合起来。
他这时才想着,涂野躲在他身后拿他开路是多么讨巧的方法。
……苏缇大概是被绕路的人挡在半道上了。
倏然间“咻”的一声巨响,绚丽的烟花升在夜空中,落金如雨。
武林街为了打响美食一条街的牌子下了血本。
苏缇被人流推着一直往反方向走,逆行几次失败后也随缘就在一处空旷的树下呆着,不再去急着凑热闹。
给陈屿的消息还没有发出去,手中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来不及拒绝,那位带着面具的姑娘又笑眯眯地离开。
烟花还在头顶上空绽放,忽明忽暗。
苏缇睁眼看着塞在手心里的东西,然后展开。
【奇遇夜活动,单身的人士请在三十分钟内寻找到同伴。】
一张任务卡,大概是某些商家为了做什么噱头特意发放的。没有什么奖励机制或惩罚机制,让人提不起劲来。
但她还是想去找他。
走到拱桥上,烟花五色的光芒将下方照得如白昼般清晰。
扶着旁边大理石扶手,中间镂空雕有某种祥瑞图案,整座武林街是仿古的建筑,沿街有不少拍汉服写真的店铺,而这座古色古香的长桥就成了最佳的摄影地。
周围都是穿着各色汉服的人,有几分潜逃时空间隙的错觉。
清吧里主唱弹奏的民谣像是穿透墙散播到更远的地方,她听着绵密悠长的歌声,欢快的曲调悠长又曲折。
她在找陈屿,好在他的特征非常明显。
一路上问了很多人,她一路走一路问,像是一步步拾起掉落的金豆。
有预感,离他越来越近了。
找一个人是漫无目的的到处乱走,还是停在原地?
结合陈屿现在的状况来看,他选择了后者。
【你在哪里?】
一直显示未读状态。
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横斜在路中央,周围人一绕开他,像是挖空人群的真空地带。
明显的过了头。
陈屿就这么呆在原地,哪里都没有去,只是路过的人都一看到他,就把消息带给了苏缇。
等待的时候无限停滞的时间被拉长,好像除了等到她做任何事所花费的时间都是浪费。
他按了按额角,因为是坐着的,所以不管是他之前还是他身后,人群都比他高出一截,他无法再有先一步看到她的可能。
时不时按手机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七分钟。
奇遇夜的纸条,他同样也收到了,而交给他的任务是【奇遇夜,请你在三十分钟内找到一个人,对他/她说:“我很开心。”】
像是大冒险中伤害最低的,任务没有奖励与惩罚机制,他打算放任不管,但如果在三十分钟内苏缇早到了他,那么他会对她说:“我很开心。”
路过他的有位卖氢气球的老人,便买了一个系在手腕上,与她送的红绳捆在一起。
氢气球被风吹得直往前跑,扯着他手腕上的红绳,心中一动,他便也开始前进。
无奈等待的时间是浪费,主动去找她怎么说也不会是白费劲。
……因为那是有意义的事情。
当最后一轮烟花雨逐渐消弥在夜空中时,她在高处看到了他。
中间隔着汹涌的人潮,但她还是清楚地知道他在看着她。
苏缇笑着,眼睛里面像是打碎了薄冰后“叮咚叮咚”流淌的溪水。
“我……很开心。”
陈屿如实地说出了奇遇夜他拿到的任务,他想的是如果对方对此感觉到诧异,他大可把责任推卸给莫名其妙的纸条。
好在苏缇什么也没问。
橘黄色的光在眼中折射,苏缇似乎看见层层的波纹荡漾在对方眼中。
像是不远处大海泛起的波光,一闪一闪的,偶有触及到礁石而被留在岸上搁浅的水洼,泛着粼粼的光。
意外的走失让两人不敢再往人多的地方行走,索性就寻了还算空旷的地方,一同分享着一盒章鱼小丸子。
不断往上冒的热气让撒在丸子上的木鱼丝被蒸得动了起来,只拿了一双签子,两人各取一支。这样的结果便是没落点,贯穿丸子中心后欲掉未掉,苏缇一口吞进嘴里又被烫得说不出一句话。
陈屿察觉到她的异样,朝她这边看过来。
“你先吃吧。”
他把手上的一支木签给她,苏缇接过,心里倒是还想着什么间接接吻之类的东西,有些踟蹰想避嫌。
与周围热闹的氛围截然不同,他们这一隅很安静。
陈屿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又来了,那种好像是云雾遮着月光,暧昧不明又模糊不清
前边是一个卖羊肉串的小摊,油滴落在碳里“劈里啪啦”发出声响,炭火上结成的层层炭灰经风一吹和烟雾一道飘在空中,而后又掉落下来。
苏缇用一双签子夹起章鱼小丸子放进嘴里,长而有些微韧劲的木鱼丝经唾液变软后,有些粘乎乎的粘在上颚,口中有异物的感觉明显。
……很像是接吻。
她明显的听见陈屿似乎笑了一下,但她没敢回头。
“你那位同事还好吧。”
苏缇把签子给他,摇了摇头,高马尾发段中腹扫过脖子。
“不知道,不过我猜想她今天应该会感觉好一点。”
“因为这次美食节?”
陈屿用木签将沾到番茄酱的部分弄下来,他不大喜欢那种味道。
“不是,”苏缇垂眸,指尖包裹着挂在包包上的铃铛装饰,然后轻轻摇了摇,发出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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