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总不能她狼狈成这样,苏白璟还一副随和清隽的仙人模样!这不公平!
陆晴捂唇轻笑,脑袋一转就想出了个鬼点子,她一反一路站在前方开路的常态,悄咪咪摸到了苏白璟身后。
早就说了,她那样澄澈的眸子完全挡不住心事,苏白璟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想做什么。
但他并未戳破陆晴的小心思,如她所愿,缓缓走到了前方。
陆晴在他背后捂唇发出两声几不可闻地轻笑,她右手在山崖上一抹,沾上一手的黑褐色尘土。
陆晴像一只灵活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贴近苏白璟的后背,下一步……就是把她沾满了灰的手按在苏白璟的脸上!
她放轻呼吸,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沾满尘土的右手上,缓缓抬起手,目标直指苏白璟的脸颊!
苏白璟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手才伸到半空,还没来得及摸到苏白璟的脸颊!更糟糕的是……为了顺利地偷袭到苏白璟,她离他极近。
他这一停下来,陆晴根本来不及躲闪,一头直直撞了上去。
“咚”得一声闷响。
鼻子像是撞上了铁块,一股一股的酸痛让陆晴差点流出生理性的泪水。
没想到,苏白璟这身板看着瘦弱,实际上如此坚硬。
陆晴痛呼一声,本能地伸手去捂自己的鼻子。
幸好……没有流鼻血,不然就实在是太出糗了。
苏白璟微微低下头来,关切地望着她:“没事吧?”
陆晴摇摇头,四目相对,她看到苏白璟眨了眨眼,深色瞳孔里闪过一抹惊讶,接着,他忽然掩唇,溢出一抹轻笑。
陆晴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什么,浑身一僵。
她一脸呆滞的把手从鼻子上挪开,五指伸开,瞳孔瞬间一缩,她沾满灰尘的手掌上,赫然印出来一个雪白的鼻尖和脸颊的形状。
她手掌轻颤。
灰尘当然不会凭空消失,只是从她的手上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陆晴:……
她悲愤万分:“苏白璟!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嗯?什么?”他桃花眼里满溢着清澈的笑意,“什么故意?”
“你是不是故意停下来的!”
苏白璟微讶:“怎么会?只是前方路径狭窄,还有凸起的石块,所以我想停下来提醒你小心。”
陆晴往前望去,果然,前方地面上凸起几个嶙峋的石块,若是不注意,确实很容易会被绊到。
她看向苏白璟,他一双潋滟的桃花眸里盛满了担忧和关切。
陆晴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愧疚——她在想什么呢?苏白璟这样一看就是小白花一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故意欺负她。
一定只是巧合罢了。
果然……人生在世不能心存歹念,想要害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陆晴悲愤万分,用另一只没有灰尘的手抹了抹眼睛里沁出的泪花。
苏白璟忍住上扬的唇角,佯装不明望向她的手指:“你的手……怎么会有这么多灰?”
“咳。”陆晴连忙把手藏到背后,“应该是从哪里不小心蹭到的吧?!”
苏白璟眸中笑意更深:“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陆晴理直气壮,“毕竟这里是山上,蹭到一点灰不是很正常?!”
陆晴的脸被抹得像花猫一样,鬓发微乱,完全称不上美丽了,可是她一双眼睛仍旧那么灵动澄澈,脏兮兮的灰尘丝毫没能掩饰住她的诱人,反倒让人忍不住想擦掉她脸上的灰尘,看看蒙在雾霾之下的,会是怎样一副惊人容颜。
苏白璟伸出手指,缓慢探向她的脸颊。
陆晴微微抬起了下巴,等着他帮她擦掉脸上的尘土。
她视线越过苏白璟的肩膀,望向远处绿荫重重的山峦,忽然,浓郁绿色间一抹刺目的鲜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陆晴的面色微微一变,她眨了眨眼,不是她的错觉,那抹鲜红依然在那。
她将灵气聚在眼睛上,勉强看清了那抹红色的来源。
不是野花,也不是动物,那分明是一颗红彤彤的果子。
形状浑圆,色泽鲜红,生长于山崖峭壁之间,大小如稚儿拳头……和记载上的图片一模一样。
陆晴睫毛颤了颤,难掩心中激动。
“等等。”她一把按住苏白璟伸来的手指,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右上角的方向,“你看那里……对面山崖上,那是不是明心果?!”
“是明心果!”不待苏白璟反应,陆晴已经十分肯定地重复了两遍,“真的是明心果!”
她哪里还顾得上脸上的尘土,急得拉着苏白璟就往前走。
愈靠近右上角的那片山崖,绿荫愈发浓郁,到处都是拥挤的树枝,下脚都变得艰难。
陆晴的注意力已经全然放在了明心果身上,双眸炽热又执著,脚步愈发稳定。
她脸颊上都是灰黑的尘土,白嫩的皮肤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树叶划了一道细小的伤口,殷红的血珠顺着小口渗出来,凝成一颗颗鲜红色的小珍珠。
红色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尤其是滚烫的红色,炙热温暖,像是火苗一样,仿佛能焚尽时间的一切。
苏白璟稍稍落后她一步,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皙脸颊上的血珠,平稳的呼吸逐渐变得轻不可闻。
在陆晴看不到的角度,他深色的瞳孔几度皱缩,视线炽热而又迷恋。
陆晴拉着他,在一块凸起的平坦巨石上停了下来。
“苏白璟。”由于长时间的赶路和灵气消耗,她气息有些不稳,胸口剧烈起伏着,“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这里是她看到的,离明心果不近不远,又最合适休息的地方。
记载上说了,修士靠近明心果就会陷入幻境,陆晴自己都没办法保证自己能从幻境中毫发无损地出来,更何况苏白璟?
他又不需要明心果,不用陪她来冒这个险。
苏白璟的视线难得从陆晴脸颊上移开,落在明心果上。
在陆晴眼里只能堪堪看到红彤彤轮廓的果子,在苏白璟眼中清晰到能看清果皮上的每一丝纹理。
明心果左右轻晃着,在为猎物的到来愉悦欣喜。
想让他在这里等她么?
陆晴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这里已经在明心果的影响范围之内了。
这不怪她,毕竟,陆晴也不知道明心果的攻击范围。
毕竟,他悄无声息,做了些许手脚。
谁让猎物的味道如此甜美,苏白璟迫不得已想要浅浅品尝一番了。
苏白璟唇角微勾,在心底默数了三个数。
三,
二,
一。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面前少女的眸色陡然变得迷茫起来。
玻璃球一样的眼珠蒙上一层雾霭,又飞快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她歪了歪头,用一种全然陌生的语气,疑惑又好奇地开口:“……你是谁?”
第17章
多么令人愉悦的,兴奋的问题。
多么可惜,苏白璟现在并不能显现出九只雪白的尾巴。
如果现在可以显现出尾巴,此时此刻,他的尾巴一定焦躁而又欢愉地在空气中挥舞,扭动。
像潜伏在深渊里的章鱼,对猎物蠢蠢欲动的触手。
苏白璟低低地笑,像早就知道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样,飞快给出了答案。
“我是你的、道、侣。”
苏白璟一字一顿,重音落在道侣上,说得缱绻又好听。
他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闪烁,荡出柔软又委屈的光泽:“小晴,你不记得我了吗?”
陆晴:?
陆晴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
她……她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道侣了?
陆晴吸了吸鼻子,探究的视线落在苏白璟身上。
这个自称是她道侣的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发丝微卷,一双桃花眼深邃而又灵动,漂亮的像是……秋季夜晚,山野间穿行而过的一抹银辉色月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大脑像是被人搅拌过,有点痛还有点晕,更重要的是,她的记忆好像受到了影响,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很不正常。
可是……面前这个自称是她道侣的人真的看上去很熟悉,很好看,身上的气息也很是亲切,看上去不想什么坏人……
陆晴面色纠结:“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你是我的……”
“道侣……”她有点脸红,扭扭捏捏地吐出那两个字,“你有什么证据么?”
面前的男人一双神秘又美丽的琥珀色眸子忽然黯淡下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自己,又想到什么,忽然在离她一尺远的位置怔怔停了下来。
陆晴心中忽然就涌出些许不忍。
她……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说不定……他真的是她的道侣呢?
“……你看你的手腕,上面还有我们结为道侣时的灵契。”
陆晴怔了一下,连忙抬起手腕,雪白的腕子上,鲜红的契纹如此夺目,上面属于她和苏白璟的气息是如此明显,确确实实,是她和对面这个男人的婚契。
再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了。
他真的是她的道侣。
陆晴眸中的警惕像落潮的潮水一样飞快褪去,玻璃球似的瞳孔像水晶冻一样软下来。
她歪了歪头,试探着开口:“你是……我的……夫君?”
苏白璟琥珀色的眼珠骤然一缩。
她的声音又糯又甜,带着三分怯意和不安,带着三分柔软和依赖。
像是滚烫的糖水和冰凉的酸汁一齐淋在大脑上,温暖的甜意和冰凉的酸意直接越过味觉到达大脑上。
苏白璟月白色长袍下的肌肉不自觉地收缩、绷紧。
他的呼吸却在慢慢地放轻,轻到低不可闻,像是靠近蝴蝶的捕蝶人,生怕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会吓跑美丽胆小的蝴蝶。
他的声音也低软下来,带着不自觉的诱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再好好想想?”
陆晴皱紧了眉,她确信,自己脑子里没有一点关于道侣的信息,不仅如此,她也想不起来现在在哪里,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晴用力拍了拍脑袋,像是要把脑袋里的水拍出来。
她的脑袋当然不可能进水,但是这一拍,还真的恍若打通了任督二脉,陆晴整个脑子都清晰了起来。
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是有一个道侣。
她叫陆晴。
她的道侣叫苏白璟。
关于平生的信息还有些模糊不清,但关于道侣的记忆逐渐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这座山叫做丽山,她和苏白璟一直住在这座远离城市喧嚣的山上,平日里相依为命。
山里的生活平静而又幸福,唯一不好的是物资总是陷入短缺,陆晴没办法,只能偶尔下山去城里的集市采购。
今天她本来打算下山去城里的集市,购买一些需要的符箓和丹药,却在路上遇到了一只金丹期的穹风兽。
往常也不是没遇到过金丹期的妖兽,她即使不敌,也能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果断开溜,但这次不同。
她遇到的偏偏是最为好战又强大的穹风兽。
那只穹风兽追了她好久,她躲闪不及,被穹风兽肥厚的手掌拍到了脑袋。
她头晕目眩强撑着躲进了半山腰的山洞里,这才勉强躲掉了穹风兽。
或许这就是她失去记忆的原因。
想起了原因,陆晴心中微松,紧张褪去,身上的伤口开始传来影影绰绰的疼痛。
除了头颅受了伤,她身上还被蜚兽抓出了许多伤口,尤其是后背,那里现在还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陆晴眨了眨眼,清澈的眸子里蓄起了点点水雾,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夫君,我受伤了。”
她转过身,后背的位置,粉色的长裙已经破烂不堪,雪白的背上,多处数道明显是野兽抓出来的伤痕,伤口翻卷着,裸露出鲜红的皮肉,白色的骨头隐隐可见。
苏白璟的视线一寸寸掠过她后背上的伤口,琥珀色的眸子翻出无机质的冷意。
是真的冷意。
他的瞳孔几乎竖成了一条直线。
即使是在幻境里,苏白璟的灵识依然遍布整座山脉,转瞬间就锁定了陆晴口中的那只穹风兽。
它正惬意地躺在枯草堆叠成的窝里,舔舐着两只褐色的脚爪。
褐色的脚爪上,依稀能看到几抹深红。
那是已经干涸的血液,但穹风兽依旧抱着脚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舔舐着。
仿佛爪上的鲜血是无尽的美味。
可他都还没尝过猎物的滋味,尝过鲜血的味道。
苏白璟心中翻涌着怒意与燥热。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把这只穹风兽撕碎!
和喜怒无关,这是每一个妖族的本能。
抢夺猎物和争夺地盘,是妖族两个大忌。
很不巧,这只穹风兽两样都占了。
更可惜的是,苏白璟并不是个善良大度的好妖。
陆晴刚刚转过身给苏白璟看自己伤口,下一秒就看到她的夫君身上的冷意浓郁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唇角微扬,转身似乎就要离开。
“不过是一只穹风兽罢了,杀了便是。”
虽然夫君急着帮她报仇的样子很可爱,但是——
难道现在她的伤口不是才是最重要的吗?
陆晴不满地撅起了嘴巴,一把拽住了苏白璟的胳膊:“哎,等等!”
“就算要杀那只穹风兽,也要等下才去嘛……我身上好疼!要夫君帮我涂药。”
……她叫夫君倒是叫得越发顺遂了。
即使不用回头,苏白璟也能想象到她现在的表情。
软糯可爱,娇憨天真。
像是山林间的小鹿,圆溜溜像宝石一样的眼珠,傻里傻气,在被野兽追逐的时候,还会露出惶然无措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只会让猎人更加兴奋。
苏白璟对穹风兽的注意力成功降下来点,顺着她的力气回过头。
“……涂药?”
“是啊。”陆晴答得理所当然,她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摸出一瓶丹药吃下一粒,又摸出另一个小瓷瓶,这次她没打开小瓷瓶,反而将瓷瓶塞到了苏白璟掌心里。
“你是我夫君,给我涂药不是很正常?”
苏白璟眨了眨眼,漂亮的桃花眼少见浮现出一抹怔愣。
陆晴痛得眉头紧蹙,龇牙咧嘴地拉着他往记忆中的家掠去。
半山腰上,矗立着一座简单的屋舍,仔细看上去,和陆家陆晴的小院还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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