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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不安全。”何勉皱眉说着，把钥匙抛给陆嘉泽，“让他把你带回去。”
比起让何勉送，陆时清也觉得由自己弟弟来好一些，朝着陆嘉泽颔首示意。
陆嘉泽没推辞，他也很想赶快结束这对峙，接过钥匙朝顾堇堇晃了晃：“走吧，我车技可以的，保证给你安全送达。”
顾堇堇想了想，没再拒绝：“那就麻烦你把我送到高铁站吧，现在回去还有车。”
“现在赶回去，会不会太晚了些？”陆时清显得不甚赞成。
“我爸会到高铁站接我。”顾堇堇说。
陆时清这才没再多说，而何勉听顾堇堇提起她父亲，就更是有些僵硬。
他现在最怕面对的人，就是顾鸿了。那时节顾堇堇毕业，要和他同居生活，顾鸿是最不放心的，还说如果让自己女儿受了委屈，他分分钟杀到翎市要他好看。
他说得郑重，并不是随口一句。按道理说顾堇堇出了这样的意外，他知道后早该找过来的，但直到现在都缄默着没有表态……
何勉不能确定顾堇堇到底是怎么和家人说明，抿着唇看了眼顾堇堇。
顾堇堇并没有留心他的眼神，从包里抽出纸巾，处理着身上的湿痕。
陆时清见状脱了自己的夹克外套，何勉于是也解了自己的黑色西装。
顾堇堇一抬头，看见送到自己面前的两件衣服，小幅度地瘪了下嘴，同时接过两人的外套，双手一翻，又把他们的外套分别丢给了对方，径自向外走。
“两位干脆换着穿吧。”
陆嘉泽忙不迭跟上，何勉和陆嘉泽在身后对视一眼，又默不作声地换回了外套，隔着几步跟了出去。
至于电影，本也是为了那个人才来，那个人走了，也就没心思看了。
目送着车子走远，何勉冷不丁地开口问：“什么时候对她动的心思？”
陆时清从口袋里摸了包烟出来，漫不经心地抽了一口，看着散开的烟雾说：“不想只是再旁观爱情的时候。”
何勉嗤笑：“爱情是在遇到想爱的人时才会产生的，为了追逐爱情去追女人，那叫因果颠倒。”
陆时清皱了皱眉，沉默着又抽了口烟。
何勉又是一哼：“另外，堇堇不喜欢二手烟。”
陆时清瞥他一眼，信手挥了下面前的烟雾：“我没在她面前抽过。”
何勉顿了顿，手里的西装一甩，把那点烟雾又给甩了回去。
第28章 变脸
顾堇堇到高铁站以后给爸爸打了通电话，听到女儿说现在就想回家，顾鸿也没多问，乐呵呵地开着车子去接人了。
回去的路上，顾堇堇在微信上跟庄晴雪道了个歉，因为自己害的她的相亲变得这么混乱，她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庄晴雪过了好久才回，告诉她不用在意。
庄晴雪：[电影放了一半我就睡着了，散场才醒。（笑哭）]
顾堇堇：[（笑哭）那你对象呢？]
庄晴雪：[嘻嘻。]
庄晴雪：[他也睡着了。]
说是出来相亲，看的还是爱情片，结果她自己竟然睡着了，直女属性暴露无疑，庄晴雪自然是有点尴尬。
但没想到，对方也睡着了，两个人一直睡到散场，迷迷糊糊地四目相对，倒是把双方的尴尬都给抵消了，大有点负负得正的味道。
张彬说他还是更喜欢看科幻片、动作片还有动漫，这爱好和庄晴雪完全一致，两个人在临走前约好下次去看别的电影，意外地有了还算不错的展开。
知道朋友没有因为自己受到影响，顾堇堇放下心来，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睡前收到了何勉的电话以及陆时清的消息，问她有没有回家，她简短地应了，并不想深聊其他，很快就结束了话题。
第二天是表姐家儿子满月，宴席就在镇上的酒店举办，周晓慧带着顾堇堇先一步到她表姐家探望，顾鸿在家里守着门市，等到了快开席的时间他再去饭店。
才刚满月的小婴儿，奶乎乎地在襁褓里缩成一团，被很多人围着，也没有影响他的美梦。
小生命带来的喜悦，是人类刻进DNA里的，顾堇堇看到自己的小外甥，也难免被他的纯真无瑕打动。
她因为还没有独立成家，是不用单独随礼的，不过她还是决定趁着这两天在家，给他织一双小鞋子当做礼物，正好也更新一下自己的手工视频。
宴席上，亲戚间难免会聊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有人问到顾堇堇的婚事，周晓慧怕她难过，抢在前面说着孩子有主见，自己的事自己会看着办。
顾鸿也附和着，她愿意结婚就结婚，不愿意结，留在自己身边当一辈子女儿也挺好。
这样的开明简直把那些被爸妈催婚的兄弟姐妹羡慕坏了，纷纷表示要和她换爸妈。
顾堇堇便笑，回去之后问他们：“真的愿意我一辈子留在身边当专职女儿？”
刚才在席上给足了她面子的爸妈，却是立刻变了脸。
周晓慧啧啧说：“都是场面话，可别当真。真论起来，你毕业之后就没有经常在家，算得上哪门子专职女儿噢。”
顾鸿则是叹气：“哎，我倒是这么想，但是这实现不了啊，爸妈总归是会走在你前面的，哪能陪你一辈子。”
周晓慧双亲已经不在，对这话感触更深，也是好言好语地和女儿讲道理：“是这样的，你看妈妈，娘家都没人了，要是再没个自己的小家，一个人孤单在世多没意思？都说千金难买老来伴，该找对象还是得找的。”
顾鸿立刻表示老婆说得对：“自己不想费心，爸妈就先帮你物色着。”
顾堇堇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做好进入一下段感情的准备：“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先去挑个毛线，给宝宝织双鞋。”
她这话题转得突然，一点过渡都没有，分明是不想在这上面多谈。
周晓慧和顾鸿对视一眼，都是叹气摇头，却也不好再讲下去。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都明白，有些东西，也只能用时间来消化。
*
周末这天，何勉去车行提了他之前下订的超跑。
蓝紫色的猎装，搭配造型张扬的蝴蝶门和巨幅尾翼，仅仅是静态停驻就科幻十足，一千二百匹马力的发动机驱动着车身跑在路上，气场惊人，更有一种贴地飞行的即视感。
这款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梦中情车真得到了手，何勉却不如想象中地开心，连提车视频也不想配合车行录，草草拍了几张照片了事。
坐进包裹完美的驾驶舱，何勉并没有立时发动引擎，而是把随身带着的平安扣放进了操控箱。
他去寺里求了两个款式一样的平安扣，给顾堇堇的是红檀木，他自己留着的是黑檀。本意也想过等提车的时候载着她，让她亲手把这平安扣挂上，但看到她总是回避，就也只能作罢。
新车都有个磨合期，激进驾驶会比较伤车，何勉把油加满，漫无目的地在外环穿梭了一个小时。
停在路边休息时，闲来无事刷了下视频，于是顾堇堇的手工新作进入视野。
[天气渐冷，来一双针勾鞋子温暖双脚吧~]
顾堇堇在视频里展示了两双针勾鞋子，一双是给小宝宝的，鞋身用的是蓝色毛线，鞋子的上缘则是用一条粉白的线勾成绳结来调节松紧，两端还各垂了一只长耳朵，系在一起就像是小兔子一样。
另外一双则是成人家居毛线拖，配色大概是参考了白雪公主的裙装，鞋面上还顶着一只大大的红色蝴蝶结……她穿上应该还挺可爱的。
顾堇堇一直挺擅长做这些手工，也擅长从细节中发现生活的美，他从前并不太能感受到她有意地在和自己描述的那些，但如今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以为平淡的时间，早已经被她爱的点滴填满。
“何勉，看我新买的洗护套装，还没有发现亮点吗？里面藏着我们两个的名字呢，一起用吧。”
“天气真好，看着我们的房间被阳光洒满，感觉特别温馨。”
“我爸爸说起我男朋友是赛车手的时候，好像比提起我的工作还骄傲是怎么回事？再这么下去我恐怕要嫉妒你了呢。”
“问我为什么要洗照片？这样就算时间流逝，我们也可以把这一刻的定格下来，以后翻看都是美好的回忆嘛。”
刚同居的时候，他们有很多东西都不太熟悉，他是这样，她也是的。那个时候他们一起试探摸索，就算有做不好的地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时间一久，他渐渐对那些总是重复的日常没了兴趣，甚至被生活里的琐碎而麻痹，忽略了她用心在创造的、平淡却绵久的幸福感。
何勉轻呼了口气，回到车上不再是漫无目的，顺从心意地把车开向了她家的方向。
如今的导航很精准，她家的百货店甚至可以从地图上搜到，再加上何勉之前也去过两次，很容易就开到了镇中心的那条街。
周末的街市上人流车流很多，但这样千万级别的超跑，到哪里都是最惹眼的，回头率远超百分之百，甚至还有爱车的小年轻拿出手机录像拍照。
在路人的视线追随里，何勉慢慢把车开到了顾堇堇家门口，在里面缓缓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开门下了车。
他们家的百货店门面不算特别大，只有四开间，但纵深很深，进去之后有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里面各种百货陈列有序，有好几拨顾客在挑东西，顾鸿正站在前面的柜台给人找钱，周晓慧则在另外一侧给客人拿货。
顾堇堇大概是在店铺比较靠后的位置，在门口看不到人，只能听见她比往日拔高了的声音：“爸爸，隔热垫是放在哪里？”
“倒数第二排西边的架子上。”顾鸿说着，也没耽误核对现金，“正好，给。”
顾堇堇在里边又喊了一声：“哪边是西？”
顾鸿便笑：“怎么在家也分不清的？脸朝厨房，左手边。”
他笑呵呵地说完，又转脸去招呼刚进门的客人。但等看清了来人之后，顾鸿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从方脸弥勒变成了黑脸金刚，转换速度不输川剧变脸大师。
顾鸿看到何勉就想起自己女儿头上的伤，没好气地板起脸：“你来干嘛？”
何勉被黑脸金刚盯地有点僵硬，缓缓道：“……叔叔好。”
“谁是你叔？”顾鸿上前一步，伸手往门外比划了一下，“爬走！”
上次何勉过来的时候，顾鸿对他有多客气，这次对他就有多不客气，但他这样的不客气，何勉反而觉得可以接受，如果他们还生自己的气，他至少能去试着获得谅解，要是连生气都不再有，把他当陌生人对待，那他才是真的无计可施。
何勉硬着头皮说：“我路过附近想……”
“赶紧走。”顾鸿没有听他把话说完的意思，拽了他把他往门外带，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过分豪华的超跑，更是气地牙根痒痒，“把车开走，挡在门口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一旁的周晓慧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打眼一瞧，也赶忙从店里跑出来，一面拍着顾鸿的胳膊让他松手，一面问何勉：“小何怎么过来了？”
何勉难得窘迫，压低了声音说：“我……有事找堇堇。”
“你要是真有事找她，就和她私下里讲，不要随便到这边来。”周晓慧好生劝他说，“有些话传多了就变得不好听了，我们不想自己女儿被人不明就里地议论，你回去吧。”
何勉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网上的那场风波。她明明没有错，甚至是在做善事，但就是因为牵扯到自己，被吃瓜群众平白无故地泼了一身脏水……偏他当时还没有主动帮她澄清。
余光瞥见很多人都在往这边瞧，何勉于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说着，侧着头往顾鸿身后看了一眼，仍是没看到顾堇堇的人影，只能悻悻垂头往回走。
何勉不再多留，贴地飞行般的超级跑车，在众人的瞩目里驶离，留下的议论却一时没散。
“这车得好贵吧，三四百万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得到。”
“三四百万？呵呵，前面再加个一还差不多。”
“要一千多万，这么夸张？！得是什么人才能开得起啊。”
“哎，老顾，刚才那人你认识？”
顾鸿黑着脸装没听见，回店里接着忙，周晓慧也后脚跟着。
顾堇堇好不容易帮人找到了隔热垫，看着客人结账出门，一抬头见爸妈脸色都有点异样，便探寻着问：“这是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周晓慧四下看了一眼，走到跟前低声和她说：“何勉刚才来过，说找你来着。”
顾堇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顾鸿没好气地嘟囔：“那小子还开了辆特别嚣张的跑车，简直像是来砸场子的！”
顾堇堇知道自己父母也比较介意两家的家境差距，他们比自己更敏锐，在听说何勉是赛车手时，就已经察觉了他家经济条件恐怕不一般，委婉地和她说，两个家庭太不一样，在一起会感觉累，但她那个时候还不太懂。
直到切身经历过，她才知道是这样的。她觉得好的东西，何勉司空见惯，而何勉送她的，对于她来说是奢侈品，对他而言其实只是一件还算拿得出手的礼物而已。经济差距带来的价值观差别，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转变的。
她明白顾鸿会这样生气，并不仅仅是因为何勉今天的出现。以前他就说过，要是他也能每年挣个千八百万的，他也给自己女儿买超跑，让她到哪儿都能挺直了腰板说话，而不是被人或真或假地“恭喜”或者“羡慕”她男朋友的家境。
现实社会就是这样的，不论两个人各自是有多少优缺点，一旦有一方经济处于劣势，就会被人视为高攀。但顾堇堇他们一家从来就没想过、也不需要去高攀谁。
他们拥有的，对于自己来说就足够。
顾堇堇于是笑了笑：“我还是觉得爸爸的皮卡最拉风，能带人，能拉货，不管我走到哪，都不会忘。”
第29章 歌单
下午顾堇堇按照惯例到高铁站坐车。才刚进站，还没来得及坐下，顾堇堇就收到了陆时清的微信，邀她一道吃饭。进站时一路思索，她最终还是应了，她毕竟还欠着他顿饭的。
坐在位置上刚回复过，何勉的电话打了进来，她呆了一呆，慢慢接了起来。
电话那端传来何勉的声音，混着音乐的旋律：“上车了？”
顾堇堇嗯了一声。
何勉没有再说什么，倒是音乐声铺陈着，渐渐地愈发明晰。
顾堇堇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车里，直到过门结束，本该响起的歌手的声音，被何勉的音色取代。
“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像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
何勉其实音色很好，低沉润质，音准在普通人里也还算不错，通过KTV的混响传来，就更多了些层次感，像是娓娓道来的倾诉。
座无虚席的车厢里，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但顾堇堇只能捕捉到耳机里的那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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