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珲的母亲就是侍弄若梨花田的农女,下雨天收花不及,那一茬若梨花全毁了,付不起当年的地租,被管事打骂不说,还强行扭送进宋知礼房中。
“李姑嬷。”宋珲拂开一团花枝,少年眉眼精致,五官清朗,和他死去的娘有六七分像。
“哎。”李姑嬷应声,因经年劳作,腰伤严重只能慢慢转过身来,明明才五十多岁,却已经满头花白:“小珲?”
“是我。”宋珲走上前去,扶她坐下:“李姑嬷近来可好?”
“好,好。”李姑嬷反握住宋珲的手,手掌粗糙却温暖,双目蕴有泪花:“出息了,出息了好,可惜珍娘没能等到……”
宋珲眼神一黯,从乾坤袋内拿出一支淡绿瓷瓶:“这是治腰伤的药,效果极好,每月一粒,吃上一年,您的腰伤就能痊愈了。”
又拿出一包金银:“这处庄子已归门派所有,地租和别处一样,若有天灾,则酌情减免,前管事已经畏罪自杀,日后不必再担惊受怕。”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还小,多留些钱自己花用,老婆子我老了,活不了几年,用不着。”
宋珲只把东西塞到李姑嬷怀里:“我和新来的管事师兄打过招呼了,您有事便找他,他会通知我的。”
李姑嬷没再客气:“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谢谢你啊,小珲。”
宋珲摇头,站起身:“我去看看娘,日后得空再来探望您。”
“哎,好。”李姑嬷擦掉眼泪,挥手:“慢些走,前儿刚下过雨,地上湿滑。”
宋珲拱手一躬,迈步离开。
“那是小珲?一年没见,我都认不出来了。”李姑嬷的大儿媳捧着一团若梨花出来:“怪不得人人都想修仙,脱胎换骨不过如此。”
李姑嬷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叹道:“小珲是个好孩子,我当初不过予他几块杂面饼子,他却还我这么多。”
李姑嬷的小儿子凑嘴:“几块杂面饼子救过他的命,他如今这般出息,还这些还少了,唉哟,娘你打我做什么?”
“有功夫在这儿说嘴,不如把水浇了!”
“娘别急,甭跟他置气。”李姑嬷的大儿媳把弟弟推走,给老娘倒水喝:“现下地租只有往年一成,慢些无妨,也用不着孩子们帮忙,昨晚上小满还同我说,教书先生夸她字写得好,比那些小子都学得快,若是能测出灵根,那就更好了。”
李姑嬷:“地租减少,免费学堂,这些,你们都该记着小珲的好。”
“是他?”
“宋家作威作福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却说倒就倒,定是上面出手。”
上面是谁?自然是金丹老祖,谁能告到金丹老祖那儿去,还不是只有宋珲。
“他是个好的,可惜了珍娘,若能多熬两年,也就熬出头了……”
宋珲走进溪边的泥瓦房子,农具、石碾还在,他养的那群鸡没了,推门进屋,一股说不出来的臭味直钻脑门,比粪坑不遑多让。
宋知礼被宋长老打断双腿后,一直没得到治疗,期间只有宋知秉为了看他笑话,来过两回,特意吩咐管事‘照看’他,让他能苟且活着,管事自杀后,再没人来过,宋知礼生生饿了半个月,已然进气少出气多。
若不是曾经修到过筑基,早饿死了。
“水……”
宋珲屏住呼吸,走到床边,静静看着那个曾经肆意殴打辱骂母亲和自己的烂人,如今瘦的只剩一层皮包在骨头上,满脸灰斑,破烂褥子盖着的地方,臭不可闻。
“水……”
宋知礼艰难睁开眼皮,眼前一片重影,分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宋珲,蓦的激动起来,嗓子里嗬嗬作响,伸出手欲抓:“你,你这个,不孝子……”
宋珲往后一步躲开,视线平静,毫无波澜,他以为他会恨得掐死他,亦或是激动的看着他死去,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他活该,是他坏事做尽应得的报应。
“我好恨,好恨!”宋知礼猛然坐起来,回光返照一般面目通红,恶狠狠瞪着宋珲,大喊:“我早该掐死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扑通
僵直着倒回床上,断气了。
死不悔改。
宋珲连尸都不想替他收,直接一把火烧了,转身离开,往河对岸的树林中走去。
走到一处矮小的坟包前停下,杂草遍地,没有碑,只有一块烂木板,这是他四岁时亲手所挖,宋珲跪下,一根根拔掉坟包上的野草,拿出一块石碑竖在坟前,打理好一切后,磕了三个头,额头抵在潮湿的泥土上,低低叫了声娘。
他对母亲的记忆不多,只记得她常年生病,挨打也要强颜欢笑,过节日时会偷偷做好吃的给他,她很温顺,是别人口中的好姑娘,可这么好的姑娘,却没过上好日子。
他和老祖说了佃户的生活,老祖便做主削减了地租,还让佃户的孩子去学堂上学认字,女孩子也一道去。
听说人有转世,希望母亲的来世,可以托生到一户好人家,再不济,还是佃户的话,至少可以识字明理,明白女子不是男子的附庸,是可以追求自己的生活的。
了却凡尘之事,宋珲回到门派,天九派分得珠山峡谷五分之二的区域,可以种更多的灵草来炼聚灵丹和清毒丹了,筑基丹的材料也安排上。
秘境比赛他拿了第五,奖励中有一枚筑基丹,他改修魔功后,进境飞快,如今已炼气六层,他传承的魔功乃是远古魔功,而且他血脉完整,传承到的魔功也完整,可以一直修炼到化神,完全不需要筑基丹,便把筑基丹献给了老祖。
聂双双研究了大半个月,稍有眉目,水月溪被拉着一起连熬几个大夜,眼睛都熬花了,看什么都像炼丹炉,实在吃不消,后来找借口去珠山峡谷探查灵田,才得以脱身。
天九派不可能负担每位弟子的修炼,所以能拿多少丹药,全靠自己,下个月就是门派大比,弟子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花霄城各种铺子的生意都比往常好了许多。
许自山和令狐鸢下山喝酒,庆贺他荣升听泉峰长老一事,他俩一起守过东海镇,有过命的交情,令狐鸢极少佩服人,许自山是一个。
正喝着,扣紧兜帽的水月溪推门进来,偷偷摸摸,防贼似的。
她和令狐鸢是好友,是令狐鸢喊她来的。
令狐鸢看一眼门外:“有人跟踪?”
“不是。”水月溪解开斗篷,甩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是偷偷回来的,你可别跟别人讲,喝完我还回去。”
“回去做甚,不是都探完了?一千亩一级灵田,五百亩二级灵田,还有一百亩三级灵田,门派都开始招募佃户了。”
水月溪一杯梨花白下肚,脸皱成一团:“别提了,我怕被老祖抓回去炼丹。”熬大夜种田可以,炼丹是真不行,什么预热、投材料、融合、催化,还有恒温时间高温时间,火候大小,真的搞不定。
令狐鸢唬下脸:“跟着老祖做事你还不乐意?不识好歹。”
许自山帮腔:“就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水月溪放下酒杯:“那你们去,你们要是愿意,我这就去找老祖推荐。”
让他俩坐那儿整宿整宿的炼丹,那还不如去东海镇杀魔族,于是没人再劝,默契的说起门派大比的话题。
第24章 炼丹&布阵
嘭---
又炸炉了……
聂双双打开炉盖,紫金炉底漆黑一片,丹药四分五裂,废的不能再废。
天九派没有学炼丹的,都没人交流,玄灵丹宗的基础炼丹玉简里头只有炼丹步骤,又没写炼制失败的情形和原因,她只好自己瞎琢磨。
隔空取来半颗,嗅嗅,有股干焦味,应该是烘烤过头,失了水分,最后成丹关头禁不住高温炼化,就炸开了。
既然如此,就减少烘烤时间,保持云英草的水分,或者从辅材入手,多加一份静水花。
引水洗净丹炉后,聂双双继续下一炉,她炼的是二级云魄丹,一种辅助类丹药,打坐修炼前服用,可协助炼化灵气中的杂质。
一级丹药只需一味主材,四味辅材,二级丹药也只要一味主材,却需要十二味辅材,主材与辅材的融合,辅材添加的步骤和分量都有讲究,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聂双双小时候梦想过长大以后做科研工作,但她是孤儿,能上大学已经不易,毕业后赶紧找工作还助学贷款,哪敢想考研考博那些,为了多挣钱,找了个特别忙的工作,结果加班过度猝死。
又连炸了六炉,终于成了。
八枚天青色丹药静静躺在炉底,清香扑鼻,丹身光华流转,渐渐隐没,竟是二级上品。
不错不错。
赶紧把刚才犯的错和验证步骤用玉简记录下来,挥手将丹药收进玉瓶,抻了下腰,准备叫厨房搞点儿烧烤。
“老祖。”姬清在厅内等候多时,见地火室开门,忙起身相迎。
“嗯,有事?”
“这是我草拟的门派大比章程,还有对应名次的奖励及丹药分配,请老祖过目。”往年大比他绝不会来打扰老祖,这不是今年有丹药分配,直供到筑基,他不敢擅自做主。
“这些事你们看着办就好。”她是一派老祖,把控好大方向就行,下面的事由下面的人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见姬清面露为难,便给他出主意:“你把各峰长老都叫上,每人出个方案,然后匿名贴在公告栏上,叫弟子投票,哪个票数多用哪个。”
既然是门派大比,弟子们的意见也很重要嘛。
这法子新颖,若能出几套好赛制,还能轮换着用,比赛也有看头。
“是,老祖。”
“这是我刚炼出来的云魄丹,便添进前三名的奖励中罢。”
“云魄丹!?”
姬清接过玉瓶打开,细细嗅闻,却是云魄丹无疑,还是上品,老祖这才涉猎炼丹多久,就能炼出二级上品丹药了?
术业有专攻,不是修为高,就代表炼丹炼器也能信手拈来,金丹老祖炼出炼气期丹药不难,但能炼出上品的,绝不容易,若是谁都能炼,玄灵丹宗的生意不必做了,每个门派自己炼丹就能供上。
去年老祖重伤,他天都要塌了,愁的夜不能寐,又随随便便收杂灵根为徒,后来事实证明,老祖不仅伤势痊愈,依旧能打,杂灵根徒弟也十分优秀,不仅修炼进境快,心性亦不错,搞出地火室后,不过大半年时间,就炼出了上品丹药。
不愧是老祖,修剑、收徒、炼丹,样样都厉害。
“午后让严长老过来一趟,往后筑基丹不必采买了,多下来的灵石给东海镇换个更厉害的防御法阵。”
“是。”姬清这会儿对老祖盲目崇拜,说什么信什么,老祖说能炼筑基丹,就一定能炼。
没等到下午,严长老就风风火火跑上落鲲峰,摊开三个五级防御法阵让聂双双选,彼时她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嫌弃五级法阵拦不住金丹后期,不够好,最好要拦的住元婴期。
“有没有六级的?”
六级法阵能扛下元婴初期的攻击,严长老手上恰好有一个,金雷火云阵,金雷主攻,火云防守,还是他当年游历的时候,意外所得。
他原以为老祖能舍得布五级法阵就不错了,怎么现在话里话外听着想布六级的。
能布六级肯定布六级,谁不想待在安全的地方,要东海镇能布下来,他都想自请驻守东海镇了。
但严长老手头这个,不仅需要金丹真人主持布阵,其阵眼所需的九九八十一枚金雷火球乃六级法器,他才筑基后期,炼不了,只能去如意五行宗定制,非常昂贵。
聂双双喝一口茶:“主持布阵好说,定制需要多少灵石?”
严长老报了个数。
聂双双沉默半晌:“那三个五级的我再看看,倒也不必太高级,还是要注重性价比。”
严长老不知道性价比的意思,但他能理解,就是天九派没那么多灵石布六级法阵。
“老祖既属意金雷火云阵,不若先布这个火云阵。”严长老挑出一枚玉简,建议道:“火云阵增加金雷便是金雷火云阵,日后有了金雷火球,替换掉阵眼即可,非常便捷。”
也就是先布个低配的,回头有钱了再升级。
聂双双点头:“善,先布火云阵,你下去准备罢,若有阻碍先找姬清,姬清解决不了再找我,尽快把阵布好。”
“是。”严长老拱手退出,退到一半,问:“天九派的护山大阵,云泽弦音阵也才五级,日后若有多余的灵石,能否先改护山大阵?”
天九派的护山大阵,得有三十年没维护了。
主要剑修门派不怎么讲究防御,对他们来说,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别人敢打上门来,那就把他们杀出去,杀到他们不敢再来,而且环境太安全,会丧失危机感,失去变强的迫切感,只有枕在刀尖上生活,才能不断变强。
如意五行宗就是完全相反的想法,他们一辈子都在追求更结实的法阵,最好是万年乌龟壳那种,化神都打不进来,致力于给每一寸土地盖上保障,但有个致命缺点,一旦法阵被破开,那就任人宰割了。
最好的状态是进可攻,退可守,既要能打,也要防御高。
何其艰难,聂双双也就是想想,她连升级护山大阵的钱都没有:“不急,东海镇靠裂缝近,那边的安危要紧。”
“是。”
其实能布五级法阵已经很好了,毕竟之前才四级,顶多拦一拦星海期魔族,拦不住弧月期的,星海期若数量多,也是拦不住,所以多靠筑基修士出海除魔,死伤自不必说。
能有安全的后盾,谁不想要,不过是大阵耗费颇多,而筑基修士源源不绝,想必是老祖早年驻守东海镇,知晓除魔不易,才愿意耗费灵石布阵。
严长老回头看了眼落鲲峰,由衷希望老祖能多活几年,若能寻得一枚延寿丹,冲一冲金丹中期,就更好了。
第25章 门派大比
天高云阔,微风徐徐,传道峰多种翠竹,风一吹便沙沙作响,弟子屋舍间错在竹林间,茅檐草舍,篱笆院墙,十人住一个小院落,也有单人的,不过那都是炼气后期住的,轮不着刚入门的新弟子。
“宋元如,快别练剑了,传道峰底下的布告栏上贴了门派大比的规则,关长老叫我们去投票呢,今年怎么比,由我们自己投票选!”
一弟子推开院门,额头上都是细小汗珠,显然一路疾跑而来。
宋元如转腕收剑,点点几案上的冷茶:“喝茶。”
“喝什么茶啊,他们都去了,我们也快些罢!”
“不急,现下人多,过会儿再去不迟。”
“你不急我急,我反正通知到你了,先走了啊。”那弟子急匆匆跑来,又急匆匆跑走,一阵风似的,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宋元如转身去檐下拿布擦剑,不怪他们着急,每次门派大比,除了有丰厚的奖励,还是弟子晋升的机会,杂役晋升外门,外门晋升内门,内门被各峰长老选走,得各峰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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