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我天九派,两条规矩守好,一不得戕害同门,二不得滥杀凡人,有违者,杀。”
聂双双指向落莲生:“雪幽派日后称雪幽峰,你做峰主。”
落莲生跪下承接:“莲生定不负老祖厚望。”
被赶出去的人,又陆陆续续回到内城,去时满怀期待,以为能有口热饭吃,回来却满心凄惶,哭声震天,小东还懵着,机械地随着人流前行,爷爷已经听说了西城门的惨剧,强撑着风烛残年的身躯,四处呼喊寻找小东。
“爷爷!”小东看见摇摇欲坠的爷爷,才猛然回神,跑过去扶住他:“爷爷你怎么起来了。”
“小东,你还活着。”老人家泣不成声,唯剩的那条胳膊紧紧圈住瘦弱的小东,上下摸索:“太好了,太好了。”又愤怒诅咒:“杀千刀的,把你们推出去送死,他们迟早要遭报应!”
“爷爷,掌门自杀了,那些开门赶人的仙长,都废掉了修为,再也不能害人。”小东刚才在城外,看到了全部:“是落仙子,落仙子成了新掌门,不,是峰主,我们以后就归天九派辖管了。”
“谁来都一样,都不把凡人的命当命,都不是好东西。”
“不一样,不一样的,爷爷。”小东回想起那抹身影,比落仙子还要气派,背着光,恍如九天真神:“老祖下令,再不许滥杀凡人。”
老者还沉在刚才的西城门之乱里,闻言并不相信:“那些话,也就骗骗你们小孩子,到时候再哄你们去送死……”
“老人家。”有一蓝袍少年在巷口最大的药铺前朝他们招手。
少年头发整整齐齐束在发冠里,背着竹篓,左手提药罐,右手拿火炉,正是被聂双双点名带来的付有宝。
聂双双还要进乌洛神山探查空间裂缝,不便带筑基以下的弟子,就吩咐他们进城,替刚才受伤的凡人治伤。
“你的伤不能再拖了。”付有宝放下背篓,自顾自念叨:“魔毒侵入肺腑,先除毒,待伤口腐肉去尽,流出红血,才能包扎上药。”抬头,看向一旁谄媚讨好的店掌柜:“店家,可有含沅草?”
付有宝家学渊源,进天九派前,跟家里人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才知道这些。
“有有有,道友要多少?”
“全拿来罢,那些被魔兽咬伤的人,估摸着都要用。”
“哎哎,好,我这便去取。”
老者看向往日大门紧闭,连口水都不肯施舍的店掌柜二话不说进去拿药,有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
天九派的老祖当真这般厉害?一来,便打跑了围城的魔族,让坑害凡人的仙长认罪伏法,连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剥皮掌柜,都上赶着把药材拿出来供他们治病疗伤。
老者压住药罐,颤颤巍巍道:“这位小仙长,我们没有钱,吃不起药。”
“不要钱。”付有宝示意他坐下,撸起袖子要帮他去腐肉:“老人家,钱的事不用操心,等忙完了,门派会补给店家金银或灵石,不会叫他们白出的。”
见付有宝态度和善,老者胆子也大了些:“那门派,能免费给凡人治伤?”
“恩,是也不是。”付有宝挠挠下巴:“等你们伤好了,就会安排到田庄去,别人交一成地租,你们便交一成半,什么时候还完了,什么时候恢复一成。”这是东海镇传出来的做法,早前地裂赈灾的时候,领了救济粮的,日后都要慢慢还给门派。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以工代赈,方能长久,姬师姐说的。
付有宝本以为他们会提出异议,觉得门派大题小做,连这些都要计较,没想到老者目□□光,抓住他的手:“当真?当真只收一成地租?”
他和孙子小东辛辛苦苦采石来卖,尚且要收三成税,更别说种田,雪幽派至少收五成,若是哪位仙长名下的灵田,全收都是有的,天九派竟只要一成,还帮忙安排田地,光冲这条,哪怕一直交一成半的地租,他都愿意!
“真的,自老祖颁令不得奴役佃户后,天九派辖下,都只收一成,还有免费学堂。”付有宝看向小东:“像他这个年纪,都得去学堂念书。”
“好,好啊。”老者朗声叫好,连魔族入侵,涂泱界朝不保夕都不怕了,等会他就找木头刻长生牌,日夜拜祭,祈求上苍千万保佑这位天九派的老祖,活得长长久久。
凡人很脆弱,没有修为,没有灵力,稍不注意便饿死病死了,但他们又很坚强,但凡有一丝活着的希望,就能挣扎着活下去,不能长成参天大树,便如野草一般,火烧不尽,星火不绝。
新老祖,新规矩,雪幽峰上下就算有不服的,也不敢跳出来当出头鸟,再说了,新规矩也没什么,就是损失了些凡人奴隶,比起活命,还是后者更重要些。
珧冰城在落莲生的管理下,慢慢恢复秩序,珠山峡谷的段长老也迎来了姬清,抓着姬清的手一顿哭诉,说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话里话外想要回花霄城。
对于这位老友,姬清总算看清,段长老老实护短,忠心有余,机敏不足,还不及语昭能扛事,天下太平时没什么,可现下正逢乱世,随时都有意外发生,确实不适合驻守灵田。
正好紫涧峰宣老头卷款跑路,不若调回去管物资调度,段长老的人品他放心,绝不会贪污多拿一分,但姬清也不会只交由他一人负责,吃一堑长一智,宣老头卷的这般顺遂,便是无人监管的缘故,等回去后,至少要安排三位长老同管。
第54章 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珧冰城, 夜深雪寒,孤峰上罡风猎猎,唯有一灯如豆, 亮光微弱几近熄灭, 细看来,竟不是火苗,而是闪烁的冰晶, 一道人影跪伏在冰晶前,低声哭诉。
这盏冰晶灯,是原雪幽派金丹真人, 风净青的长命灯, 跪伏的人影, 便是风净青最看重的弟子,落莲生。
“师尊, 对不起,我没能守住雪幽派。”
兵荒马乱中度过除夕, 她今年便十六岁了, 不管人前多果断坚强, 人后依旧有惶恐不安的时候, 同门骂她没骨气, 将雪幽派拱手送出, 骂便骂, 她不在乎这些。
可是师尊……
落莲生额头触地:“我想去东海寻您的,可, 可我……我太没用了。”
来的路上, 她已得知东海虚空屏障破除,与沧琼界和黑木界相接, 黑木界是魔界,魔族随时都有可能渡海发起进攻,炼气期,去了就是送死。
她也旁敲侧击问过聂双双风净青的下落,聂双双直接告诉她风净青在海底神宫的所作所为,说这话时,聂双双没考虑过落莲生会不会相信,反正话撂这儿,你怎么想随你,想求她去找风净青,不可能。
“师尊,我……”
说再多亦是无用,她求不动聂双双,也不能抛开雪幽派徒然送死,只能深夜上山,跪在师尊的长命灯前忏悔,诉说自己的无奈,期冀风净青能平安归来。
此时此刻,风净青在哪儿呢?
那日他被海兽拉下深海,原以为必死无疑,谁知深海突起波澜,漩涡不止,他被漩涡吸入其中,天旋地转,神识似被撕裂一般,不知过去多少时日,才又被吐出来,随着暗流辗转至一处乱石海岸上。
昏死数日,醒来后发现经脉受损,修为崩溃在即,而所在之处灵气凋敝,打坐数个时辰,竟只恢复一丝,他身上的乾坤袋与纳虚戒,早不知被海流冲到哪里去了,无法疗伤,只能勉强行走,好不容易看到一处村落,疾行赶去,结果发现全村都是魔族。
是的,风净青被空间裂缝溃散的乱流,卷到魔界去了,任凭落莲生翻遍整个东海,都不可能找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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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洛神山
聂双双立在环形山口上,往下眺望,看地形,是死火山,已安静伫立数万年,火山口全被浅蓝寒冰覆盖,深百米,看不到一丝岩壁。
乌洛神山的空间裂缝原比东海小,在环形山口正中,最多只出现过星海后期,现扩大百倍不止,犹如一道丑陋的黑色长疤,横亘在冰壁上。
寒冰破口处风如利刃,喷涌而上,以聂双双如今的修为,目力不及,神识亦探不到底,裂缝周围黑色光点逸散,光线时而拉长,时而胡乱缠绕,看久了便会头晕目眩。
聂双双皱起眉头,心道不好,裂缝扩成这样,说不得连茂日期魔族都能过来,那可是元婴,就算没有茂日期魔族,也有不受控制的魔兽潮。
原想雪幽派靠北,远离东海,将人往内陆迁,万一黑木界魔族渡海进攻,能拖一时是一时,现下看来,雪幽派也不安全。
偏榴花界和明t界把界河关了,不让他们撤离,看管榴花界的苍虞道君和廖英有仇,死卡着界河不开,如今就只盼弦问声夫妇,能说动明t界开启界河了。
既如此,就不必把人往一处聚,仍以三派为界,各自聚集,扩大主城,布连环防御阵,花霄城、珧冰城、霞枫城三城互设传送阵。
天九派本就聂双双说了算,雪幽派已归顺,衡阳派三个金丹一逃二死,迟早要求她庇护,开设传送阵后,聂双双才能及时支援,他们脑袋被驴踢了才会阻止。
聂双双甩袖升空,往珧冰城飞去,安排好珧冰城一切事宜后,还得往衡阳派的金岭去一趟,她之前派了令狐鸢先去,还未有消息传来。
刚落地,一队筑基修士飞出城来,带头的正是许自山。
“老祖。”许自山单膝跪地:“东海镇有语昭和弘印驻守,花霄城有关师兄和水师妹,掌门从中调度,我便擅自请命,跟随老祖前后,望老祖成全。”
除了许自山,同行还有二十人,清一色筑基中期,都是出海寻人队伍中的,聂双双虽叫不上名字,但眼熟,知晓他们都是忠心可靠的弟子。
是啊,魔族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不能次次都她拼杀在前,也许应该组建战部了。
她从海底神宫拿到的传承中,就有一本战阵图册,十万年前,息水境便是靠此立足。
聂双双组建战部,不为别的,万一明t界也不肯开启界河,他们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可。”聂双双送出灵力,将他扶起来:“我欲组建战部对抗魔族,你为主将,还有谁想加入,尽管来报。”
“入战部者,一切资源从优,功法任选。”
许自山激动的脸颊泛红,扬声应道:“是!”
第55章 木篱战部--改错
明t界界河, 方念归一行停在百米开外,望着戒备森严的卫所,心凉了半截, 继苍虞率枭部驻守榴花界, 五行宗竟也派了战部驻守明t界,看战旗,黑底绿蔓, 是五行宗三大战部的之一的木篱战部。
一位元婴主帅,六位金丹主将,六万筑基将士, 配置不是顶尖战部里最好的, 但极擅长防御, 有传闻说,化神之下, 绝无攻破的可能。
派木篱战部守明t界……
弦问声让他们停住别动,孤身向前, 朗声道:“吾乃天圻御兽宗弦问声, 是明t界执事任山真人的好友, 烦请通传一声, 多谢。”
今日守界河卫所的是一位筑基后期的中将, 闻言只是吩咐手下通传, 并不会因为弦问声的身份修为而高看一眼, 更别说请他们进来坐,弦问声也不会擅闯, 如意五行宗靠符阵和炼器起家, 别看卫所风平浪静,下面不知布了多少法阵。
良久, 元任山才在两位金丹的陪同下飞出哨所,一身明黄八卦衣,留长须,束高髻,眼睛偏小,嘴唇又薄,十足刻薄算计的长相,给人第一印象就不好。
弦问声一开始也防备他,后来二人秘境历险,相互扶持,方知人不可貌相,元任山性情宽厚有信用,是可以放心交付后背的朋友。
“任山兄。”弦问声迎上去,开玩笑道:“许久不见,怎么,要把我这老朋友拦在外面?”
元任山拈须微笑:“自永安界秘境后,你我各奔东西,疏于联络,回忆起秘境中的种种,竟跟昨日似的。”
弦问声一愣,对上元任山的眼睛。
又听元任山道:“我还想着你那魇仙水呢,着实好滋味。”说着与左右两位金丹介绍:“高、乔二位统领定未尝过,乃是我弟妹的独家秘方,合欢宗独一份的好酒。”
那位姓高的金丹修士闻言笑道:“合欢宗的六级灵酒,价值千晶,没点门道还买不着,今日可是凑巧了,弦道友快请,我们不醉不归。”
第一,永安界秘境后,元任山和弦问声见面虽少,却时常传讯,并没有疏于联络,第二,元任山从不喝酒,怎会惦记魇仙水。
弦问声心思百转,面上笑容不变:“你啊你,又坑我的好酒,回头照陵说我,你可得替我拦着。”说罢朝高、乔二位金丹拱手:“道友稍候,我去夫人处取一些好酒来。”
“好说好说。”高真人并未起疑,扬声吩咐筑基中将:“快快打开阵法,让弦道友的宝船进港。”
回到宝船上的弦问声脸色阴沉,一把将张望的方念归摁进船舱:“情况有变,撤。”
等宝船疾速后退,高、乔二位金丹才反应过来,揪住元任山的领口:“你敢违抗木悬道君的吩咐!?”
元任山摊手,无辜至极:“我没有啊,难道不是你们贪喝人家的好酒,把人吓跑了?”
底下正准备活捉弦问声一家的赵权见煮熟的鸭子飞了,急得跳起来:“跑了跑了!”
赵权在营帐里急得团团转,他几次三番办砸了事,想到痛不欲生的血契折磨,气急攻心,直冲到主帅桌前:“木悬道君,快去追啊!”
“放肆!”木悬身后的金丹女修一掌将赵权挥开:“谁叫你这般与主帅说话的!?”
木悬缓缓睁开眼,却不动,只道:“区区金丹,还不值得我出手。”
赵权捂住心口,咽下喉头血,知道自己冲动了,受了暗伤还得赔笑:“这毕竟是若明长老答应的……”
金丹女修嗤了一声:“高、乔二位统领已经去追了,你不放心,大可自己追去。”
赵权倒是想追,可他只是个最下品的金丹,如何打得过上品金丹的弦问声,但凡他有这个本事,也不会找杀手,更不会去抱苗离江的大腿,结果被种上血契,受制一生。
每每想到此处,赵权都气愤难忍,弦问声不过凭着资质好,早早进入内门,选为嫡传,修炼资源一概不愁,可论心智,论才华,哪点比得上他,一心云游不问门派事务的人凭什么当掌门,白瞎了这么好的资质,不如给他。
赵权与弦问声同期拜入御兽宗,曾同住一间房舍,可一个顺风顺水,晋阶金丹后期,娶了名动天下的大美人,另一个连结丹都要靠药物,他如此尽心尽力替苗离江铲除弦问声,未必没有自己的私心。
“我自然相信二位统领的能力,就是心急,冒撞了,还请木悬道君不要见怪。”
金丹女修翻了个白眼,摆手赶人:“看见你就烦,还不赶紧出去。”
赵权只得告退离开。
等人走后,金丹女修才低声问:“师兄,那元任山……?”
木悬摇头:“他是元家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动,况且他并不想与合欢宗结仇,苗离江能不能当上御兽宗宗主还难说,若明长老也是老糊涂了,自己一堆烂账掰扯不清,还去插手御兽宗内务,别到时候好处没拿到,反惹一身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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