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双双都懒得搭理他,只沉思道:“你做的很对,事出反常,当小心为上。”
“老祖。”令狐鸢拱手出列:“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魔族近来频频攻击东海镇,虽没有造成损失,但我观东海镇居民,从一开始的慌乱,到现在魔族压境时,还在慢悠悠回城,战部心浮气躁,多次想追击出去,究其原因,是因为魔族故意示弱,麻痹大意。”
聂双双坐直。
“黑木界背靠渊空中界,有茂日魔主坐镇,更别说其后的魔域,能源源不断输送魔军,我们只有自己,不能因为这三年过的顺风顺水,就觉得万事大吉了。”
是的,这三年过的太顺了,一东一西两大战部将魔族隔绝在外,涂泱界上下一心,至少明面上上下一心,竟然出现了一个小的高速发展期,比地裂之灾前还要繁荣。
人总是下意识忘掉痛苦的事,哪怕是聂双双,心里一直谨记利剑高悬,但总想着,再准备充分一些,多争取时间,让战部更强大,防御阵更牢固,只要魔族攻不进来,他们就还能继续苟。
不能把魔族攻不进来,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认为魔族就这样,攻不破东海海岸线的连环防御阵。
“你说的对,是我疏忽了。”聂双双嗓音干涩:“你有什么建议?”
“东海海岛众多,以前苦于距离和防御,都弃之不用,现在有公孙弘印,符阵高明,不如选几个大的海岛,视地形位置布下护岛大阵,再与东海镇互通传送,分派战部驻守,如果发现魔族异动,可以提前传递消息。”
聂双双感叹,她自己想不到这么周全,还好手底下的人能干,非常欣慰:“准。”
第66章 后援
谷水界凤临城, 一处外设隔音阵的普通宅院,谁都不知道,这座不起眼的宅院, 竟是谷水界曾经的第一大派, 尘音门的暗所,专为避开剑宗监察而建。
廖英发出的消息,经由沧琼界, 几经辗转,三年时间,终于送到了地方。
“却是道君印记, 没错。”鹤氅男修喜极而泣:“天道保佑, 我就知道, 道君一定没事。”
又一圆脸男修愤然拍桌:“该死的苍虞!欺上瞒下,连剑宗掌门都被他骗得团团转, 我这就启程去万道剑界,定要揭开这厮的嘴脸。”
“且慢。”主位上的双髻少女抬眸冷静道:“剑宗掌门, 未必不知。”
他难道不知苍虞跟廖英的恩怨?
既然知道, 还派出枭部, 让一个心怀恶意的人去营救廖英, 打的什么算盘, 真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五行宗万森界在前, 一旦裂缝异变, 魔族源源不绝,危害极大, 五行宗舍了一位化神元君, 人为扰起界河乱流,才控制住局面。
他猜到苍虞会找借口故意关闭界河, 断涂泱界后路,再伺机除掉重伤的廖英,廖英虽好,却不受他掌控,他更不会为了一个廖英,放出自己的心腹战部,远离重界,去一个生死未卜的偏远小界,得不偿失。
而同意苍虞的请命,一方面,卖琰珩元君一个人情,二不用背上百万人命的报业,三能保剑宗太平,掌门之位安稳,怎么选,很清楚。
愚善之人可做不了掌门,尤其像剑宗这种庞然大物,关系盘根错节,不会权衡利弊,不会耍手段心机,早被人拉下去了。
鹤氅男修叹气:“苍虞荒淫无道,隔三岔五寻由头征收税供,是其他中界三倍不止,我等苦不堪言,却求告无门。”
圆脸男修跌坐回去:“若不是剑宗包庇,岂能由他这般作践谷水界。”又看向主座的双髻少女:“门主,我们怎么办?”
颜瑛捏碎玉符,起身洒到一旁的针松盆景中:“道君有令,联络人手早做准备,定是要……”指指上方,又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在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看明白颜瑛的意思。
“此道虽险,却看得见曙光。”最后一位隐在阴影中,头戴幕篱的女修,声音如清泉流淌:“有苍虞在一日,我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他这般欺辱尘音门,我早就不想忍了。”
“我情愿跟随道君,去拼杀出一番天地,也不要这般低声下气的苟活,直到,直到被那叛徒的仙音门吞并。”
颜瑛目光陡然一厉,脚下青砖当即碎成粉灰。
尘音门本是谷水界第一大门派,苍虞加收税供,当然要从本地最大的门派开始,尘音门不肯交,他本想动用战部,被余闲劝住了,若每门每派都派战部去镇压,反激起民愤,闹到剑宗跟前去,倒给琰珩元君添麻烦。
他想了个阴招,从内部分裂尘音门,偌大门派,不可能铁桶一块,只要有人有野心,想往上爬,嗅到味儿,便会自己寻来。
果然,尘音门一位金丹长老寅夜上门,两方商讨,各论好处,没过几日,那位金丹长老便高调宣布成立仙音门,名字还故意压尘音门一头,把颜瑛恶心的够呛。
三十年前,尘音门门主仙逝,传位给颜瑛,那金丹长老见颜瑛年少,想夺权,被廖英按下,这点,颜瑛一直记着廖英的恩情。
除此之外,廖英坐镇谷水界多年,明辨是非,从不多收一分税供,偶有天灾动乱,还会亲自回剑宗解释,谷水界本是剑宗最末的中界,在廖英的管理下,越来越好,谷水界之人,谁不念他的好。
颜瑛:“我打算先派一部分人手,去涂泱界接应道君。”
“我去。”苏咏秋起身,掀开幕篱,露出那张疤痕交错的脸:“我愿去涂泱界接应道君。”
****
浮空岛
月明星稀,微风正好,岛上亭台楼阁,在月光下浮然生辉,白玉铺地,灵草为植,连瓦片都是四级青岗岩所制,目光所及,极尽奢华。浮空岛上原没有这些,是苍虞代管谷水界后,新添置的,一砖一瓦,皆是从本地门派搜刮而来。
余闲在外叩门:“师尊,付永昌求见。”
苍虞难得消停,独自倚在靠椅上赏月,闻言一动不动:“进。”
“拜见苍虞道君。”付永昌进门就跪,匍匐着爬到苍虞身前,腆着脸堆起笑,替苍虞敲腿。
苍虞嫌弃他年老装嫩,三四百的人了,才金丹初期,用丹药保养也难掩老态,却偏偏喜欢穿嫩青色的衣裳,看着就倒胃口。
“有什么事,说。”苍虞撇开腿,不让他碰。
“是为青岗矿,颜瑛那死丫头,今日大闹矿场,还打伤了驻矿管事。”付永昌添油加醋:“她明知,仙音门开采青岗矿是为了替道君翻新洞府,还做出这种事,当真不把道君您放在眼里。”
“行了,你之前欺骗余闲,说青岗矿是你的产业,我才同意你承接此事。”苍虞冷下脸:“你敢打着我的名号胡作非为,好大的胆子!”
“道君恕罪。”付永昌赶紧趴地赔罪:“我,我也是为了道君,是他们太不懂事,道君住的不舒服,不主动替道君分忧,还藏着掖着,着实小气,谷水界的一切,都该是道君的才是。”
苍虞既看不上他,又需要他这种人搜刮进献灵石宝物,便踹了一脚道:“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别闹到我跟前来。”
“是是。”付永昌吓出一身冷汗,知道这事儿苍虞不会多管,便不再提,转而说起其他:“我前日偶然寻得一女,阴时阴刻,正适合采补,我亲自调教,教好了规矩,才敢献给道君。”
除了替苍虞搜刮灵石宝物,付永昌还帮着寻摸炉鼎,或是哄骗或是强迫,手上已有十数条人命。
苍虞敢做出阻断涂泱界后路之事,自然不怕人命报业,他所修功法,能将心魔引渡到他人身上,比邪魔歪道还要邪魔歪道,只不过他上头有琰珩元君,剑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啧,怎么不是纯阴之身。”苍虞不甚满意,但他也知道纯阴难得:“算了,人在哪?”
“就在门外。”付永昌刚惹苍虞不痛快,想着尽快哄好,如此他才能继续扯大旗,几番思量后才道:“其实,我知道有一女子,是纯阴之身。”
“那还不赶紧送来。”苍虞近来修炼时心烦气躁,心魔难抑,正待要泄火。
“可,可道君喜爱貌美之人,那人,面容损毁,实在不敢污了道君的眼睛。”
苍虞挑炉鼎,也不是谁都行,向来都挑漂亮的,听到面容损毁,便不太高兴,但纯阴难得,丑便丑了,大不了蒙着脸,先把心魔渡了再说,反正,用一下就死了。
“把人送来。”
付永昌再次趴地赔罪:“道君恕罪。”
苍虞实在烦他这副做派:“有话就说,再支支吾吾就给我滚出去!”
“不是我不想,而是,那人是颜瑛的师姐,苏咏秋。”付永昌摊手:“道君也知道,我实力不济,实在是抓不到她。”
苏咏秋。
苍虞沉吟,这人他有印象,是尘音门四金丹之一,戴幕篱,抱一把青色剑琴,仙音门开府时,把付永昌弹的口鼻溢血,差点丧命。
“你不会是故意,想哄我去杀掉苏咏秋。”苍虞伸手掐住付永昌的脖子:“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口舌伶俐老奸巨猾,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不如杀了算了。”
“嗬嗬―道,道君,饶命,我,我绝无虚言―”付永昌两眼翻白,忙从袖中摸索出一枚血色玉牌:“请,请看……”
纯阴血玉。
苍虞这才松开手,瞥一眼余闲,余闲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表示知晓。
门外,伍子易再次来请示出门游历,到得门前,见一粉衣女子,腕间戴着一串银铃,眉如墨画,唇如朱点,一双眼睛不是很大,但亮晶晶的,顾盼生辉。
那女修候在门前,见伍子易抬脚进门,忙叫住他:“你是谁?道君没有召见,岂可无礼。”
别看伍子易是苍虞的弟子,但平时,他都被拘在静室,服用丹药修炼,鲜少见人,只有几个哑巴杂役服侍他,师兄师姐见到他,也从不多说什么,只关心他修为如何。
年少而慕少艾,谁不喜欢鲜艳的颜色。
伍子易回答:“我是道君的弟子。”
果不其然,女修抬手捂嘴,眸如惊兔,诧异道:“你是道君弟子?”随即又笑开,靠过去,小声说:“我马上也是道君的弟子了,我叫晏梨,日后,就该叫你一声师兄啦。”
师兄……
清脆动听,如玉珠落盘。
我也成,师兄了?
伍子易一愣,还没答话,余闲从里面出来,看到伍子易就皱眉头:“你怎么来了?”
“余师兄,我来请示师尊,出门游历。”
“师尊正烦,你少拿这些事去烦他,赶紧回去。”
“师兄,我……”
“晏梨,来。”付永昌和蔼微笑,朝一脸懵懂的晏梨招手,只是举止怪异,总抬着一只手遮住脖子:“我带你去面见道君。”
晏梨看看余闲,又看看伍子易,屈膝行礼:“见过二位师兄,晏梨先失陪了。”
余闲敷衍点头,伍子易则目送她离开,直到人拐进回廊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对上似笑非笑的余闲,表情似怜悯又似嘲讽。
“喜欢啊?”
伍子易脸颊微红,连忙摇头。
“嗤,我劝你,早点死了这份心。”说着转身离开,声音消散在晚风里:“你本不该见到她,赶紧回去罢。”
*****
翌日,余闲携礼物拜访尘音门。
颜瑛知道付永昌的所作所为,皆是苍虞在背后授意,但她没有证据,苍虞扶持了一个恶心的人对付她,再摆剑宗执事的谱,装着从中调解,却次次偏袒付永昌,恶心透了。
可再恶心,她也不能将余闲拒之门外,再者,她刚刚接到廖英道君的消息,更不能挑事,惹得苍虞关注,能忍则忍。
“颜门主,多日不见,光彩更胜往昔。”
颜瑛僵笑,嘴角扯上去又扯下来:“余统领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哦,不是什么大事。”余闲自顾坐下,环视一圈,圆脸的俞君在,鹤氅的叶云在,唯独不见苏咏秋:“早就听闻尘音门苏仙子抚得一手好琴,近来我师尊修炼时总难以平静,想请贵门苏仙子去一趟,抚两日琴。”
颜瑛眉头微跳:“这倒不巧,苏师姐游历去了,没个五六年回不来。”
“游历?”余闲挑眉,心道,尘音门和仙音门闹成这样,正是对峙的时候,指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还能有心情去游历,编谎话也不编个靠谱的。
“正是,余统领不信,大可自己去搜。”
颜瑛说出这话,余闲倒有些不确定了,浅啜一口:“不知去了哪里?想来才出发不久,烦请颜门主传个讯,请她回来。”又吊着眉梢道:“出门游历,倒不如替我师尊抚琴,元婴道君的赏赐,绝不会让她失望的。”
“啊,对了,还有青岗矿,我师尊若舒心了,便不会计较你们闹事,不止青岗矿,其他那些,想必你们都明白,谷水界由谁做主。”
俞君愤然起身,被叶云扯住手,摇了摇头。
颜瑛强忍着怒意,皮笑肉不笑:“师姐去了哪里,我亦不知,恐怕要叫余统领和苍虞道君失望了。”
余闲冷下脸:“看来颜门主,是要和道君斗到底了。”
颜瑛还是那句话:“我真的不知,请余统领明察。”
“好,好得很,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出来了?”余闲甩袖起身:“告辞。”
待余闲御剑飞远,颜瑛才铁青着脸松开手,茶桌早已粉碎,摔落在地。
俞君:“还好师姐早早离开,谁想给苍虞那狗贼抚琴,剑琴若是有灵,都得自断保节。”
“给师姐传讯,叫她务必加快赶路,不要耽搁。”
叶云看出颜瑛的不安,问她:“怎么了?”
颜瑛揉揉眉头:“我之前听说过,苍虞晋阶,全靠采补,师姐是纯阴之身,恐怕……”
“不会吧?”叶云惊讶:“炉鼎乃是邪术,剑宗自诩正道第一,能容许弟子采补晋阶?”
“那些名门正道,干的龌龊事还少么。”俞君破口大骂:“就冲他做的那些事,就该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师姐纯阴之身的秘密,只有我们知道,苍虞他……”
颜瑛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付永昌。”
俞君气的哇哇大叫:“该死的付永昌,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他剁碎了喂魔兽!!”
余闲回浮空岛禀明后,立刻带着护卫军出发了,他要去各个传送点和界河守卫处追查苏咏秋的下落,这是他们唯一知道的纯阴之身,必须要抓回来。
余闲来去如风,他总是来去如风,伍子易最羡慕的人便是他,不是羡慕他得师尊重用,而是羡慕他可以随时出门。
伍子易出身卑微,生下来就是剑奴,测灵根时只有四灵根,在天才辈出的剑宗,毛都算不上,所以还是剑奴,直到那次替内门弟子去剑炉取剑,被嫉妒他因外貌而备受内门弟子青睐的人推进剑炉,救出来后,就觉醒了变异雷灵根。
这事儿传到苍虞耳中,他直接命人将推人的剑奴扔到剑炉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举,是让别人知晓,他要收下伍子易,其他人不会为了一个没有根基的普通弟子跟他争,是以,伍子易顺利拜入苍虞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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