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撇了撇嘴，神态不屑地附和：“沈令宜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家庭主妇，再好的孩子也被她养废了。哥哥这次决定离婚是对的，韵秋姐这样的好女人，真的应该好好珍惜。”
陈母非常认同地点点头，面露思索。
“沈令宜今天必须得走。不过星星毕竟是我们陈家的种，肯定得留下来。小谢是个好女人，不会为难星星的。”
以陈家如今的实力，多养沈星染一个也算不上什么。
不过……
“不过星星不能再跟着沈令宜姓，我跟铭宇说一说，过几天就带她去改名，改回姓陈！”
沈星染刚出生那会，陈铭宇和沈令宜两人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
沈令宜原本在丰城的龙头企业辰光工作，为了嫁给陈铭宇，她舍弃了自己一片大好的职业前景，跟着陈铭宇回到蓉城，一边怀着孕，一边陪着陈铭宇创业打拼。
沈星染出生的时候，陈铭宇的公司正好拿到一笔大订单，眼看着即将迈入正轨。
陈铭宇笑得志得意满，为了纪念沈令宜为他做的那么多牺牲，干脆大手一挥，让沈星染跟着沈令宜姓沈。
这个决定自然让沈令宜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再加上为了照顾沈星染，沈令宜就此退出陈家的公司，回归家庭，成为一心相夫教女的全职主妇。
当时陈母没说什么，其实心里早就埋下了对沈星染的嫌弃。
是个丫头，还姓沈，怎么看都不能算他们陈家的种！
必须改姓，要尽快改！
陈霜显然很赞同自己妈妈的话。
她点点头，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沈令宜和沈星染母女好像一直都没下来。
她轻轻皱眉：“不是说上楼换身衣服吗？怎么换这么久？我上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了。”
刚才沈令宜看起来似乎心如死灰，感觉不太对劲。
不会是受到了刺激，上楼去做傻事了吧？
陈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点点头：“行，你去看看。”
沈令宜出事不要紧，沈星染到底还是陈家的孩子，最好别出什么事。
陈霜点点头，站起身来，快步往楼上走去。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沈令宜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星星？你和你妈妈在里面吗？”
房间里一片安静。
陈霜试着拧了拧门把手，发现拧不开。
她皱了皱眉，声音大了一些：“星星？沈令宜？你们听到了吗？”
不会是真出什么事了吧？
就在陈霜胡思乱想的时候，“咔哒”一声，门开了。
沈令宜的脸出现在门后，静静地看着她。
想到刚才在楼下的争执，陈霜有些不自然地放下手，轻轻一咳：“那个……没事吧？”
沈令宜摇摇头：“没事，我还没找到合适的衣服，需要花点时间。应该还需要——”
她抬手看着手腕上的表，“至少还需要半个小时。”
说完时间，她垂下手，淡定地对着陈霜颔首：“麻烦你下楼稍等。”
陈霜有些哑然。
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但是沈令宜的表现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沉默了几秒，陈霜只得点点头，干巴巴地说：“行，那我先下去了。”
沈令宜对她微微一笑，没有继续寒暄，轻轻关上门。
转身下楼梯的时候，陈霜才明白自己刚才不对劲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沈令宜看起来实在是太冷静了！
明明她今天刚进陈家大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满脸泪光，神态歇斯底里的女人。
可是刚才的沈令宜……
在关门前甚至还对着她笑了笑？
她下楼的脚步声猛地顿住，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不会是气傻了吧？”
-
淡定地关上房门后，沈令宜转身，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向房间正中的沈星染。
沈星染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抱着最喜欢的兔子玩偶，一脸无辜地和沈令宜对望。
她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妈妈，怎么了？”
她到底只是一个小孩子，这会已经把刚才差点“被跳楼”的惊心动魄抛在脑后。
这会沈星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妈妈变了。
仿佛就是一个瞬间的事，妈妈突然就变了。
沈星染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现在这个妈妈不像刚才那么可怕，她不会再强硬地拽着自己的手，要带着她一起跳下去。
而且……
不知道为什么，沈星染觉得妈妈好像变好看了很多。
奇怪，明明长相也没有变呀，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沈星染的小脑袋里飘过许多奇怪的念头。
她不由得更加认真地盯着沈令宜，试图搞清楚这种想法是从何而来。
沈令宜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却从来没有被一个小女孩这样盯着看过。
而且这小女孩还是自己的女儿……
圆圆的小脸蛋，黑黑亮亮的大眼睛，和自己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一眼就能确认，绝对是亲母女没得跑。
想到这里，沈令宜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无痛当妈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啊？
大学毕业后不久，为了向父亲证明自己的能力，沈令宜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进入沈家名下的辰光，从不起眼的小助理做起，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那一年最闪亮的新人，一步一步往上爬，逐渐接近权力的中心。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一场商务宴会。
上一秒，她还在宴会上，穿着一身精致的套装，和合作伙伴寒暄。
下一秒，她就突然来到这里，手里还抱着一个五岁的孩子。
而在这两秒之间，居然隔着整整七年！
仿佛有另外一个人“接管”了她的身体，替她活了七年。
而且——
沈令宜目光看向镜子，神情更加无奈。
镜子里的女人穿得邋里邋遢，脸色蜡黄双眼无神，身上的围裙上还有点点油渍。
如果不是眼角那颗熟悉的小痣，沈令宜差点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居然会是她自己。
很显然，这七年，这个接管她身体的人，并没有好好爱护这具身体。
手指上多了不少做家务磨出的老茧，肚子上出现一圈消不去的赘肉，最重要的是——
她有些头疼地看了看房间正中的乖巧小姑娘。
老茧可以消，赘肉可以减，这已经这么大的孩子，总不能再塞回去吧？
“妈妈？”
见沈令宜左看右看还在叹气，沈星染心里没底，忍不住又小声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感觉妈妈好像有点嫌弃的样子……
这一声“妈妈”让沈令宜再次长长叹一口气。
她眨了眨眼，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走到沈星染身边，有些不太熟练地摸摸沈星染的头。
“那个……乖女儿，你跟妈妈说说，刚才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要拉着你去窗户边上呀？”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搞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意识回归的那一刻，这具身体的接管者是打算从窗户边跳下去吧？
而且还是拽着女儿一起跳下去。
一看就是受了什么大刺激。
问别人很容易露馅，沈令宜只能问问面前的便宜女儿了。
一听到“窗户”两个字，刚才那些可怕的回忆迅速被唤醒。
沈星染吓得往后缩了缩，语气里带上哭腔：“妈妈，你不要往下跳了好不好？就算爸爸要走，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的！刚才那样我真的很害怕……”
沈令宜眉头微皱：“爸爸要走？——等等，小丫——咳咳，乖女儿，你还记得你爸爸叫什么吗？”
沈星染不明所以，乖乖回答：“爸爸叫陈铭宇呀。”
她沉默两秒，有些黯然地垂下目光，多问了两句，“爸爸今天带来的阿姨叫谢韵秋，阿姨的女儿叫谢宝宝。妈妈，谢宝宝也是爸爸的女儿吗？爸爸为什么可以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呢？”
沈令宜挑眉：“？”
好家伙，这剧情走向也太离谱了吧？
所以她不但是个身材走形的家庭主妇，无痛当妈不说，还有一个出轨的丈夫？
便宜老公甚至还带着小三和小三的女儿打上了门？
陈铭宇——
这个名字她有点印象。
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正好在商务宴会上偶遇了一个叫做陈铭宇的男人。那时候的陈铭宇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因为一张过于好看的脸，得到了不少女同事的暗中关注。
不过，这些女同事里并不包括沈令宜。
和其他女生的天然好感相反，她其实不怎么喜欢他。
自小在复杂的家庭环境里长大，沈令宜养出一双识人的慧眼。她能从陈铭宇英俊明朗的外表下，看出他藏得极深的功利心。
真没想到她的“接管者”竟然会和这样一个男人成立家庭。
沈令宜按捺住性子，一边冷静地分析着沈星染的话，一边用沈星染能够理解的方式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
伴随着她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脑海中一片混沌的记忆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刻，沈令宜就好像一个旁观者，隔着时光的河岸，静静审视着脑海中关于这七年的回忆。
她的效率很高，二十分钟后，她差不多已经明白了这七年的所有来龙去脉。
包括她和沈星染现在面临的状况。
看着眼中还闪烁着泪光的小女孩，沈令宜再次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
当务之急是尽快安抚好孩子，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至于楼下的渣男小三一家人，沈令宜已经有了思路。
得到妈妈的承诺，沈星染感觉自己的心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放下来。
她眯了眯眼，感觉妈妈摸着自己头发的手好软好温柔。
跟以前不太一样。
沈星染忍不住一把抓住妈妈的手，开心地靠了上去，大声说：“妈妈真好！”
妈妈知道她很害怕，还愿意安慰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不耐烦地骂她了！
妈妈真好！
猝不及防被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抱住，沈令宜有一瞬间的僵硬。
就……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女孩这么抱着。
还是一个如同她的缩小版的小丫头。
这感觉真的很神奇。
沈令宜的神情变得柔和。
她捏了捏沈星染的脸：“乖女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不能忍受自己穿着这身垃圾，必须得换一身衣服。”
除了衣服，还有其他的东西需要准备。
把这些都准备好，她才能带着沈星染下楼，打赢接下来的这场“硬仗”。
沈星染困惑地眨眨眼。
妈妈穿的明明是平时最喜欢穿的那条围裙，为什么说是垃圾？
不过她是个乖孩子，妈妈说要换衣服，她立刻就收回了手，继续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兔子玩偶，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围观妈妈的一举一动。
她看到妈妈走到衣柜边，打开门，沉默了两秒，发出一声响亮的吐槽。
“至于买这么多围裙吗？还分色系悬挂？！”
唔，变了之后的妈妈好像不喜欢围裙了。
其实她也觉得围裙不好看，不过以前的她不敢说，因为说了一定会被妈妈骂。
沈星染揉了揉兔子玩偶的脑袋，看着妈妈皱眉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半天，终于从角落里找出一条简洁的大红色连衣裙。
她记得这条连衣裙——这是姑姑的朋友送姑姑的，姑姑嫌弃颜色太红，转手送给了妈妈。
妈妈虽然收下了，但是一次也没穿过。
爸爸有一次偶然看见，还顺便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穿。
妈妈当时的神色里带着一种奇怪的骄傲：“这裙子太修身，领口低裙摆短，颜色又那么红，不是我这种良家妇女该穿的风格。”
沈星染不懂什么叫“良家妇女”，不过看妈妈换上这条红色连衣裙后，她惊艳地瞪圆了眼，小嘴里发出一声“哇”的感叹。
她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妈妈！
就好像玩具店里的芭比娃娃一样好看！
原来妈妈的腿那么直那么长，原来妈妈的手臂那么细那么白！
难怪妈妈会说围裙是垃圾。
沈星染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和这条红裙子比起来，围裙的确是垃圾！
沈令宜冲捧场的沈星染笑了笑，顺手把自己的头发挽了起来，在脑后盘起。
她打量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衣服和发型现在勉强过关，佩饰什么的先忽略，至于蜡黄的脸色——时间紧急，沈令宜只是简单地洗洗脸，擦了能提亮气色的粉底液，再涂上一支外壳都落了一层薄灰的口红。
条件艰苦，暂时只能这样了。
现在还差一双合适的鞋子。
沈星染看着妈妈在鞋柜里翻找半天，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就没一双能穿的吗？！你是当妈了又不是瘸了，怎么连一双高跟鞋都没有！一双都没有！”
沈星染知道这个——她看到过其他同学的妈妈穿着高跟鞋。不过自己的妈妈好像还真的没穿过高跟鞋。
甚至在看见别的妈妈穿高跟鞋的时候，妈妈还会不屑地撇撇嘴，眼睛向上一翻，低声吐槽：“都当妈的人了，打扮出来给谁看？轻浮。”
她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噔噔噔跑过去，指着鞋柜角落里的一堆盒子，大声说：“妈妈，这个白色盒子里面有一双高跟鞋！”
她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她有一次不小心翻到过这双高跟鞋，还好奇地穿了穿。
结果被妈妈撞到，当场狠狠骂了她一顿，还惩罚她去墙角站了半个小时。
她还记得那是一双很漂亮，很漂亮的红色高跟鞋。
和妈妈现在的红色连衣裙正好很配！
沈令宜在盒子堆里找了找，果然从一个白色盒子里找到一双近乎崭新的红色高跟鞋。
她面露惊异：“这还是J家的鞋子？款式还挺好看。哟，我还以为你妈——咳咳，以为我自己一双高跟鞋都没有呢……”
沈星染努力回忆着当时被罚站的时候妈妈说的话，认真回答：“妈妈，这是你的昏鞋，所以你一直好好收藏着——对了，昏鞋是什么鞋啊？”
难道是穿多了会昏倒的鞋吗？
好可怕！难怪当时妈妈见到她穿了，会气得让她罚站！
沈令宜的手顿住，脸色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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