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已经离开了那个泥潭一样的家,即将和谢珉山一起开始崭新的生活。曾经的家人如今对她而言,只是“别人”而已。
很快,妆就化好了。
其实,陈可化妆的水平着实一般。
这妆画得,第一眼就觉得有些重,再仔细一看,还不如只看一眼呢!
不过,钟钰的脸却硬生生的扛住了这有些粗糙的妆容。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顾盼生姿,有些过量的腮红衬托的小脸更是白里透红,嫣红的小嘴轻轻半启,即使是眼光尖刻的人,看到这么美丽的新娘子,也不愿意挑剔化妆的水平如何了。
“新娘子真漂亮啊!”
一出房间,照样得到了大家伙一致的称赞。
化完妆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不多时,谢珉山就过来接了。
婶子和姑娘们本来想要难为一下谢珉山,哪知道他居然带了好些个兄弟,一打开门,一群大小伙子一拥而上,又是派糖又是派瓜子的,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等大伙儿在小伙子们的恭维下勉强找到神志,却发现谢珉山早就领着新娘,下楼喽!
“这个小子,咋也学的这么滑?”
徐亚男被人群冲击得不行,直到谢珉山走了,都没看清楚他人模样。
一旁的夏学友嘴甜,“婶子,咱们岷山哥不是滑,是真诚!他找来我们这么多人,还给带了这么多好吃的,就是为了好好孝敬婶子们,您说对不?”
徐亚男噗嗤一笑,手点了下夏学友的额头:“你这小子,更滑!”
她笑完,复又有些惆怅的说道:
“以后钟钰就不在我这里住了,哎,还有些想啊!”
*
此时,钟钰正坐在谢珉山的大二八车子后面,往集体婚礼举办的广场驶去。
一路上,轻风不断的吹,红色的裙摆和米色的丝巾随风扬着,就像是开了一朵硕大又喜庆的花。
不少人对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钟钰还不太习惯这样被注视,她一只手轻轻拉着谢珉山的衣服,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背后。
随后,便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穿着,很好看。”
看到钟钰的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亮了起来。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能用朴素的语言陈述着。
钟钰漾红了脸:
“真的吗?”
“嗯,以后我经常给你买红的。”谢珉山又说。
这话听得甜蜜,但是钟钰觉得,倒也不必如此。
她其实觉得,那些比较素淡、清纯的颜色更加适合她。再说了,又不是新娘,每天打扮得红红的,那不跟个斗鸡一样啊!
车子骑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婚礼现场。
婚礼是在棉纺厂的大礼堂举行的。
偌大的礼堂汇总,拉上了喜庆的红色幅布,还有不少粉色红色紫色的纸做的拉花,就连主席台上都铺上了红布,显得格外的喜庆。
不少人已经聚集在了那里。在礼堂门口,还有好几个穿红戴绿的男女青年站在那里,看起来,应该是一同参与集体婚礼的新人。
谢珉山将车子停在了树下。钟钰下了车,刚准备走过去,却被谢珉山给拉住了。
“等一下。”
谢珉山说完,拿出一双棕色的低跟皮鞋:
“这鞋到的晚,不过幸好赶上了。”
他蹲下去给钟钰换鞋。从钟钰的角度,可以看到青年平展的肩和头顶上的发旋。她看着他不那么熟练的做着动作,心中突然有些动容。
和谢珉山确定关系后,她能够感觉到他无时无刻的用心。
就像今天的这套裙子,这双鞋。其实她打听过了,厂里结婚的青年男女,借绿军装穿的有,穿平时便服的也有。也就是顶顶好的家庭,才会在结婚的日子,为女方特地做一套衣服,一双鞋。
钟钰原本是打算穿她那一条白色碎花裙子的,可没想到,谢珉山却给她买了裙子,还买了鞋。
也许他长得凶,话也不会说的那么漂亮,在外人眼中,不是个条件好的对象。但是她却知道,他对自己的心,一直很真。而她,也从未因为决定结婚,而后悔过。
她不懂什么叫爱情,对感情懵懂的向往,早就终结于钟国柱和何金桃暗通款曲的童年。但是她如今却觉得,和谢珉山一起过日子,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一件事。
谢珉山帮钟钰穿好了鞋,站起来时,脸上带着笑。
他说:“走吧。”
钟钰点点头,牵住谢珉山伸过来的手,向着礼堂的方向缓缓走去。
*
那一年,若是问起棉纺厂职工,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恐怕有不少人会选择“集体婚礼”。
虽然对于不少人而言,集体婚礼,其实是件不太符合传统的一件事。毕竟,红白喜事,那是一个家里最重要的事儿了。这么重要的事儿,自然得在家里操办啊,让单位搞算是怎么回事!
虽然不少人心里这么想,这并不妨碍他们爱看热闹,也不妨碍即使没有他们认识的人,也愿意坐在礼堂里,站在过道上,看漂亮的羞红脸的新娘,意气风发的新郎,还有风趣幽默的司仪,因为他们的一个笑声,一句话语而高兴的手舞足蹈。
生活的喜悦染在这些新人们的脸上,也染在看热闹的人们身上,他们喜气洋洋,边说边笑,笑的都跟花儿一样的甜。
徐福香作为厂里的妇女主任,本次集体婚礼的组织者,当仁不让的成为了本次婚礼的证婚人。不仅如此,她还请了厂里的领导来参加。
主席台的下头,头一排坐着厂里的领导,第二排就是十对新人。大家伙儿挤挤插插的坐在一起,脸上既有淡淡的羞涩,又含着对未来的无限欢喜和期待。
钟钰和谢珉山也和其他新人一样坐在第二排,笑的和其他人一样甜。而他们两个站在其他新人中间,就是最美丽的那道风景线。
徐福香简单而鼓舞人心的开场之后,便是文艺表演。县里的文化队特地过来表演,无论是歌舞表演《欢乐的棉纺工人》,还是短剧《我为祖国织棉布》,无论是独唱还是集体舞蹈,都十分的精彩。
大家伙儿看的目不转睛,鼓掌鼓得手都疼了。
表演间隙,吴欣欣坐在钟钰身边,凑过来揪着钟钰的衣服:
“小钰,怎么办啊?我紧张的肚子疼。”
钟钰憋着笑:“这还没开始呢,等一下要上台的时候,那你该怎么办啊!”
吴欣欣捂着肚子: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跟我去趟厕所,可能我就不害怕了。”
钟钰大概估计了一下时间,应该还够,便对着吴欣欣点了点头。
她俩弓着腰,从座位的缝隙慢慢往出走。一直走到礼堂的厕所,方才能直起身子走路。
吴欣欣去了厕所。钟钰便在门口等她。
没等到吴欣欣回来,反而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钟钰的红花,你真的偷出来了吗?”
钟钰登时有些警惕,这个声音,居然有些像是江爽的。
另外一个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陌生:
“偷出来了。不过,你要钟钰的红花干啥?他又怎么得罪你这个姑奶奶了。”
江爽似乎接过了什么东西,声音中带着不耐:
“这个你别管,偷出来就行。那我要走了。”
“哎,别走啊!江爽,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你找我办事,不准备和我多说几句吗?”男人似乎还挺不舍的。
钟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正在和那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江爽明显一愣,看向钟钰的眼神带着惊慌。
钟钰轻轻皱了皱眉:
“江爽,你干嘛要找人拿我的红花?”
参加集体婚礼的人都知道,这红花,是最后一起上台时,由新郎送给新娘的。如果她的捧花被偷,到时候开了天窗,丢人的,不就成她了吗?
江爽手中刚好拿着一朵粗布扎的大红花,登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钟钰看着她点了点头:“你这是破坏集体活动。走,咱们去找组织活动的徐主任去!”
江爽这下不乐意了:“我……我怎么了就算是破坏集体活动了?你要想要……拿去!”
说完,将那多大红花往钟钰怀里一塞,拉着那个男人便跑走了。
钟钰看着江爽穿着紫色长裙子的模样,心想这姑娘穿着裙子还能跑这么快,也算是另一种天赋异禀了。
不过,她始终想不到她为啥总是这么对待自己。
就算按照之前他们听到的那样,那个黎向源对自己有过好感,但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吗?
至于这样针对她吗?
过了一会儿,吴欣欣一脸轻松的走了出来,见到钟钰手上的红花还有些诧异,连声问这个为啥在她手上。
钟钰也没说啥,随便应付了几句,便和吴欣欣一起回到了礼堂。
而直到走的时候,她们也没注意到,就在墙边的角落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而那个人,赫然便是本次集体婚礼的组织人,徐福香。
第44章 礼成
钟钰和吴欣欣回到了礼堂坐下,又过了一会儿,方才看到江爽也走了回来。
她坐在距离他们比较远的地方,本来礼堂里乌漆嘛黑的,看不清楚什么。但钟钰总觉得,她似乎往她这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可是,她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那她又在看什么呢?
表演在极度精彩的《黄河大合唱》中进入了尾声。
到了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随着徐福香重新登了台,大喇叭中传出“邀请新人上台”的声音。
钟钰和谢珉山站了起来,随着其他新人一起走上主席台。
在主席台下,每个新郎都会从工作人员那里,领取一朵大大的布做的红花。而谢珉山则有所不同,他的,是直接从钟钰的手中拿过来的。
看到递过来的红花,谢珉山微微有些诧异,但却没有多说什么,拿着红花就上了台。
然而,令钟钰有些意外的是,江爽的新郎,黎向源的手中,并没有红花。
并且,江爽不单没有向工作人员问起为何没有这件事,反而脸上和眼中,都带着羞惭。就连身旁的黎向源,都有些局促,看向江爽的眼中,隐隐含着责备。
钟钰将视线收了回来。
既然她手上有,那谁没有,就不在她关注的范围内了。
这时,徐福香深沉的嗓音缓缓传来:
“各位同志,各位工友,感谢大家齐聚这里,为我们厂里的新人庆祝他们共同的婚礼。这些新人中,既有干部,又有工人,既有群众,又有党员,既有获得厂里劳动比赛第一名的劳动能手,又有通过自己努力研发为厂里省出10%生产资料的技术标兵。这么多的青年人才济济一堂,将人生大事交给组织来办,这是乐事,是缘分,更是对组织的信任与忠诚。”
“在这里,我代表棉纺厂,代表党组织,对这十对新人信任表达最衷心的祝福,希望他们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共同携手,努力奋进,工作和家庭双丰收!也十分感谢今日莅临婚礼的领导和同志们,你们的支持,是这十对新人最大的鼓励!”
真情实意的演讲获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随后,十对新人由新郎将大红花递给新娘,双方掌心交握,代表着从此便组成了新的家庭,从此互助互进,不离不弃。
将红花从谢珉山的手中拿过的一瞬间,钟钰的眼圈也微微的有些红了。
台上的灯光有些剧烈,更加映衬着青年黑黝黝的眼睛更加的锐利,而晶莹。那样专注的目光,似乎在诉说着,即使过了再多的岁月,那份关注与挚爱,也不会改变。
*
集体婚礼在十二点前就结束了。
为了庆祝,组织方还特地安排了新人在饭堂的围餐。不仅仅是新人本人,连同他们的家人,都可以一起请过来,共同庆祝。
有些新人,例如吴欣欣和肖兴华,因为家里头另外有安排,便没有在食堂吃饭了。
钟钰和谢珉山倒是去了,不仅去了,还把谢珉岚和两个小家伙儿也一起带了去。
整个食堂的人不少,但就只有那两个是小娃娃,登时便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哎,这是谁家的孩子啊?不是说,只有直系亲属才能领进来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两个是钟钰对象的孩子,听说是战友留下的孤儿,她对象退役了,就一直跟着他了。”
“这……听上去倒是好心,但毕竟拖了两个娃。哎,也就钟钰好心,要放到别的姑娘身上,可不容易容下这两个娃啊!”
知道些内情的人相互议论开来,看向钟钰的眼神,增添了一些同情。
钟钰没觉得有什么,她和谢珉山他们几个找了个比较偏的围桌坐下。谢珉岚的怀中抱着小芳,虎子则一个人坐在小凳上,两条小短腿不住的摆:
“漂亮阿姨,这就是你和爸爸的婚礼啊!”
这段时间,他缠着谢珉岚问了许多,渐渐的对人类的婚姻制度明白了一些。如今的他看着食堂里头这么多人,小小的脑袋瓜有些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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