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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钟钰的见面,对于钟媛而言,就像是一个沉甸甸的铁锭吞进了心里,让她始终觉得不舒服。
钟钰从小什么都好,钟媛无论做什么,都始终被她压了一头,也让她成长的十几年来,无时无刻不想要赢过钟钰。
原本以为,自己取代她嫁给了徐涛,嫁进了家庭优越的徐家,终于赢了她一头。但是今天这次见面,却让钟媛突然明白,自己自以为是的那些个优越感,实际上不过是个涂满颜料的猪尿泡,轻轻一戳,便露出了腥臭不堪的内里。
也许在外人面前,她钟媛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学生,嫁给了副厂长的儿子,那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儿。但这日子过得数不舒坦,顺不顺心,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这几天说话越来越不客气的赵文兰,以及好几天夜不归宿的徐涛,心情不由得就更差了。
她拎着手中的尼龙袋,沿着小路往徐家走去。也许是心事原因,本来惯常走着的小路,今天走来,却觉得格外的漫长。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钟媛还没进门,就撞见了刚刚要出门的徐涛。
徐涛正穿着一件刚买的白衬衫,看上去斯文笔挺的很是帅气。他用一只手又捋了一下头发,意气风发的往出走。
“徐涛!你又要去哪啊你!”
钟媛最烦的就是看到徐涛出门,立马大声问道。
徐涛一看是钟媛,眉毛不耐烦的皱了起来:
“我不是晚上出去谈事儿吗?不在家吃了,你跟妈说一声。”
说完就想要溜。
可钟媛哪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当下便扯住了徐涛熨得平平整整的衬衣:
“你一个破小干部,哪有那么多事儿要谈!是不是又去会哪个小妖精了!”
徐涛一瞅衣服被她扯得皱了,当场脸拉了下来:
“你干嘛啊你!我怎么就去会小妖精了!你一个娘们在家待着不赚钱,要不是我天天早出晚归的,你还不吃西北风去!眼下有钱花就拿着,其他的少管,你也管不了!”
说完,将钟媛的手一掰就给掰开了,紧走几步就走出了院门。
钟媛大着肚子走不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徐涛走远,气得在后面边骂边哭:
“徐涛你个臭不要脸的!媳妇都要生了你都不在家陪着!你就把我给气死吧……哎……哎呀我的肚子……”
说了一半,肚子突然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抱着肚子大声的哭喊了起来。
然而无论她怎么哭喊,那个走远的男人只会越走越快,头都不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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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见钟媛,对于钟钰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如今,她已经彻底从钟家脱离,不论是钟媛还是徐涛,亦或是其他人,对她而言,和陌生人都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这样的她,在学习班门口,撞见徐涛的时候,难免还是会心里咯噔一下。
那天只是一个周二,钟钰上完了课,和其他同学一起下课。刚走出教室,便看到了倚靠在墙壁上站着的徐涛。
徐涛穿着光鲜,似乎在等什么人。见到钟钰,他愣了一下,随后便露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就惹人讨厌。
钟钰没跟他说话,正要走过去,就看到身后一人匆匆超过了她,径直向徐涛走了过去。
那个人,竟然是王筝。
王筝似乎和徐涛早就认识,见到徐涛正在看向钟钰,也没有说什么话,而是跟徐涛耳语几句,两个人便转身走了。
钟钰站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摇了摇头,跟着其他同学向饭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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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钟钰一样,徐涛也没想到,能够在这种地方遇见钟钰。
和钟媛结婚,又和王筝相好之后,钟钰这个名字对于他而言,就仿佛一个记忆中的符号而已。如果不被人提起,根本想不起来。
然而,今天又看到了钟钰,忍不住让徐涛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他魂不守舍的,又开始想起结婚之前和钟钰的那几次偶遇,想得入神,就连王筝都感觉到了。
俩人正在国营饭店的小包间里坐着,王筝看着徐涛倒撒了酒都没反应,心中冷笑。
“徐涛,徐涛,你想什么呢?”
徐涛这才反应过来,有些讪讪的回过神:
“也没什么。”
王筝自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德行,也没跟他一般见识:
“诶,赵阿姨能不能找到咱们包厢啊?我要不要出去接一下她?”
“她怎么就找不到了,大字都写在那,她又不是不认字。”徐涛喃喃,看向王筝,“哎,我说你要见她干什么呀?你这身份,见她合适吗?”
王筝冷笑一声:“我这身份怎么了?我也是被服厂副厂长的闺女,见你妈妈,不合适吗?”
徐涛不说话了。
王筝又说:“再说了,上次那件事,赵阿姨也帮了不少忙,那我不得找她谢谢。”
徐涛嗤笑,凑近了王筝:“那我也帮你了,你怎么不谢谢我啊?”
王筝敷着雪花膏的脸向后侧了侧:
“大庭广众的,别闹。”
话是这么说,声音却软了下来。
徐涛最是吃女孩子这一套,当下便要不管不顾的“闹”起来。
两个人正闹的当口,包厢帘一下子被人拉了开。
赵文兰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到徐涛和王筝挨得极近,即使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脸蛋子难免还是黑了下来:
“这是什么场合,你俩咋不看看。”
王筝站了起来,不顾赵文兰的黑脸,将手上的东西递了出去:
“赵阿姨,这是给您的。这是从国外进口的手表,比上海产的质量还好。”
说完,就把眼前的小盒子打了开。只见红色的小盒子里,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只女士手表,手表精钢制作,看上去既精致又优雅。
赵文兰没想到王筝居然这样动作,当下惊喜的“啊呀”了一声,下意识的将手表拿在了手。
可是等拿到手上,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呀。”
手却拿着盒子不动。
王筝笑着说:“这是我爸爸送给您的,感谢您的帮忙。爸爸还说,等您有时间了,要请您到家里头坐一坐。”
赵文兰这下更高兴了,一屁股坐在了两人对面,一边拿着手表赏玩,一边说:
“小王,赵姨有你陪我吃饭就很好了,不用破费这么多。”
“应该的。”王筝笑了笑,“上次瑕疵布的事情,要不是赵阿姨您多帮忙,我们厂还没法拿到这么多布。我爸爸说呀,还要多谢谢您呢。”
“这有什么?你爸那边要是再要,就跟我说就行!”
赵文兰想到了落在自己兜里的那些钱,眼睛笑得弯弯,都要眯起来了。赵文兰高兴了,王筝也跟着笑,不过,她笑的原因,和赵文兰却是大不一样。
但她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不能够得罪的。无论是因为瑕疵布,还是因为,徐涛。
赵文兰又爱不释手的摸了好几遍手表,方才看向王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我就说小王懂事,这当初我们家徐涛要是早开窍,现在也不用看着那个臭丫头在家里头耀武扬威了。”
这话说的是谁,在场三人都明白。
徐涛坐在赵文兰身边,嘴上说:
“那……现在不也不迟吗?”
赵文兰拿着手表一个劲儿的看:“现在可不行,她肚子里有孩子,要是再让你闹上一回,我的金孙没了,该怎么办?”
徐涛倒是不以为意:
“怎么就那么金贵,哭一哭就没了。要是真能把孩子给哭没了,那天底下的人早就绝种了。”
“你这话说的。”说起金孙来,赵文兰的表情比刚才要严肃了一些,“现在钟媛是真动不得。我跟你说,别管你是装还是忍,这段时间,你可得给我绷住了。咱们徐家,可不能再出那种事了。”
说的就是前些日子钟媛差点流产的事儿。
徐涛一听她妈这样说,也知道轻重,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王筝坐在一旁耐心的看。
她明白,无论徐家对钟媛满不满意,现在的他们,都不可能把钟媛给扫地出门。毕竟,她的肚子里是徐家的骨血,而一旦出事,动摇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徐涛本人了。
她心中对这件事门儿清,也觉得有些个不爽利。
不过,她向来是个能忍的姑娘,更何况,徐家对于她而言,除了徐涛本人,还有这更重要的利益。
左右她有的是时间来磨,眼下不行,那就慢慢等之后吧!
第71章 秘密
钟钰本来以为在学习班见到徐涛,只不过是一个偶然。
虽然她并不理解为什么徐涛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明白徐涛为什么和王筝看上去关系很好,但她并不觉得,这是和她有关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过几天,又能够听到有关徐家的消息。
“什么?徐姨,你是说,钟媛差点流产?”
周末,她领着孩子们去徐亚男家做客。正在厨房里帮忙的时候,偶然听到了徐亚男说起这件事。
徐亚男正往碗里剥豌豆,一边剥一边说:
“谁说不是呢?听说啊,那天徐家人都不在,就只有钟媛在家。要不是邻居听到她哭喊的声音,没准你那个妹妹要出事了。”
徐亚男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声:
“要说起来,我对你那个妹妹没啥好感。但是你说说,一个孕妇,肚子都那么大了,也不给她看好一点。这要真出了事,徐家人有一个算一个,能好的了吗?”
钟钰点头应着,心里头却想到了自己书中的结局。
按照书中的情形,徐涛为了和外面的女人鬼混,对快要生产的她不闻不问,导致她最终难产而亡。
现在看钟媛的这场危机,和自己书中的情形很像。钟钰甚至觉得,如果没有邻居搭救,甚至钟媛也会落得自己在书中那样的下场。
刚想到这里,又听到徐亚男说:
“听说呀,这件事之后,何金桃跑到徐家大吵大闹,吵着让徐涛补偿她闺女。可没想到,那个徐涛不仅不低声下去的赔礼道歉,反而又和何金桃吵了一架!听说呀,现在钟媛还留在钟家,没被接回去哪!”
说到这里,徐亚男压低了声音对钟钰说:
“听人说呀,徐涛是外头有人了,要不然啊,也不会对钟媛这样!”
钟钰这才有些意外的问:“徐姨,你怎么知道的?”
徐亚男又剥了一颗豆子丢进搪瓷缸里:“我也是听人说的。我哪知道啊,我又不盯着他们老徐家。我只是听人说,说徐涛外出工作的时候遇见了个外厂的狐狸精,就被那个狐狸精把魂给勾走了!不过呀,徐涛那小子之前就不干净,我觉得,他能干出这样的事!”
别说,徐亚男虽然和徐涛打交道不多,但这直觉,还是挺灵的。
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转而发生在了钟媛的身上。这让钟钰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的,甚至生出了些许对于钟媛的怜悯。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钟媛自己求来的。
当然了,无论如何,该死的都是徐涛。
但不知为何,徐亚男说的这件事,让她无端端的想到了前几天在学习班看到王筝和徐涛在一起的那件事。
那个时候,她没仔细看,但现在想想,两个人之间显现出的状态,似乎是十分熟络的。而让平素就不太老实的徐涛,和另外一个女孩快速熟络起来的原因,也只有那个了。
想到这里,钟钰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徐涛她还是很熟的。那个人最喜欢长的漂亮的姑娘,而王筝,显然不是他的审美。
但是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又该如何解释两人之间那若即若离的暧昧呢?
徐亚男提到钟媛,原本也就是一顺嘴。她知道钟钰不待见她妹妹和妹夫,稍微提一提,也就没有再深谈下去,转而问起钟钰上学习班的事来。
这件事确实让钟钰来了兴致,难得主动的说了起来。她说起上学时学到的各种知识,说起在学习班上接触到的最新的缝纫机器,说到课堂上老师教的那些在厂里看不到的知识,说的是头头是道的。
徐亚男一边择菜一边认真的听,听到最后,忍不住有些艳羡:
“不是我说,要说办厂,就应该这样办才好。要像咱们厂这样,迟早有一天呀,就办不下去了!”
钟钰有些讶异徐亚男的话:“徐姨,您怎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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