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只是……”祁桑将杨述即将接触到的那个密封袋按住。
杨述抬眼看他。
“我想知道,绑架、放火、杀人,”他语气毫无起伏却异常沉,“只是为了钱?”
这个问题不是他来之前所设想过的,只是在见到杨述本人后,他却莫名想弄清楚原委。
“杀人?”杨述收回手,面上显露出些许疑惑,环顾四周后轻声驳道,“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石耳,这个名字你总还记得吧?”
杨述想了想,却没结果,摇了摇头。
“那占木呢?”祁桑又问。
听到占木的名字,杨述有了反应,他手指在掌心抠了下,回:“我知道。”
“石耳就是她的丈夫。”
过往的记忆碎片一下子在杨述的脑海里联结。
“他死了?”
他的表情异常震惊,两根眉毛和眉心的皱纹扭在一起。
“那占木人呢?”
“和你没关系?”祁桑没有理会他这个问题。
“当然!”他斩钉截铁,“我不可能……”
祁桑正打算继续问,电话铃却响起。
来电显示是卓娅。
他挂断,直眼看着杨述:“如果你想要秘方,就请你把实话一五一十告诉我。”
“我说的就是实话,卓俪现在人在哪里?她在哪儿?”
“不在了。”
杨述变得激动起来:“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祁桑说:“她也死了。”
气氛瞬然凝重,只有祁桑手表的手机铃又响起,他扣动静音键,再抬眼时,眼里只看见对面的人靠坐在椅背上,神情颓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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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迟了好久!对不起对不起!
第28章
接下来,祁桑总算是将所有的碎片完全串联在了一起。
而一切说起来,都要从多年前占木的父亲卓庆华在街头小卖店门口拣回当时一身邋遢、哆哆嗦嗦的杨述开始。
那是寒冬里最冷的一天,他一袭单衣,冻得晕倒在路边。
迷迷糊糊之中,他恍惚着看见了灯光底下的那张清秀至极的脸。
自那天起,杨述和占木的命运似乎就被绑定了。
然而,他有情,她却无意。
她告诉他:她想离开沂源。
她渴望找寻心中那方自由的天地,并且,对她而言,他始终是弟弟一样的存在,尽管在岁月的流逝中,他已然有了能保护她的能力。
他也有过不服,但占木更像一只拥有一身赤羽的孤鸟,她向往的是天空。
鸟儿,只顾着向前飞,从来不需要同行之人。
所以,他妥协了,也暗自发誓只默默做她身后之人就好,不管她能否将视线给予自己。
可是,现实远没有那样的顺利——身为一家之主的卓庆华是个顽固的人,他习惯了独断专行、凡事以自我为中心,决不允许这份“叛逆”在自己的家族里存在着。
他囚禁了占木,逼迫她按照部落里长久流传下来的礼俗,强行让她走完仪式做了巫士。
而巫士,这一生不能离开沂源。
行仪式的那天晚上,占木逃了。
她心满意足地展开双翅,翱翔着离开了束缚着她的土地。
帮她逃离的人,正是杨述。
但杨述那时却没意识到,自己朝占木伸出的这只“援手”会让这个家庭支离破碎。
占木出逃之后,卓庆华一时气火攻心,不出半年便离开了人世,而占木的母亲于芳也在这之后不久疯了。
医生说,她得了幻想症。
杨述拼命想联系占木,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出她的踪迹来。
他没办法,只好一边寻访着能治好于芳病症的方法,一边托人打听占木的消息。
也不知是哪一天,于芳进了唐庆华的书房,将东西翻得一片凌乱,杨述也正是在收拾的时候才意外得知了八瓣花可疗愈病症。
他无心去调查真假,穷途末路之际,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他找遍了沂源都没能够找到八瓣花。
约莫又过了几年,一位朋友联系他,说是看见了八瓣花在出售,他忙不迭赶过去,顺藤摸瓜地便找到了羌颐。
而同时,也遇见了占木。
只是,站在她身边的另有其人。
或许是鬼迷心窍,他联系了一帮同寻八瓣花花种的人来到羌颐闹事,这之后,又让人在山谷里放了一场火,却再也没找见占木。
了解完一切,祁桑看着眼前这个四十多岁却近花白了半头的男人,顿时理解了什么叫做“因缘循环”。
“那你去找卓娅是为了什么?”
杨述面带苍白地扯出一抹笑,“她和她妈妈真的很像。”
“所以呢?”
“我妈快不行了,她分不清的,我就想让她再见一次女儿,”杨述顿了顿,又继续说,“对不起,她害怕了吧?绑她的两个是我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孩子,做事一根筋。”
祁桑沉沉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八瓣花治不了任何病?”
杨述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可……”
“人啊,有个念想总是好的。”
祁桑看了他一眼,随后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了一个联系方式。
“去找她,也许对你有帮助。”
杨述犹疑了下。
“医生,我朋友,我会和她说明情况,你带着人近期就过去。”祁桑解释说。
杨述总算接过,只是眼睛停留在祁桑身上。
过半晌开口问:“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
对面沉默了下。
祁桑接着说:“不要再来找卓娅了,她什么也不知道。”
“好。”
杨述起身了,将那张写有联系方式的纸揣进口袋,却没拿走桌上的那个密封袋。
又过几秒,他停下叫祁桑名字。
祁桑回过头,方从耳里传进“谢谢”两个字。
而面前的杨述,眉心那团揉在一块的皱纹总算分开了去。
*
卓娅本就因为祁桑出门前没接自己话茬有点郁闷,现下连被挂了两次电话,心里更是不爽得极,在床上自顾自地闷着踹被子,心想着祁桑如果打来了她也得撂了。
尽管这样想着,但在看到祁桑来电时,她依旧是飞快接起了。
没等她质问,对面先行低头认错。
她对祁桑就是这样没辙,立马接受了道歉,就连刚刚被她当作撒气对象的被子此刻也被她轻轻揉进怀里了。
小土从窝里抬头时便看见了她这样一脸小女生撒娇的模样。它舔舔爪子上的毛,又接着睡。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卓娅对着电话那头问。
“很快。”
“很快是多久?”
她此刻像是个写满问句的笔记本。
“怎么了?一个人害怕了?”祁桑问。
“那倒没有,”她停顿,用手揪揪被子角,轻声说了句,“就是想你。”
祁桑这时正向会场去,信号突然减弱,“什么?我没听清。”
卓娅还以为是他在故意捉弄,心说什么时候这人还学会这一招了,也故作傲娇地不肯再说。
祁桑听她不答,只认为刚刚那话是无关紧要的,也没再问,会场里熙熙攘攘,他匆忙地说了句“进会场了,一会儿再说”后又挂了电话。
凡事不过三。
卓娅听见手机里传来的“滴滴”声后,气又不打一处来。
小土听见她在床上长吁短叹一阵之后也睡不着,扭着身子要出门去,刚走到房门口要示意卓娅给它把门打开时,房内又响起了一阵急遽的手机铃声。
只过了霎时的功夫,卓娅的心情似乎就转好了,她从床上腾地窜下来,兴奋地抱起小土。
“小土!我要出镇了!”
刚刚那通电话是倪苓打来的。
电话里说,还是想邀卓娅来参加她的订婚典礼,就连秦长老那边,她也搞定了。
卓娅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和秦长老联系上并且还能说服秦长老的,但总而言之,她总算能去镇外看一看。
她交代了倪苓这件事先对祁桑和布苏保密。
倪苓虽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一口答应,并约定了,第二天上午来接她。
小土卧在她怀里“喵呜”了两声,最后趁着卓娅坐下来的功夫逃窜了出去。
兴奋的情绪就这样持续到了第二天。
倪苓如约而至。
当坐在副驾驶上,感受到车子缓缓从羌颐驶离的时候,她确认了,这次她真的能够将自己的双脚迈向外头的世界。
“祁桑和布苏都不知道吧?你没说吧?”她反复确认。
倪苓在一旁笑,“不知道,没说,没说,放心吧。”
卓娅松出一口气来。
“干嘛不让他们知道?”倪苓问。
“谁让他挂我电话来着。”
“挂你电话?”
“对啊,还挂了三次!”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停不下来。
卓娅一路滔滔不绝,对倪苓说了祁桑是怎么挂了她三次电话的,又说到昨晚她是如何忍耐着没接祁桑电话。
倪苓则在旁边附和着一块儿吐槽。
“你就别说了,他啊,现在已经算是千年老树开了花儿了。你不知道,高一那会儿,好像是我们隔壁班一个女生吧,放学的时候把他从路上拦下来要他电话,直接被他拒了。”
“怎么拒的啊?”
“说到这里我就觉得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倪苓想起往事咯咯地笑。
“哎呀,你快说!”
好一会儿,倪苓才收住笑,接着说:“祁桑当时手上就拿着手机,然后跟人家一本正经地说‘我没有电话’。”
“啊?后来呢后来呢?”
倪苓摇摇头,“人家当然也不是瞎啊!而且还挺直接的,她指指祁桑手里的手机,说了句你明明有,结果,祁桑把手机把口袋里一揣,特别认真地告诉她‘模型机,没有电话卡’。”
“然后,哈哈哈哈哈,”她说到这里又开始笑,“然后祁桑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卓娅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捧腹,“不是,那多尴尬啊!”
“肯定尴尬啊!那个女生当时就给了祁桑一巴掌,我们一群在周围的人都被惊住了。后来就是祁桑把这件事汇报去了政教处,那女生还因为这件事吃处分了呢。”
“什么啊?他还去政教处了?”
“对啊,”倪苓说,“所以自从那件事之后,再也没女生来找过他了。”
卓娅听到这不得不竖起大拇指,“真狠。”
“对吧?有趣的事还多着呢。”
“还有什么?”
……
车行了一路,二人便聊了一路,直到天色落墨,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倪苓把卓娅送到酒店门口又嘱咐了几句后才离开。
*
博览会的研讨要进行三天,祁桑和布苏此时刚结束会议从会场里出来向酒店里走。
“杨述那件事确定就这样解决了吧?”布苏问道。
“嗯。”
“还真没想到里头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
“嗯。”
“我爸那边你也说过了?”
“嗯。”
布苏见他回得敷衍,忍不住瞥眼去看他在忙什么。
只见祁桑手里的电话拨了又打,满面愁容。
“干嘛呢你?给谁打电话?”
“卓娅,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接我电话了。”祁桑一边说还一边再按下去电键。
“你做什么了?让她……”
话还没问完,布苏直怼祁桑胳膊。
“干嘛!别吵,烦着呢。”
“不是,那儿!”
祁桑还不理。
布苏索性停下脚步一把拉住祁桑。
祁桑抬头,只看见了落日余晖下,光芒尽在卓娅眉目之间,而她,向他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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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结啦~争取这个礼拜!
第29章
落地窗外是一片灯火如昼,一圈圈的环形公路上不停鸣着汽笛声响。
此刻,祁桑正靠坐在临窗一边的沙发上,英隽的侧脸映在透明玻璃窗上,白色的烟圈便顺着夜风缓缓逝去,最后一丝烟灰被掸掉时,那侧脸才从窗上移动开去。
里屋内还不断传来着缓缓流动的水声,他将烟熄灭,拿水漱了漱口,接着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说不出现在是什么心情。
本应该是喜悦的,可却总隐隐不安。
不久后,水声止住,从里间踏出一人。
卓娅身着白色长睡裙,领口微微垂着,手拿着块干毛巾,一边擦拭着还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朝祁桑走去。
“阿祁,帮我吹头。”
祁桑扭头时,卓娅已经乖乖巧巧地在他身前坐下。
“又不穿鞋。”他摇摇头说了声。
“忘了嘛。”或许是在淋浴间待久了,她的声音都变得尤为湿润娇巧。
祁桑只好笑笑,用手揽过她头发。
“你抽烟了?”
他没回。
睡裙面料偏薄,贴在卓娅背上,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出背骨的轮廓,由于距离靠得近,只轻轻一嗅,就能闻见身上沐浴露和洗发露混杂在一起的清香气息。
气味和自己身上蔓延出去的那股焦臭气格格不入,祁桑不自觉向后靠了靠,滞住自己手里的动作。
卓娅见他半天不动,回过头去。
“想什么呢?帮我吹头呀。”她催促。
祁桑回过神来,讷讷“嗯”了一声,随后撂过刚刚自己用过的吹风筒。
他不是第一次帮卓娅吹头。只是今晚,共处在这样一个两人从未一起到过的陌生地方,却显得格外暧昧。
空间褊狭,连手指与发丝间的那点摩擦都能被轻易放大。
风筒里传出的风声没停,卓娅的睡裙轻蹭着他大腿,突然有种莫名的情绪在祁桑心口之上蔓延。
体内的荷尔蒙在拉响警报——那是一种难以自抑的冲动。
这份冲动,在他看见她向他飞奔而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自控地生发而出了。
手中的发丝在热风的吹动下渐渐变得干爽飘逸,他动动喉结起身说:“好了。”
随后收起吹风筒准备出去缓缓。
卓娅却拉住他。“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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