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厘轻轻敲了一下付明泽的脑袋:“你知不知道,老师私底下被学生请吃饭是大忌,你想让我下周就收拾东西从学校滚蛋是吧。”
底下的学生收拾完已经忍不住开始三三两两说起话,贺厘和付明泽的声音夹杂在里面,也不算突兀。
付明泽装作吃痛的样子,贼心不死:“那老师你请我也行。”
下课铃响了,大批学生冲出教室。
贺厘把教案本合上,对付明泽道,“也不说年级第一,你要能班级前十,我就请你。”
她站起身,又拿手里的教案本敲了敲付明泽的脑袋:“行了,放学了,赶紧回家去。周末作业认真完成,一天别老想有的没的,认真学习才是正事。”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付明泽一时间被噎住。
他开始抓着贺厘地手卖惨:“老师你不知道,其实我想找您一起吃饭主要是因为我一个人特别可怜。”
教室里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完了。
付明泽表演欲上来,演的费心费力,“我爸妈不在这边,我平时住在我舅舅家,我舅舅他一天工作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平时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没人管真的特别可怜,所以老师我才想让你当我舅妈,这样你就能周周给我补习了。”
他一边说一边浮夸地假装抹眼泪。
“……”因为太过于离谱,贺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先从里面哪句话开始说付明泽。
付明泽见贺厘没说话,再接再厉:“老师,我舅舅他一个大男人,平时自己都不照顾不好他自己,更何谈照顾我一个初三生呢,他根本就抽不出空关心我――”
贺厘想起来前两天付明泽舅舅在学校等了一个早上的事情,还有给她送礼这个事。
这怎么着也不可能说是不关心。
要真不关心早放付明泽在学校里自生自灭了。还用得着来贿赂班主任。
她一听就知道付明泽完全是在胡说八道。
因为付明泽的演技太过虚假,嘴叭叭叭停不下来,贺厘病还没好,一时被他吵得头疼。
贺厘正准备开口让他先打住这个表演,就听到教室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付明泽,原来你住我家对我有这么多意见。”付屿掀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付明泽,今天换了身浅色的装扮,站在那里格外显眼。
付屿朝贺厘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贺老师。”
随着他走近的动作,贺厘能闻到他身上很淡的香水味,朝他露出个礼貌性地笑容,然后回头对付明泽道:“诺,你舅舅来了,我刚好在这,有什么不满你放心大胆说。老师会跟你舅舅沟通的。”
“……”
付明泽阴沟里翻船,一时间欲哭无泪。
他扭头,和付屿对上目光,腿都吓软了。干笑了两声,才磕磕绊绊道:“舅舅。”
这个时候付屿反而气定神闲起来,他把手插进大衣侧兜,表情冷冷淡淡,看不出来到底生气了没:“你这声舅舅,我可消受不起。”
付明泽向贺厘投了个求助的眼神过去。
“……”
说小话被主角本人当场逮捕,太惨了。
主角本人还是亲舅舅。
贺厘实在有点不忍心看下去了,给付明泽递了一个台阶,暗示道:“你舅舅当然是担心你才来的,他因为你的事这几天天天往学校跑。”
她都把话头递出来了,只要付明泽再说句软话,她就把这事翻篇。
没想到付明泽完全没懂她的暗示。
明明付明泽刚才还是一副没骨气,害怕死了他舅舅的样子,突然莫名其妙硬气起来了:“屁――”
在贺厘和付屿的双重目光注视下,付明泽把这个字重新咽回去,改口道:“胡说八道,什么为了我,我看他就是别有用心。”
“……”怎么突然还给犟起来了。
还带造谣自己亲舅舅的?
贺厘又想到了付明泽刚才那个夸张的表演,顿时觉得付明泽干出这种事一点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她一时间有点骑虎难下。
付屿主动开口把刚才的事翻篇,对付明泽道:“仅此一次,没有下次了,再有一次我就把你送回你爸妈那边去。”
他偏头看贺厘,说起了这次过来的正事:“贺老师一会有安排没?”
贺厘不明所以,摇了下头。
付明泽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择日不如撞日,贺老师你觉得行吗?”
贺厘意识到付屿在说吃饭的事,她也想尽早了结,闻言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的付明泽眼睛都瞪大了。
他刚才想的是把贺老师骗出去吃饭,中途再发消息把他舅舅叫来。
他再从中作梗……不是,制造僚机。
结果他舅舅已经自己上了,并且成功约到了贺老师。
“老师,你是准备和我舅舅约会去吗?”
“……”
当着家长面,贺厘也不好再收拾付明泽,只委婉提醒:“不会用词语就别乱用,我和你舅舅约什么会,你舅舅跟我吃饭主要还不是为了探讨你的事情。”
贺厘还不想付明泽知道她和付屿被撮合“相亲”这个事。
一想到付明泽知道之后一定立马得寸进尺那个画面,贺厘就头疼。
付明泽才不信这个说辞,他跳起来窜回座位迅速提起书包:“舅舅,我今天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吃饭,晚点回去,就不去打扰你和贺老师了,你们好好‘探讨’。”
他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然后一口气溜出教室。
“……”跟哪个同学约了吃饭?刚才还在问她放学有没有空。
付明泽胡说八道一通溜之大吉,贺厘尴尬站在原地。
空气一滞。
付屿察觉出了贺厘的窘迫,主动开口缓和气氛:“付明泽就喜欢乱说,别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就行。”
贺厘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我先去放个教案。”
有可能是一时之间生病的老师和学生太多了,贺厘回学校之后发现突然大发慈悲允许开空调了,还把地暖也通上了。
因此贺厘去上课的时候上身就只穿了里面一件薄款鹅黄色毛衣,把外套留在办公室里了。
回到办公桌前面把教案本和上节课用的卷子和书放好,把挂在椅子靠背上面的外套穿上,又围好围巾。
细心地把药和手机一起塞进挎包里,贺厘才出了办公室。
身形挺拔高大的男人低着头就在办公室门口等她。
贺厘两步走到付屿旁边:“走吧。”
她注意到付屿视线落在她脖颈上面的围巾上,后知后觉想起来那个被她退回去的“贿赂”。
本人看到应该还挺尴尬的。
贺厘顺便解释了一下:“对了,围巾给付明泽了,老师不让收贿赂的,这是红线。我没有别的意思,希望您能理解我们工作。”
“不是――”贿赂。付屿走在贺厘旁边,对上贺厘翘起的微卷睫毛下一双乌黑湿润的眸子,又把后面两个字咽了回去。
贺厘没听清他前面说了什么,茫然道:“什么?”
付屿假装云淡风轻回答道:“没什么。”
贺厘想了想,还是实在放心不下付明泽,问:“要不还是给付明泽打个电话把他带上,你家离这边远吗?”
付屿看出来了贺厘的顾虑,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他,今天是周五,他自己打车回他爸妈家去了。”
说罢,他掏出手机,点开和付明泽的聊天界面。上面赫然躺着几条未读消息。
[我回家去了]
[已经坐上车了,舅舅你安心吃饭,别担心我。]
[【图片】]
图片是他上车前拍了张车牌号的照片。
贺厘放下心来,把视线从手机界面收回来,她的头咚一下撞到了付屿下巴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才注意到他们两个人挨得有点过于近了,她连忙拉开距离,语气饱含歉意:“对不起,你没事吧。”
第6章 凛冬
付屿的下巴红了一片,他全程表情都没变一下,“没事。”
付屿顿住步子,停在了一辆通体漆黑的车前面。车玻璃贴了防窥膜,贺厘看不见车里面。
要真是严格算起来,这才是贺厘第二次和付屿面对面接触。
可能是因为付明泽没在,不需要继续维持家长的威严,付屿表情看上去没有那么刚才淡漠。
见贺厘疑惑地抬眼看他,付屿微微弯唇,“既然是感谢我,吃饭地点我定不过分吧?”
贺厘当然没任何意见。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付屿就已经贴心地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吧,地方我订好了,一会贺老师付账就行。”
车载香薰的味道萦绕在贺厘鼻尖,清甜的柠檬香和柑橘香混杂着花香意外好闻。
贺厘不知道路程有多长,但是毕竟要跟一个不太熟的家长单独在一辆车里待着,贺厘以为自己在路上会很局促。
车平稳地行驶着,没多久,刚才出学校之后吹了风的后遗症渐渐上来,贺厘头晕脑胀。
在轻音乐的氛围下,贺厘无意识间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车内有恒温空调,付屿透过后视镜看见贺厘埋在围巾里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敏锐地察觉到贺厘不太舒服。
付屿主动开口道:“不太舒服的话,靠手车门边可以调节座椅。”
他等了一会,没听到贺厘回答,分心侧头去看,发现贺厘紧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进了郊区路段,付屿把车停在路边,接下安全带,微微弓起身子伸出胳膊打开了副驾驶储物仓,从里面拽出来一张薄毯子。
贺厘感觉到前面有动静,仓促间惊醒,一眼就看到付屿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条薄毯子。
贺厘侧头看他。
见贺厘已经醒了,这个时候他再继续动作就不太合适了。付屿把本来打算帮贺厘调低靠背的另一只手收回来。
他自然地毯子递给贺厘,重新上路。
“还有一段时间才到,不舒服就把毯子盖上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说完这句,付屿又把刚才贺厘因为睡着了没有听到的那句重新复述了一遍。
虽然付屿这么说了,但贺厘也不好意思真的就在学生家长车里睡一觉。毯子还是搭在贺厘腿上了,她从被她放到一边的挎包里拿出手机。
贺厘打开手机,开始处理因为周末假期残留下来的确认学生安全的工作。
车机屏幕有电话打过来,是公司的事。
因为是公放,所以付屿和电话那头的人谈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贺厘耳朵。
电话刚被接通,那头就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老大,十万火急啊,就咱们组前两周离职的那个万鑫,我记得你好像有他联系方式,你能把他号码给我发一下?”
又似乎是担心付屿拒绝,那边又补充道:“真的十万火急。”
付屿和员工车载电话还没断,偏头看贺厘:“我在开车不太方便,手机就在大衣兜里,帮我看一下号码。”
在工作的时候付屿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上位者的感觉。
贺厘应了下来。
付屿大衣刚才上车时被脱下来放在旁边,贺厘伸手去摸,除了手机还在他大衣兜里摸到了一堆摸起来像是糖一样包装的东西。
贺厘没乱碰,只拿了手机就收回了手。
贺厘准备让付屿指纹解锁,还没开口就听见付屿的声音,“密码是874269。”
贺厘拿着手机的手顿住了,她一时间神色怔住。
这串数字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期,只是跟贺厘的手机密码一模一样。
贺厘对数字不太敏感,设太多密码容易记不住,因此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密码一直在用,这个密码是她用的时间最长的那一个。
巧合?
那她最近和付明泽舅舅的巧合也太多了一点吧?
贺厘按耐下自己心底的疑问,先解锁了手机在付屿的通讯录里翻出了备注为“万鑫”的号码,她整正准备把手机递过去,又听付屿道:“现在车比较多,开车看手机不太安全,麻烦你帮忙念一下。”
贺厘把号码念了一遍。
付屿对着电话那边的男人:“记下了没?”
那边的男人如梦初醒:“谢谢老大,记下了记了。”
贺厘把手机重新塞回付屿的大衣兜里,但因为刚才手机密码的事,让她一直忍不住抬眼想去观察付屿。
盯着付屿看了一会,贺厘实在没看出来什么,暗自移开了目光。让自己暂时相信了这真的只是个巧合。
贺厘不知道自己移开目光的一瞬间,身体处于一直紧绷状态的付屿才又放松下来。
下了车,贺厘才知道付屿约的是了一家私房菜。
这家私房菜和贺厘在的学校几乎是跨了两个区,所以路上才花了那么长时间。
吃饭有单独的包厢。
服务人员把他们带进三楼包厢。包厢内熏香的味道有点重,其实包厢内摆的熏香的味道是很清淡的类型,是很好闻的味道。
但贺厘因为感冒不舒服,实在闻不了这个味道,她忍不住微微蹙了下眉。
付屿替贺厘拉开椅子,等她坐下低声和旁边服务员说了两句话。
香薰很快被撤走,服务员把点菜的平板递到贺厘手上。
贺厘生病的时候一向胃口不大好,随意地点了两个菜把平板递给了坐在她正对面位置的付屿,语气不自觉又客套起来,“前两天真是麻烦您了。”
付屿微微一笑,金丝边框眼镜下黑沉沉的眸子被垂下的睫毛挡住,看不出来情绪:“付明泽才真是麻烦你了。”
付屿又添了几个菜,直接让服务员出去了。
身边没了不认识的人,贺厘稍微放松了一点。
包厢里角落摆着苍翠的绿色植物盆栽。
一时间包厢里寂静无声。
付屿贴心地给贺厘倒了杯水。
杯壁很快被水暖热,贺厘指尖贴着杯子,又觉得这个气氛实在尴尬又无聊。
吃完这顿饭也就算彻底跟校长交差了,后面再找借口说不合适敷衍过去这件事也就终于可以彻底画上句号了。
贺厘猜测其实付屿也不是很乐意相亲的样子。
话题又被付屿扯到付明泽的问题上面,刚才那种突如其来的让贺厘感到无聊的微妙气氛感消失的无影无踪。
贺厘借着这个机会把上次和付屿在办公室里没谈完的内容补上了,涉及到自己熟悉的领域,她逐渐从容不迫起来。
又解决了一件烦心事,贺厘浑身都轻松了下来。
贺厘说完最后一个字,付屿把手边的热水递过去给贺厘,应声道:“下面我会和付明泽沟通的,麻烦你了贺老师。”
等菜上了桌,贺厘后知后觉地发现付屿点的都是些较为清淡的适合病人吃的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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