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予试图开解秦舒宁。
秦舒宁打断他的话:“如果这次月试,你能考到前三,估计我就好了。”
“啊,这……”
秦舒予有些无措。
他的课业,在同窗里只能算是中等。
要想考到前三,着实有些艰难,但……
秦舒予一咬牙:“我尽力而为。”
如果他发愤图强,那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吧?
秦舒宁被逗笑了。
她揉了揉秦舒予的脑袋,眉眼染了笑意:“姐姐开玩笑的,姐姐已经没事了。”
同一个丈夫丧两回,她早就不难过了。
哦,不对,现在是前夫了。
秦舒宁看得开,秦老爷父子俩却看不开。
见秦舒宁面容平和,举止与寻常无异,秦老爷父子便愈发笃定,秦舒宁是怕他们担心,所以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
是以秦舒予变着法子,逗秦舒宁开心。
而秦老爷那里,则是给秦舒宁找了个事,试图分散秦舒宁的“悲痛”。
看着面前这一堆账簿时,秦舒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木着脸问:“翁伯,爹是打算,把秦家交给我打理了么?”
“老爷最近分身乏术,所以想着,让大小姐帮着分担一二。”
“翁伯,这话您信吗?”
翁伯头上直冒汗:“老奴信不信不重要,大小姐,老奴还有事,老奴先告退了。”
秦舒宁坐在那里,盯着一堆账簿生闷气。
秦舒予见状,凑过来道:“姐,要不我们今晚出门逛吧?”
秦舒宁眼睛瞬间亮了。
秦老爷从不拘着秦舒宁。
未出嫁前,秦舒宁最爱出门逛街游玩了。
今日是上元节,她归家已有一段时日了,眼下出门,也并无不妥。
“好。”秦舒宁立刻应了。
等到掌灯时分,姐弟俩便出门了。
徐展旌战死后,秦舒宁出门的次数,就少得可怜,眼下甫一出来,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月色灯光满上京,街上行人如织,热闹喧嚣之态,勾勒出一副太平盛世之景。
秦舒宁顺着人流而行,一路上走走买买。
正买的不亦乐乎时,突然听到有人叫了声,“秦舒宁!”
秦舒宁茫然回头。
一个粉色袄裙的少女,面色不善从对街过来。
这人秦舒宁依稀有印象,但一时想不起名字了。
少女一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
“秦舒宁,展旌哥哥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回了秦家,你怎么能这么薄情寡义呢!”
嗯?!
嗯嗯嗯?!
一听这语气,秦舒宁瞬间想起来了:“如茶妹妹?”
少女面容扭曲了一下,怒不可遏道:“荼!我叫如荼!!!”
“荼?!”
秦舒宁茫然眨了眨眼睛,才道:“啊,不好意思,我们每次见面,你都在喝茶,我就把你的名字记成茶了。”
周如荼:“……”
“如此良辰美景,我就不打扰如荼妹妹赏灯了。”
说完,秦舒宁欲走,却被拽住了胳膊。
周如荼很生气:“秦舒宁,你想就这么走了不成?”
“怎么着?你还想让我陪你逛灯会?”
周如荼:“……”
秦舒宁将胳膊抽出来。
她看着周如荼,叹了口气:“周小姐,你我互不喜欢对方,何必非要往一起凑呢!”
“谁稀罕往你面前凑?秦舒宁,既然你做不到,真心实意待展旌哥哥,当初你为什么要鸠占鹊巢!”
周如荼的声音里染了哭腔:“若非你以婚约相逼,展旌哥哥娶的人是我。”
今夜是久违的出门,秦舒宁想开开心心逛。
可偏偏,周如荼上赶着来找事。
秦舒脸上的笑意淡了,她问:“若没有婚约,徐展旌娶的人是你,这话是徐展旌亲口对你说的?”
周如荼眸光闪烁。
她想违心说是,秦舒宁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我与徐展旌是长辈婚约不假,可正式议亲前,我爹便同徐家说过,若徐展旌有心仪之人,这门婚事就此作罢,是徐展旌清清楚楚告诉我爹,说他并无心仪之人。可眼下周小姐这般说,意思是徐展旌在两头骗?”
周如荼瞬间被问住了。
街上锦灯璀璨,流光溢彩。
瞧着周如茶局促不安的样子,秦舒宁突然觉得无趣极了。
秦舒宁懒得再同周如荼纠缠,遂道:“若你当真觉得,是我鸠占鹊巢了,那正好,我已重归母家了,你想要徐家二夫人的身份,那就拿去吧。”
说完,秦舒宁直接走了。
因为周如荼的出现,秦舒宁的好心情被败坏了不少,但难得出趟门,她还是极力让自己高兴些。
恰好看见卖元宵的小摊,秦舒宁便带着他们去吃元宵。
等元宵间隙,银穗看了看秦舒宁,然后摸了摸腰上的刀,小声道:“小姐,您要是还生气,那等会儿,银穗寻个机会,将那个如荼打一顿,给您出气?”
秦舒宁看了银穗一眼,没说话。
金禾立刻瞪银穗:“你把嘴闭上。”
银穗:“……”
秦舒宁用筷子戳着汤圆,表情不大高兴。
徐展旌人都没了,他的烂桃花怎么还阴魂不散啊!
秦舒予见状,立刻道:“姐,你别听她胡说,姐夫不是那种人。”
“叮——”
秦舒宁手中的汤匙跌落,撞在碗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银穗立刻将头埋进汤圆碗里。
秦舒予急急道:“姐,真的,你别她胡说……”
秦舒宁深吸一口气,微笑着打断他的话:“舒予,闭嘴吃汤圆,好么?”
见秦舒宁神色不对,秦舒予乖乖捧起碗,不敢再说话了。
上元灯会自夕达旦方歇,第二日街上,依稀还能窥见昨日的盛景。
日头渐升时,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城。
一个小厮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街景,面有遗憾:“如果我们路上不耽误,昨日就能在上京看灯了。”
话音刚落,那小厮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小厮忙用手摁住肚子。
“公子,对不住,我……”
一道朗润的声音截了他的话:“让青叔停车,你自己去买吃的。”
“哎,谢谢公子。”
小厮欢欢喜喜去了。
马车停在闹市里,街上人来人往,沸反盈天。
但坐在车里的顾修昀,却仿若老僧入定一般,他一手撩起帘子,让光照进来,一手持书卷,全神贯注看着书。
人在闹市,心在书中。
“公子公子……”
小厮慌张的声音传来。
顾修昀皱眉,正要呵斥时,就听小厮道:“我听到了一个天大的消息,是关于秦大小姐的。”
呵斥的话顿时止住了。
“秦大小姐回秦家了。”
顾修昀攥紧手中的书,没说话。
小厮已经自顾自说了起来:“我刚才去买烧饼时,向卖烧饼那个大娘打听到的,说是徐将军战死后,徐老夫人不忍再耽误秦大小姐,便给了她一封放妻书,将她送回秦家了。公子,您在听吗?公子……”
顾修昀面容平静坐在那里,依旧保持着看书的姿势。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第4章
“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秦舒予欣喜激动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秦舒宁出来,就看到秦舒予满脸喜色跑进来,她揶揄道:“你考到前三啦?”
秦舒予:“……”
他还没回书院,哪里能考到前三。
“不是,是顾大哥回来了。”
秦舒宁愣了下:“顾修昀?”
三年前,顾修昀中了状元。
原本他是能入翰林院的,可顾修昀却自请外放了。
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嗯,顾大哥在前厅和爹说话,我们也过去吧。”
说起来,秦舒宁和顾修昀之间,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顾修昀父亲早亡,他与母亲相依为命。
但顾母体弱多病,顾修昀除了读书外,还得照顾顾母。可即便如此,顾修昀的学业,一直都是最拔尖的那个。
秦老爷素来乐善好施。
他欣赏顾修昀身处泥泞,仍自强不息的韧劲,遂对他多番帮扶。
所以秦舒宁和顾修昀从小就认识。
“顾大哥。”
秦舒予的声音,将秦舒宁的思绪拉了回来。
秦舒宁抬头。
顾修昀坐在厅内,正在同秦老爷叙话。
他一身竹青色长衫,面容清隽,半垂着眸子,一身的书卷气。
听到声音,顾修昀转头看过来。
他的目光,极快从秦舒予身上滑过,落在秦舒宁身上。
秦舒宁一袭茶色袄裙,从外面进来。
她的模样,同三年前,他离开上京时并无太大差别。只是面容褪去了青涩,变得明艳娇丽了。
极快看了一眼,顾修昀收回视线。
他站起身,同秦舒宁姐弟俩见礼。
“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见外,坐坐坐。”
秦老爷正笑呵呵招呼时,翁伯进来说,他们有批货出了点问题,需要秦老爷去一趟。
秦老爷同顾修昀说了声,便匆匆和翁伯走了。
大厅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秦舒宁问:“你这次回来,是述职还是留京?”
秦舒宁记得,上辈子,顾修昀外放三年期满后,就被调回了上京。
之后,顾修昀步步高升。她临终前,顾修昀似乎已是内阁首辅了。
顾修昀:“这次会留京。”
秦舒予欣喜看着顾修昀:“那我以后,是不是能常去找你请教学问了?”
“你还是别了。”
顾修昀没发话,秦舒宁就替他拒绝了。
秦舒予不满:“姐,顾大哥还没发话呢!”
顾修昀也看了过来。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秦舒宁知道,顾修昀性子冷淡喜静。
不过因顾老爷有恩于他,所以秦家人找他,只要不是出格的事,即便心中不喜,顾修昀都不会拒绝。
秦舒宁找了个理由。
“他刚调回上京,公务定然会很繁忙,你还是别去叨扰了。”
“好吧。”秦舒予满脸失落。
顾修昀看了秦舒宁一眼。
他道:“无碍,再忙也有闲的时候,你若有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秦舒宁:“……”
“真的吗?太好了!”
秦舒予激动的蹦起来。
秦舒宁无语扶额,顿时有种枉做小人的感觉。
不过顾修昀同意了,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顾修昀学问好,日后又是首辅,秦舒予和他交好,也不是坏事。
直到日暮时分,顾修昀才从秦家离开。
秦舒予极力挽留:“顾大哥,客栈哪有我们府里好,你就在我们府里住吧。”
“不了,青叔已将客栈订好了,我改日再来拜访。”
顾修昀拒绝了。
这是秦舒宁意料之中的事。
顾修昀这人,一贯自尊心极强,秦舒轻轻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顾修昀带着他的小厮走了。
秦舒予满脸失落,秦舒宁安慰道:“现在顾修昀回京了,来日方长嘛。”
“可我要去书院。”秦舒予闷闷不乐。
书院一个月才放一次假。
“这个好办,当初爹让你住书院,是因为他成日不在家,怕你回府也是一个人,现在我在府里了,你就可以每日都回来了。”
“那姐你能不能帮我去和爹说?”
秦舒予觉得,如果秦舒宁帮他去说,秦老爷肯定会同意的。
秦舒宁答应了。
晚上秦老爷回府后,秦舒宁同他说了这事,秦老爷便同意了。
做父亲的,总是盼着,儿女能在膝下承欢。
秦老爷看了秦舒宁一眼。
他虽盼着秦舒宁在身边,但他更盼着秦舒宁能得个好夫婿,可偏偏徐展旌又……
秦老爷在心里叹了口气。
秦舒宁道:“爹,别光喝酒,吃菜。”
“哎,好。”
秦老爷放下酒盅,吃过秦舒宁夹的菜之后,他又道:“爹这几日有些忙,顾及不到你,你若是闲得无聊,就带金禾银穗出门逛,或者去赴宴也行。”
秦舒宁归家后,有许多人给她发了邀帖。
将军府那番言论过后,便再未有动静传出来,徐老夫人和徐魏氏等闲不出将府。那些人从她们那里打听不到消息,便将主意打在了秦舒宁身上。
秦舒宁才不会如她们所愿,她以称病为由一概拒了。
只是再过几日,就是姜阮及笄的日子。
姜阮是国公府的小姐,她同秦舒宁关系极好。
之前姜阮就说过,她的及笄礼,要秦舒予一定去。
秦舒宁正愁的时候,秦舒予突然哎了声:“姐,既然你闲得无聊,不如你帮顾大哥找宅子吧。”
秦舒宁:“……”
秦舒宁瞪他:“秦舒予,顾修昀才是你亲哥是不是?”
秦舒予挠挠头:“不是,我是想着,顾大哥日后就留在上京了,那他定然要买宅子的。但他离开上京三载,对上京肯定不熟,我怕他被人骗。”
在秦舒宁的死亡凝视里,秦舒予的声音越说越小:“刚好姐你闲来无事,就帮帮他嘛。”
听秦舒予提到顾修昀时,秦老爷的心,不可抑制动了一下。
然后,秦老爷接了秦舒予的话。
“舒予说的有理,修昀一个读书人,他也不懂这些,看在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阿宁,你就帮衬着看看吧。”
秦舒宁:“???”
最后,招架不住秦老爷父子俩,秦舒宁只得应了。
第二日,秦舒宁让金禾去找顾修昀。
顾修昀这人,一贯不爱欠人情,秦舒宁以为他会拒绝,却不想金禾回来道:“顾公子说,那就有劳小姐了。”
秦舒宁惊讶转头:“他真这么说?”
金禾点头。
奇怪了。
现在的顾修昀,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不过既然答应了,秦舒宁也没多想,便认真帮顾修昀找起宅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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