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之前的六十寿宴您来过。”
他弯下腰,笑眯了桃花眼,“盛奶奶您好,听说您出车祸了,现在好些了吗?”
人越凑越近,尤喜仔仔细细地看见这厮在靠近她的时候,鼻翼不停地翕动,像是在迫切地嗅着什么。
嘴里叨叨:“不是香水……桃花味?不对,兰花?也不对……像什么呢……棉花糖……也不像。”
尤喜一根手指戳他额头上,“干什么?”
青年无辜眨眼睛,“您怪好闻的,我以为是喷了什么香水,想问问您,好买来讨好女朋友。”
这个说辞倒也像回事。但是尤喜穿着病号服能喷什么香水?她身上顶多带点医院的消毒水味,什么桃花兰花棉花糖丁点没有。
青年也不需要人解答,摸摸头说冒犯了,还说下回让盛奶奶去我家,我让奶奶招待您。
尤喜:……
一口一个奶奶的,她还真听不惯啊,有种身体习惯了,但意识没习惯的分离感。
她堂堂十八岁美少女……!
“老太太,您该回去吃药了。”
尤喜:“……走吧。”认命。
推着轮椅往回走,助理叭道:“刚才那位是衍家二少,是个花花公子哥,但却在圈子里很混得开,我听说衍家是搞那什么风水起家,这位二少估摸着是学会了不少骗人把戏,张老爷子这么厉害的人也信了呢。”
尤喜对风水玄学其实也不太信的,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遇上穿越这档事仍然坚定地认为当时一定是出了什么她不记得的事情,引起了她和尤溪之间量子力学的反应,导致她的意识跑到了尤溪身上,要不然怎么解释她俩在一个时空一个世界?
这个世上哪怕存在无数个平行世界,也一定存在某种未知的科学规律,比起平行世界,穿同一个世界的公式一定简单得多。
对于衍家记忆里倒是有,但衍家对外是个像盛家这样正正经经做生意的豪门家族,比起盛家这种半路子起家的豪门,衍家据说已经传了好几代,这一代的掌门人是个年轻人,经历了上一代破产,父母自杀,爷爷去世,几乎家破人亡的惨案,然后重新发家,过程曲折离奇堪称美强惨。
关于衍家风水玄学尤溪的记忆没有,应该是漠不关心也没打听过。助理小道消息忒多,不停叭叭,把知道那点都倒豆子说了:“衍二少要是个江湖骗子,您得离远点,免得被骗了。要是他真有两把刷子,那您更得离远点了,万一他使法术把您迷晕了,签下什么割地合同,不就赔大了?”
尤喜纳闷地看了助理一眼。
尤溪女士这种性格的人请这位当助理是本着什么心态?
什么衍不衍玄不玄的尤喜不太关心,倒是想了一秒:刚才那年轻人挺俊的。
下一秒不甘心地拍拍自己的脸,把这一口孤寡老人语气从脑子里拍出去!
镜子前——
尤喜久久地沉默。
前两日起不来床没仔细看,这会儿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的新面孔,免不了一阵磋叹。
想想当年她那张貌美如花的脸,从幼儿园起就靠脸吃饭骗糖吃,长大后去哪所学校同学都说没见过她这么好看的校花,七大姑八大姨每年给她的红包是整个家族小孩最多的……
想着想着,尤喜又郁住了,她脸长啥样全忘光了,这些记忆只会在她看现在这张脸时成为一把戳人的尖刀。
想啥想!不想了!
等哪天想起来了,她就麻溜地找办法换回去!
客观说,尤溪其实长得不赖,年轻时候应当是个明眸善睐的大美人,一双欧式大双眼皮非常漂亮,鼻子尖挺,嘴唇偏薄但唇形不错,只是颧骨偏高,在年纪大胶原蛋白流失之后,稍显刻薄,但同样的高颧骨可以撑住苹果肌,所以尤溪这长相其实不显老,六十八看起来像是五十左右的样子,这还是在医院没怎么保养的结果。
如果皱纹不那么多就更好了,抬头纹眼角纹法令纹……什么时候护肤品公司开发出熨平皱纹的仪器,首富指日可待啊。
……
言归正传,在医院又养两日后,尤喜准备回家了。
这破医院哪哪都好,设施豪华,服务到位,把你当皇帝太后伺候着,就是在这“仇人”有亿点多。
尤溪女士的性格按照尤喜浅薄的了解,应当是那种不太会招惹事情的人,她低调温和希望家庭和美,对外脾气也不差。
但问题出在这里。
尤喜这两日又碰见不少有过间隙的熟人,不说大佬,起码能住进来的背景都不差,这里面十个有五六个跟她有直接或间接的间隙。
偏偏尤喜记忆正处于混乱中,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就算有个八卦助理在身边叭叭着,也难免闹点乌龙,人家大佬还特会做人,不管有啥仇恨,当着面都跟你客客气气的,完事祝你健康改天组局吃茶。
往往是回过头尤喜才知道这人是仇敌。
这些人里,经助理八卦,有的来自于她那个死去丈夫的恩怨,多是商场上的事,有的是她自个儿招惹的,今天为了大孙子女朋友得罪王家,明天为了孙女得罪陈家,后天被动因为小孙子背上了一口张家的锅……
富婆的生活总是这样艰难而有趣!
但要尤喜来说,尤溪女士但凡有点主张,就该把这些造孽的笑子嫌孙通通塞回他妈肚子里回炉重造,科学上来讲这事儿不可行,那就一个个收拾过去,让他们连招猫遛狗都得想想来自奶奶的拳头。
准备回去前一天,在公司里趁着老娘不在争权夺利的大儿子盛世游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医院病房里。
四十出头的模样,西装革履,长得人模狗样,进来就亲热地喊声妈,关心她说“您好了没?儿子不孝,年底公司事情太多,您又受伤住院,我要忙的事有点多……”关心的话说了一箩筐。
瞅见尤喜面无表情盯着他,一副你编,你继续编,编多了我就信你的样子。
这厮终于住嘴了。
开启正题,“年终的股东大会您今年应该没法主持了吧?股东们提议由我来代您主持,到时候给您视频直播,您看怎么样?”
从名义上来看,身为公司第一大股东,尤溪担任着董事长的职位,虽然她这两年很少管事,几乎从台前退下来,公司日常事务由大儿子二儿子在管着,但像一些重要的会议,尤溪都会出席,这代表着一种身份和权威,向股东和员工及外界表明她还没正式退下,仍然是公司的一把手。
这就是尤喜觉得尤溪矛盾的地方。
一方面对儿孙不断地妥协,一方面却没有完全放弃手上的权利,有点包子中带点钢铁的感觉,又软又硬,咬了磕牙,不吃可惜。
尤喜已经总结出这帮笑子嫌孙没啥好事不会找上门来,参考尤溪过往的经验,但凡他们提出的要求,她肯定得反着来,能拒绝就拒绝。
但是人设不能一下子崩得太彻底,现实不是游戏,游戏她一上来就崩得妈都不认识,只要效果达到,游戏是不会管你的,该给满分给满分。
现实不一样,每个人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就这帮笑子嫌孙智商再低也在平均水平,所以得讲究方法,慢慢来。
她便沉默,没提同不同意,反而问:“其他人呢?都不见人影?”
这厮就来精神了,先是帮着他大儿子开脱,顺带炫耀儿子的出息:“学校里忙,导师看重咱家希希,让帮着做点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家。”
然后开始陷害弟弟,尤溪的二儿子,“二弟不是个东西,天天在公司里闲着没事干,也不来看看您,我听说他最近跟财务赵总监走得特近,您看看要不要管管他?”
至于尤溪嫁出去的女儿在集团只是个中层的小干部,不值一提,没有太大竞争力,他都懒得陷害。
刚说完曹操,曹操后脚就长耳朵跟来了,尤喜看了好大一出戏,两人为了股东大会谁主持召开的事情差点就在病房里打起来。
尤喜饶有兴致看戏,这俩在外大小也是豪门贵公子,关起门来打架骂街跟普通人也没啥两样,甚至都不如。
在老妈面前在她病房里打架骂架也不怕气死当妈的?
尤喜没被气死,乐得皱纹都要少掉好几条,等戏看得差不多了,就制止他们,拍板说你俩手心手背都是我的肉,给谁都不好,伤害兄弟感情,还是妈自己来吧。
俩兄弟:……
架白打了。
这俩被尤喜撅回去,尤喜准备第二天就回家。
作为一个知名的豪门富婆,上市集团董事长,她准备出院这事儿放出风声,媒体记者一早就在医院门口蹲点了。
正是装逼的好时候。
第3章
A市某公立医院人来人往。
某个普通的双人病房内。
一床躺着个老人,另一张床躺着个妙龄少女,两张病床的隔帘被拉开了,一对夫妇坐在正中间,中年男人正削着苹果皮,中年女人则忧心忡忡盯着床上的少女发愁。
旁边的老人醒着,劝道:“医生检查了都说没什么事,兴许是吓到了,这两天就该醒过来了,你别想那么多。”
“妈,我怎么能不想?咱家喜喜身体多健康啊,从小到大没生过大病,三两年才难得感冒一次,吃点药三两天就活蹦乱跳,她这个身体壮得跟小牛犊似的,怎么可能摔一跤就昏迷好几天不省人事?指不定是哪里出问题医生没检查出来。”
“那怎么的,医生都说没事,你还能怎么?慢慢等呗,只要身体没大毛病,该醒来时就会醒,你干着急也没用。”
洛女士被亲妈淡然自若优哉游哉的态度气坏了,都说隔辈亲,平时她妈对她女儿多好啊,怎么女儿出了事最不着急的反而是她?
“你孙女是为了来看你才摔那一跤的,您倒好,老神在在啥也不操心。”
尤姥姥她老人家懒得跟胡搅蛮缠急昏头的女儿说话,转头看向女婿,“你媳妇,自己管管。”
尤爸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岳母,“您就让她说,不说点什么她心里憋得慌,咱们慢慢等,等喜喜醒了,您身体差不多也能出院了。”
老人家牙口挺好,苹果咬得嘎嘣脆,她年轻时候怀孩子早,大外孙女十八了,她今年还不到六十岁,按平均年龄算,也就是个刚入门的老年人。
一家三口有的没的说点家常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快中午了,尤妈准备回去做点午餐带医院来吃。
就在这时,边上病床的少女忽然嗯哼一声,尤妈激动坏了,连忙凑过去。
约莫三五秒时间,女孩睁开眼睛了。
一双圆而清亮的眼睛缓缓睁开,带着些许朦胧,眼神迷茫。
尤妈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又在她脸上揉搓,“喜喜,你终于醒了,你把我跟你爸还有你姥姥吓死了。”
尤爸也凑过来,“醒了就好,下回别这么马虎了,医院里人来人往也是能瞎跑的地方?把别人撞坏了不要紧,要是像这次这样把自己撞坏了咋办?”
尤妈瞪过去:“咋说话的?”
“喜喜能活到这么大,三观正直人品高尚没犯过错误真是祖宗庇佑!”
尤爸闭嘴了。
神魂游离思忖两秒:他快不认识正直和高尚这两个词了。
尤姥姥插话:“你俩快快让开,让我也看看孙女。”
她躺床上不方便起身,伸长了脖子往那看,被女儿女婿给挡住了,把啃完的苹果核朝两人丢过去。
夫妇二人赶紧让开,少女也侧过头,看见个“年轻”的老人笑眯眯地对她说:“姥姥知道你急着看姥姥,但下回听你爸的别这么莽撞,整天蹦蹦跳跳的,把我孙女撞坏了,姥姥会心疼,这回你要是出事了,姥姥以后怎么过?”
尤妈不爽吐槽:“妈,您该咋过还是会咋过的。我信您邪!”
尤姥姥才不理糟心闺女,跟孙女说:“等咱俩出院了,咱就去迪斯尼玩,姥姥请你吃大串棉花糖,还有那个你最喜欢的粉色芭比冰淇淋!”
尤溪刚醒来,就见三个陌生的人又隐约感觉熟悉亲切的人,这三个人看起来很熟悉亲近她,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温暖和疼爱,就是嘴巴说个不停,很吵。
她整个脑子乱哄哄的,懵得暂时分不出心力去分辨现在的情况。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也从脑海深处冒出来,不停地丰富她的记忆库,再与她本来的记忆相融合,大量的工作让大脑处于一个高速运转的状态,几乎让她头昏脑涨。
如果不是感觉自己现在好像突然变年轻了,身体非常健康,以她自己原来的身体素质,可能扛不住这样的工作就会昏迷过去。
她没说话,静静地等待这股难受劲过去,眼前这三人说的话,也基本听进去了,但他们说的话她听得懂,就是没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爸妈?姥姥?
活到她这把年纪,她爸妈早就去世了,何况是比她还年轻的爸妈?就连那个自称是她姥姥的老人家也比她年轻得多!
心里头的疑问越来越多,但尤溪没法打断,更不敢贸然出声,她不是年轻无知的小孩儿了,她知道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最好选择沉默静观其变。
一家三口叭叭了有一会儿,终于发现自己的女儿孙女不说话,这不符合尤小炮筒的性格啊。
尤妈伸手在女儿额头上贴了贴,“没发烧啊?喜喜是不是哪里还难受?跟妈妈说,妈妈叫医生来。”
说完就赶紧按了铃,都怪自己太激动,应该从女儿醒来那一刻就立刻喊医生过来,这是基本常识啊。
尤溪垂下眼眸,静静地不说话。
不一会儿医生进来了,一阵检查询问,尤溪就说了句头疼,没再开口说别的。
但这短短两个字,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记得自己不是个嗓,她已经六十八了怎么可能嗓音还这么清脆甜美如少女?何况她年轻时候就不是这个声音,她音线偏低,更为中性些。
这听着就像个小姑娘的声音,而且应当是那种娇生惯养被长辈父母好好惯着宠着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嗓音就透着股香甜香甜的气息。
医生说躺了好几天头疼也是正常,就像是人睡久了也会感觉不舒服,“再观察一天,没事就能出院了。”
该检查的早在少女住院那刻就检查完了,除了额头磕破点皮,膝盖有擦伤,丁点毛病没有,这小姑娘身体结实着呢。
尤妈拦住医生不让走,“你再看看我女儿,她醒来到现在一脸傻样,我女儿向来古灵精怪,跟我们父母长辈亲近着呢,怎么会连句爸妈姥姥都不知道喊。”
尤爸嘀咕:“确实怪,喜喜平时没事都要装两分套套好处,昏迷这么多天一句话没抱怨,确实不像我女儿。”
“别磕傻了吧?”姥姥说。
尤妈一人赏赐一枕头,“你俩才是亲生的吧,不会说话都给我滚远点。”
医生看向小姑娘。
尤溪摇摇头。
医生只好道:“从检查报告看没问题,可能是睡懵了,还难受着,让她休息会儿,明天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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