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照仪这回也没什么话了,她天天待在营帐中,连战况都得焦十安告诉她,又不可能决胜千里。
焦十安说:“如果崇月皇帝执意想攻下中衢怎么办?”
游照仪说:“不太可能,中衢疆域很大,想要彻底攻下并非易事,崇月最想要的是水路,最多就是打到澜州,拿下雀潭江源头,再与我国开市通商,再多的她们也不敢。”
焦十安说:“我现在怕的是别国落井下石,现在我们二者是互不相让,僵持住了,但若是有别国加入,我们就弱势了。”
游照仪问:“叱蛮如何?”
焦十安说:“宗政皇族几乎在内斗的时候被杀尽,宗政和死了就只有一个八岁的小儿登了皇位,朝政大权都在宗政和庶母手里把持,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
游照仪摇摇头说:“不见得,现在机会这么好,还有崇月大军在前,叱蛮十数城还在我们手中,我不信他们一点想法都没有。”
焦十安皱着眉头叹气,说:“这仗什么是能打完啊,难道除了和亲就没有别的不打仗的办法了吗?”
闻言,游照仪神色变得有些冷然,没有说话。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实力相当的国度必定会相互忌惮,无法共存,而王图霸业之路总是要用无数白骨铺就,一个国家的兴起也注定要经历无数征伐。
两人又聊了几句,焦十安突然紧张的问:“世子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啊?”
见游照仪狐疑的看着她,她说:“我每次来他都出去,我看上次楚创来他都在帐子里。”
游照仪说:“他是怕你不敢面对他。”
闻言,焦十安想了想说:“确实还是不太敢面对。”
游照仪有点无奈的说:“这都是我自己选的,你们就不要自责了。”
焦十安默然的点点头,半晌,才说:“谢谢你救我,照仪,也谢谢你能活着回来。”她伸手去抓游照仪的手,握紧。
二人默然不语,似乎都在为前事所伤。
良久,游照仪才说:“别伤心了,我活着呢,伤也快好了。”
焦十安点点头,终于松开她的手,讷讷道:“我去找世子。”
她转身走出去,宣峋与正在营帐不远处摸着乌夜和映雪,见她出来后便想举步回营,结果被她叫住。
“殿下!”焦十安低着头,说:“真的对不起。”
宣峋与淡声说:“你没对不起任何人。”
焦十安说:“不是因为照仪救我的事情和您道歉,是因为照仪受伤、被带走、治伤……这些事情您所承受的苦痛和悲伤道歉,真的对不起。”
宣峋与说:“这些东西你也在承受,不必向我道歉,”顿了顿,他又说:“她已经回来了,我们都不必再自苦,好好照顾她便是。”
闻言,焦十安终于慢慢笑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第33章 多是横戈马上行
(1)
今年过年是宣峋与陪她在边疆过的。
边疆没什么过年的气氛, 因为一旦过年都回不去,意味着战事并不轻松,在这种焦灼之下谁也不会有过年的心思。
除夕这天, 兰屏给两人做了一碗面, 游照仪伤已然好的差不多了,便和他一起坐在桌边吃。
二人吃完饭游照仪说带他去帐外看月亮,宣峋与不以为意的说:“边疆的月亮难道比上京好看吗?”
游照仪说:“不一样,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便跟着游照仪到了营帐外, 帐帘一掀开, 外面的凌冽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游照仪帮他把大氅拢好,宣峋与却伸手掀开了一半,说:“你进来, 伤才刚好。”
游照仪便钻进去,抱着他细细的腰摸了摸,说:“肉都长回来了。”
闻言, 宣峋与咬了咬唇,迟疑的把脸凑到她面前, 说:“我比以前好看了吗?”
他那张脸冲击力实在太大,一下子在她面前放大几乎晃得她恍惚了一瞬, 饶是在边疆待了这么久, 他也没被风沙磨砺, 依旧是乌发雪肤, 眉眼秾艳,丽色横生, 更别提眼中还带着浓烈的期待和依恋。
游照仪和他对视片刻,自以为不动神色的咽了口口水, 呆滞的看着他,喉咙发干。
正想说话,宣峋与又带着笑意退开了,说:“看样子是比以前好看了,你看我都看呆了。”
游照仪也笑,知道他想听什么,说:“嗯,所以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宣峋与僵了一下,没有说话。
游照仪便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天上,说:“看月亮。”今日并不是满月,但月亮很亮,弯钩一般的挂在天际。
游照仪说:“每次过年回不了家的时候,就在营帐外看看月亮。”
宣峋与依言看去,并不说话,似乎也在感受她曾经感受过的月光。
今天是除夕,训练结束的早,此间有不少人站在帐外呆呆的抬着头,头顶那轮清辉平等的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月亮,说不定我也正在看月亮想你。
……
又过了几天,游照仪胸口那个箭伤终于开始落痂,她那个伤一度好了又撕裂,是以留下的伤疤凹凸不平,有些丑陋。
晚间游照仪脱衣后以水为镜照了照,又看了一眼宣峋与,佯装自怨自艾的说:“看看这疤,再一想想你的身子,颇觉的有点配不上你了。”
宣峋与正掀被准备入睡,闻言愣了愣,没发现她眼底的那一丝笑意,白着脸爬到她身边,软着声音说:“怎么会呢…我又不嫌弃你的。”
他素手纤纤,照顾了她几个月也没见粗糙,依旧香润玉温,触上来摩挲了一下那块丑陋的皮肤,摸了一会儿,他想到什么,目光怔怔,歪身进她怀中,脸凑近她的胸口,竟颤颤巍巍的伸出一截小舌,轻轻舔了舔那个疤痕。
游照仪一下子愣住了,一把火似乎从那个伤口点燃,霎时间烧遍她的全身,宣峋与见她不动,又轻轻舔了两口,还抬眼看她,眼里都是浓烈的爱意和讨好,似乎在说:你看,我根本不嫌弃。
游照仪一下子伸手攫住了他的下颌,另一只手环住他的细腰,将他整个人一提,跨坐在自己身上。
一个极其凶狠的吻。
坐在她身上,宣峋就与比她高了点,双手抱着她的脖颈,乖顺的低着头任她吞噬,游照仪则一只手用力环住他的细腰,另一只手则不知道摸到哪里去了。
宣峋与乖顺异常,根本不欲反抗,亲吻间还要证明自己,断断续续的说:“你怎样都很、很好……我不嫌弃……不能、不能不要我……呜!”
她只是说了一句配不上他,他就立刻草木皆兵的曲解了她的意思,
直到把他脱光掼入被子,游照仪才大发善心的说:“好,我相信……”发觉宣峋与修长纤韧的双腿柔顺的缠上了她的腰,她才说出下一句:“我们天造地设,这辈子都锁在一起。”
闻言宣峋与终于笑起来,攀住她任其施为。
三日后,游照仪彻底伤愈,即将归队参训,宋凭玄的想法是让她先带着楚创与荷安的张长鸣会合,原驻京营五千人还在那驻守。
游照仪的想法也是如此,受命后便让楚创整军,带一小队人马先一起返回昌延与镇国公主复命,再携原本带至昌延的驻京营一千人回到荷安驻扎守城。
唯一让游照仪有些头疼的是宣峋与不愿回京,也要跟着她一起去荷安。
此刻帐子中的气氛很是僵持,二人刚刚吵了好几句,原本要来复命的楚创刚掀开帐帘见此情景立刻旋步退了出去,动作极为流畅。
片刻,宣峋与继续动手整装,对她的拒绝充耳不闻。
游照仪只好软声讲道理:“战场凶险,与崇月对仗胜负难卜,说不定哪天就要退守,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裴王妃交代?”
宣峋与眼中好像只有那几件衣服和伤药,眼睛都不往她这边瞥一下,淡淡的说:“我已经和母亲去信和她言明了此事,她并未多说什么。”
游照仪又问:“那你的官职呢?你的差事,就这么放下了?”
宣峋与说:“现在有什么事比边疆战事更重要,太常寺少我一个又不是不行,况且我也和陛下言明了,陛下允我随军。”
游照仪第一次有些无力,说:“那还有王爷,还有公主,还有帝姬……还有我,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宣峋与终于停手了,顿了好半晌,营帐里都是窒息的沉默。
游照仪见他背影微微颤抖,刚想出言安慰,对方就扭头看向她,她这才发现他眼里已经全是眼泪,带着哭腔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你受伤生死难料的时候,我只能待在上京一天一天的等你的消息!你被带走、凶吉未卜的时候,我只能在营帐中看着被你丢下的乌夜!你昏迷的时候,我也只能坐在床边等你一天天醒过来,我不想再等了!”
他突然泄力,崩溃的跪倒在地上,呜咽着说:“我不能再这么等了……你要打仗,我不拦你,但我得陪着你啊……”
游照仪顿时心疼难忍,走上前去把他抱进怀里,他死死的攥住她的衣袖,语句中都是破碎和痛苦:“我要陪着你…就算死,也让我跟你死在一起”
游照仪忙拥紧他,给他擦眼泪,心中酸涩,只能答应道:“好、好,我们一起去,永远在一起。”
一时间,营帐中只有宣峋与细碎的哭声。
好一会儿,宣峋与终于缓过来,渐渐止住哭声,游照仪便用袖子帮他擦干净脸,二人对视片刻,自然的交换了一个吻。
亲完后,宣峋与抽了抽鼻子,起身继续去收拾伤药和衣物,又去安排带来的人。
广邑王府的十几个府兵被他派了回去,兰屏和许止戈执意要留在这保护他,他也没说什么,把二人留下了。
楚创整军了约三百人的小队,大部分是一直随着游照仪来去征战的驻京营之人。
万事俱备后众人整队待发,与宋凭玄几众告别时,宣峋与自己骑着映雪跟上来,众人这才知道世子殿下也要随军,吓了一跳,但见游照仪神色如常,也不敢有任何置喙。
游照仪与宋、沈几人说完话,宣峋与正打马前来,映雪在一众黑马中太过显眼,众人下意识的看去,便见马上一动人心魄的惊鸿艳影,宣峋与其实只穿了件和军中众人一样的暗红色军袍,也未着铠甲,铠甲他之前试过游照仪的,有点穿不动,游照仪便给他找了一件软甲穿在里面,外头披了个厚厚的披风,可绕是如此,他身形依然秾纤得衷,修短合度,披风绳结之上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一张脸干干净净的望过来,美愈天人。
众人瞬间无声,连原本的说话声都突兀的断了,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游照仪不虞的声音:“有帷帽吗?”
他若是就这样随军,大家走走看看,估计要明年才能到荷安了。
军中肯定没有帷帽,最后游照仪划破了一件旧袍子,裁出一块长布让他包住头脸,宣峋与颇有些嫌弃,用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瞪她,可那双眼也是盈盈如水,顾盼神飞,游照仪静默半晌,说:“要不眼睛也蒙上吧。”
宣峋与推了她一把,自己骑马往前走了。
游照仪身后军众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憋笑看向她,游照仪见状也不恼,立刻骑马追上去。
……
一行三百人左右,从百臻城出发,需要再次途径溪午、珺行,先到昌延停驻,最后再重返荷安。原本众人疾驰支援,只需两三日,但如今只是返程,故而不用日夜兼程,入夜了寻地驻扎,白日赶路即可。
众人从正午出发,一路行至天光将隐,才在一处密林停驻,燃了一小堆篝火,众人围着吃了干粮。
在营帐中还能有锅炉什么的做饭,现而今便什么都没有了,能吃的都是随身携带的干粮,大多是麦饭或是馕饼,再加上一些肉干,根本说不上好吃,不辅几口水根本咽不下去。
楚创等人对随军的世子殿下颇有些好奇,原本以为那种锦衣玉食养出来的世家公子对这种干粮肯定难以下咽,谁知他适应的很好,坐在游照仪边上一口一口的吃着,脸上没见一点难忍。
游照仪也在适时的时候给他递上水壶,二人很快一起填饱了肚子,围着篝火取暖。
但过了一会儿,他却扯着游照仪,偷偷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游照仪也蹙眉,拿了点什么东西便揽着他走向了密林深处。
二人即将隐没身形的时候游照仪还回头看了一眼探头探脑的众人,见她面露警告,军众便纷纷低下了头。
走了几步,密林深处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宣峋与有些害怕,一直抱着游照仪。
待寻了个荒僻的空地游照仪才停下来,问:“很痛?”
黑暗中宣峋与闷闷的嗯了一声,游照仪伸手撩起他军袍下摆,扯下里面的裤子,伸手探入他的腿缝。
大腿内侧的的肌肤一片高热,应是擦伤红肿了。
游照仪没觉得有什么,蘸了药膏给他抹,说:“你第一次骑马这么久,擦伤很正常。”
宣峋与抱着她乖顺的任她擦,语气有些不高兴的问:“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游照仪继续擦另一边,闻言道:“怎么会?我第一次骑马这么久也这样。”
宣峋与便问:“那你就自己擦药吗?”
游照仪摇头说:“那时候在打叱蛮,不是很严重的伤都来不及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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