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谓是十分不理解,谢闻的脸红了一红,听出她话中的责怪之意,把佳人丢在一侧,自己去整理发冠,的确有点儿过分。
谢闻小声解释道:“阿浮不是说过,喜欢我好看吗?我如果蓬头垢面的,怕让你厌烦。”
姜浮笑道:“殿下天生丽质,无论怎么样都好看。别弄那些啦,你过来一些,我有话跟你说。”
谢闻乖乖从铜镜前离开,姜浮正襟危坐,道:“殿下,近日来,慎侍郎家的流言你听说了没有?”
谢闻疑惑地皱了眉:“慎侍郎?他最近三天两头地告假,不是身体不好吗?有什么流言?”
姜浮叹道:“殿下这都不知道?慎侍郎的女儿和人私奔,前些日子被绑了回来,玉京城闹得风言风语的,大街小巷里,都在说这些事呢。”
谢闻想了一想,道:“我记得,慎侍郎的女儿是你好友,这私奔的,不会就是那位吧……”
姜浮道:“殿下这都记得?”她叹了口气:“那位慎娘子,的确是我的闺中密友。”
谢闻沉吟道:“这……可难办了……慎侍郎为人古板,出了这种事情,恐怕会生出什么心思。阿浮你放心,我会警告他,最起码保全你好友的性命。”
姜浮凑近前,抱住他的手臂,把谢闻吓了一跳,甩开不是,不甩开也不是。她的声音在静夜里分外好听:“殿下,我思来想去,这事情只有你能帮我了。慎侍郎那么古怪,就算你警告他了,可人在慎府,究竟如何,我们也管不到呀。”
谢闻脸胀得通红,手臂分不清楚是要把她推出去还是揽进怀里,“阿浮想如何?”
姜浮道:“我想问,殿下手里,有没有暗卫之类的,我想把慎娘子救出来。”
谢闻愣了一下,由心猿意马一下冷静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姜浮:“你……擅入朝廷命官府中,可是杀头的罪名,你还想劫人?阿浮,这……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他拒绝的干脆利落,也在意料之中,姜浮并不气馁,继续游说:“殿下,慎娘子只比我大半岁,她爷娘又是那副样子,我真担心她活不过明年。”
谢闻道:“这究竟是别人的家事,我不好插手。”
姜浮道:“我们偷偷地做,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殿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知道殿下是仁慈的人,肯定不会让一个妙龄女子月摧花折的。”
谢闻抿着唇,眸光深深,并不吱声。
姜浮道:“殿下你是不是也觉得,慎娘子和别人私奔,是不守妇道?”
谢闻半响才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她连私奔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本不愿用不好的话评价阿浮的朋友,但为了早早打消她的念头,还是狠心把话往重了说:“可见是个没有礼义廉耻、不孝不悌的人。阿浮,这种人,你还是不要再和她来往了。”
姜浮在他目光不能及之处,偷偷撇了撇嘴,依照她的愚见,慎瑞云最大的错处,就是选了那样一个不靠谱的浪荡子。
姜浮把头靠在她胸膛上,语气闷闷:“在殿下眼里,慎娘子就是这样的人吗?”
谢闻没说话。
姜浮自嘲道:“阿娘很不赞同我嫁进宫里,我便都和她说了,我愿意嫁给太子,想要嫁给太子,阿娘也是说我私相授受,殿下说,阿娘会不会也在心里觉得,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没有廉耻的女儿?”
感受到接触到的身体一僵,姜浮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谢闻慌乱起来,急忙道:“这怎么能一样,阿耶圣旨虽然未下,可我们俩的婚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他咬牙道:“若说不守礼,也是我的缘故,我以后再不做出这种事情了。”
姜浮抬起头来,盈盈若水的眼眸和他对视:“原来殿下也这么觉得,可我心里只觉得,我们两情相悦,发乎情止乎礼,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我眼中,私相授受和私奔,都不算什么事情。”
谢闻侧过脸去:“不对,你那位好友,她若真是个正经人,就算和人生情,也敢禀明父母,让长辈做主,而不是抛下有养育之恩的爷娘,和情郎私奔而去。她那个情郎,定也是个极没担当的人,他若是真的为慎娘子好,就不可能和她私奔。”
姜浮心道,最后一句话说得没错,不过她可时刻记着自己的目的。
“可是不私奔又能怎么办呢?慎侍郎的个性,殿下又不是不知道,若是女儿带个野男人回来,说要嫁给他,恐怕现如今,我就不用担心好友性命难保了。”
谢闻摇头道:“不行,这件事我还是不能认同。那个男人但凡用些心,科举有文有武,谋一官半职在身。慎侍郎为人迂腐,但并非嫌贫爱富之人,两人的婚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姜浮只摇头道:“殿下是这么想的吗?我不说殿下也知道,就算是殿下这样十全十美的好男儿,我爷娘也是不太乐意的呢。”
谢闻眼神闪烁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怀里的细腰。姜浮这句话说得对,要不是自己家仗势,姜祭酒真不会轻易答应,将女儿嫁给他。
姜浮看他眼神松动,便知有戏,继续添油加火,谢闻摸得她有点痒,但这时候气氛正好,她不想打断。
“殿下有没有想过,阿耶要是真的抵死不从,你不是太子,不出身皇家,我们俩该怎么办?”
她整个脑袋都埋到谢闻胸膛,好像在他心里说话一般。谢闻一只手搂着腰肢,一只手放在如云的秀发上,眼神幽暗,不知道纠结出来了没有。
姜浮决定再下一剂猛药:“我已经被殿下抱过亲过了,若是让我嫁给旁人,就算死了也不愿意。”
谢闻的手一颤,继而是更紧地搂住她:“阿浮,别说这种话,我答应你就是了。”
姜浮怀里钻出来,想去亲他的脸,却被整个人按住。谢闻站在床前,最起码现在,他是不可能去做姜浮的床。
他弯下腰,两人视线齐平,姜浮面不改色,心里却有点发虚,自己的小把戏实在是很好拆穿,只看他愿不愿意深陷其中了。
谢闻每次看她的眼神,总是亮亮地,此刻却漆黑得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夜的缘故。
姜浮情不自禁捏了下自己的衣服。
谢闻道:“阿浮……你……我……”他面有难色,欲言又止,姜浮便放心了一大半,这就不是翻脸的反应了。
松了一口气,她又游刃有余起来,伸手去摸他的脸,却被谢闻轻而易举握住手腕。
她有些羞恼:“殿下!”
第88章 撒娇
谢闻叹了口气, 没有放开她的手腕,语气有点难以察觉的忧伤:“阿浮,你不用这样的……有什么事情, 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这样不好。”
姜浮:“你先放开我呀。”
这种被钳制住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谢闻状若未闻, 盯着她的眼睛, 继续道:“皇后亲军控鹤卫,自从阿娘去世, 皇后之位空悬,一直在我手里。我把这支卫军给你,从今以后, 你就是这支军队的主人。雪簇我也会支会表姐, 调入控鹤卫。”
姜浮本来还在生气,此刻却有种天上掉了个大馅饼的感觉。她小心翼翼地问:“这样会不会于礼不合?”
谢闻道:“……早晚都是你的。从明天开始,控鹤卫的唯一主人是你,军中事物, 我不会再插手。”
他放开姜浮的手:“阿浮, 你懂我的心了吗?”
姜浮似懂非懂, 他那颗脆弱的少男心,实在是百转千回。为明君者, 低位的谄媚把戏,自然要惩罚。
她很习惯用一些小伎俩, 从爷娘阿兄那里换一点儿特权, 对方也很乐意, 今天故技重施, 对谢闻撒个娇,想让他帮自己做事, 没想到却碰壁。
谢闻好像不喜欢这样,不喜欢什么呢?是她故意的若有若无的身体接触,还是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姜浮撇过脸去:“我又不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殿下心中所想呢?”
谢闻提醒她:“小声些,要是惊醒了别人,就不好了。”
姜浮不想理他了:“殿下既然来见我,还怕这个?都是我不好,连累了殿下的清白名声。”
她赌气地躺下,裹紧被子:“殿下赶紧回去吧,我困了。”
谢闻还是站在床前,没有挪动脚步:“别生气,阿浮。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应该想一想,我……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又是在深夜,你贴着我,万一,万一……该怎么办?”
姜浮揭开被子坐起来:“你在想什么?”刚才她只不过是抱着他的手臂,最过分的也不过就是抱了他,后知后觉地羞恼起来,谢闻究竟在想什么,该不会以为她在投怀送抱,故意引他做什么吧?
明明她只是想撒个娇而已……
她脸上艳过雪中梅花,谢闻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是我思想龌龊。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不是?”
姜浮道:“你真讨厌。”
谢闻移开目光:“控鹤卫的令牌,我让雪簇给你送过来。太晚了,我先走了,夜里盖好被子,别着凉。”
他离开了之后,雪簇悄悄进来,看姜浮已经在躺着,询问道:“娘子,要不要灭灯?”
姜浮的声音从床榻处传来,有点闷闷的:“嗯。”
雪簇吹灭了蜡烛,退了出去。
姜浮脸热起来,大冬天也不觉得冷。她想着刚才,她扑在谢闻怀里他的神色,这个人,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居然心里都在想那些事?
谢闻中药在马车的时候,他的行为可比刚才过分的多,不只是亲吻,甚至还舔了脖颈,那时候姜浮都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他的反应有趣,他的触碰,也不讨厌。
今时今日,短短几月就时过境迁,却因为谢闻的几句话就浮想联翩起来。
辗转反侧,越想越面红耳热,谢闻真是个伪君子,下流胚子。
不知过了多久,才睡意袭来,合上了眼皮。
次日,雪簇果然把一个锦囊递过来,姜浮打开后,赫然是半只鱼符。
雪簇解释道:“另外半只,在控鹤率那里。有了这个,娘子就是控鹤卫实际的主人了。”
她一脸憧憬之色:“真好,以后我就听娘子的啦,六郎君再也不能骂我小奸细了。”
姜浮笑了一下:“你呀,这事可千万不能跟阿兄说。”她真担心,阿兄要是知道了,会觉得这是狐媚惑主,要大义灭亲。
雪簇道:“那当然了,闷声发大财的道理,我也是懂得。”
两人正在说话间,妙嫣打帘子进来,面上不是温柔的笑意,多了几分为难之色:“娘子还有心情说笑呢,慎侍郎的夫人又来了,指名道姓要邀娘子与她同归。在前头被夫人拦下来了。慎夫人哭得实在厉害,她那样守礼的人,居然在前面大吵大闹起来,非要见娘子,咱们夫人也没有办法,传了人来问问娘子,是见也不见?”
姜浮还没见到控鹤卫,慎夫人却先找上门来,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见,当然要见了。”
正是雪天,精心设计的园子也染上了衰败之色,光秃秃的枝桠怎么也说不上好看,名贵的花在初冬的时候,就被园丁移到了室内。
姜浮紧了紧身上的厚重的披袄子,不禁思索起来,慎夫人为何一定要见她呢?是因为赠银的事情暴露了吗?
慎瑞云不应该和慎夫人说这回事,就算暴露了,也没有必要来姜府大闹。被知道了,姜浮也大可以推脱,只是慎瑞云说有用钱的地方,她这做好友的,怎么能不借呢?
打定主意来到待客的前厅,场面正一片狼藉,慎夫人跪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其他人看了,恐怕要惊得咬掉了舌头。玉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荷云莫氏,是真正的礼仪大族。慎夫人作为个中翘楚,嫁人多年,也谨记家训,面面俱到,从未出过差错。
眼前的这个慎夫人,只过去了多长时间,就苍老的不成样子了,发髻因为剧烈运动,松得不成样子了。管家女使盈衣,带了两个小女使才把她从地上应拽起来。
看到这幅场面,连一向稳住的妙嫣都惊了。
看到进门的姜浮,慎夫人刚被按在椅子上,又突然迸发出极大的力气,挣脱两个女使束缚,站了几年,把姜浮吓了一跳。
慎夫人声泪俱下:“阿浮,我知道,你与阿云最是要好。你就跟伯母回去一趟,劝劝她吧,她要寻死啊。”
姜浮勉强镇定道:“伯母,你先别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先给我说说。我要去劝瑞云,也敢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慎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流泪道:“虽说家丑不能外扬,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少不得说出来,让你们看笑话了。”
姜浮坐下来劝道:“人命关天,再大的事,又岂能大过人命去呢?伯母也说了,我和瑞云要好,又怎会看她的笑话呢?”
慎夫人抹泪道:“我知道的,你是个好孩子。和阿云不一样,真是前世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才生了这样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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