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昏黄的座式台灯,散发出微亮的光芒。
宴光的卧室装潢精致,以她的喜好布置的风格有宫廷般的优雅,又有杰出的品味和高贵的物件,雕花玻璃座灯,装饰作用的壁画,精美的家具与艺术品让房间变得如博物馆般具有价值。
而唯一那张宽大柔软、足够好几个人睡的大床前,现在有两道身影。
长发少女坐在柔软宽大的床榻上,她身着宽松的吊带睡裙,露出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肌肤,和引人遐想的美丽曲线。忽略她与生俱来的傲慢与威严,宴光的容貌就足以让她获得世人关注,她是正值花季的,美丽至极的青春少女。
在卸去威严的装扮后,她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而跪在她面前的男性,则拥有极为冷酷霸道的俊美面孔,眼窝深邃,眼神无情,如果不是他此刻的姿势,没人敢相信他是弱势的一方。
听见忠心下属的请求,宴光很有趣地笑了起来,她用双手支撑着下巴,低头打量跪着的弗雷德里克。
话语带着戏谑。
“这好像是你为数不多的请求时刻。”
“怎么,感到嫉妒了?”
弗雷德里克没有否认,他柔顺地垂下耳朵,企图用耳尖去蹭少女的手。蓝狼在展示它作为宠物也十分可爱的一面,想要打动铁石心肠的主人。
但他恶劣的女主人、并不打算就这么快给他想要的东西。
宴光没有动,反而自言自语地道:“其实说起来,猫的皮毛更柔顺。”
弗雷德里克的耳朵立刻竖起!
“猫的叫声也更可爱。”
狼尾巴也跟着竖起!如一个蓝色的毛团炸开了毛!
“猫还有很高的潜力。”宴光抬头望着天花板,注视着屋顶上的花纹,“他有超S级的精神力呢,弗雷德里克,我记得你是A,对吧。”
精神力往往能决定一个人的天赋和上限。
随着她的话语,蓝发男人的头越来越低,但他拱起的背脊弧度也更加僵硬,想来如果裴望这时出现,一定能在厮杀中领悟人生的真理。
“但是。”
宴光突然放柔了声调,她漫不经心地曲起指尖,手指顺着蓝狼的耳朵往下抚摸,耳尖在她掌中惊吓般地颤动,她下滑到他的发丝之中。
狼毛的触感和猫不同,更坚硬,也更茂密。
“就算如此,我最信赖的还是你啊,弗雷德里克。”
闻言,男人浑身一颤,他猛地抬起头,冷酷的墨眸微微发红,在未曾想象的时候,他竟然得到了来自主君的夸赞!
“真的吗?”弗雷德里克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他颤声发问,“就算我如此愚笨、弱小、也没有猫咪可爱的皮毛和叫声,大人也选择了我吗?”
他何德何能!
“当然。”宴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孤是......非常器重你的。”
毕竟是她使用了多年的锋刀,宴光对弗雷德里克也不是没有感情,她为数不多在意的人里也有对方的名额,等她来日掌权全联邦,她也会留个位置给对方,带人走上巅峰。
这么好用又吃苦的打工人不多了,她会珍惜的。
当然,该打压打压,该竞争竞争,她不会为了弗雷德里克一匹狼放弃外面的猫猫狗狗,没错,那群人都是她未来的下属,天天给她创造GDP。
宴光想着,弗雷德里克却看不出她的心思,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了,宴光是个不喜欢说好话的家伙,想从她嘴里得到夸赞难于上青天,但今日她竟然亲口承认了他的地位,弗雷德里克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而且,大人还在摸他......
纤细的手指插到蓝色发丝之中,又慢慢松开,顺着他的脖颈抚摸喉结,蓝发男人不由轻轻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滚动。
他的脖子上已经完全不见了淤青,恢复能力十分恐怖。
宴光轻轻抚摸着她之前掐过的位置,问:“还疼吗?”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暧昧,弗雷德里克也不觉得,因为前者很早之前就把后者作为锋刃赏玩,对他的每一处都具有至高的支配权,宴光曾经摸过他胸膛与背脊的每块肌肉,在光滑的肌肤上试探力度。她的举动毫无异心,只像收藏家冷冰冰地衡量藏品的价值。
他的胸腹、肌肉线条、皮肤肌理,都在她的触碰下颤抖。
弗雷德里克有时会憎恨自己的意志力,分明主君是这般光明正大,对他的心意坦坦荡荡,他却不知好歹,在每个深夜幻想她婀娜的身影,期待她更深的触碰,情欲的汗水沾湿他的衣衫。
他渴望着她。
混合着爱意,和比爱意更重的信仰,两者交错扭曲成弗雷德里克矛盾的心情,他习惯将宴光作为神像,作为高不可攀的太阳侍奉,对方的话语宛如圣旨,对方的理念必然是真理。可是他却对至高的太阳怀有不轨之情,这样的妄念让他对自身充满恨意。
他竟然......对主君有如此卑劣的、糟糕的想法......!
他真该死啊。
不可以让宴光大人知道。
弗雷德里克想,他不敢试探宴光对此事的想法,只能自己生生压下心情,这一开始就是他的错误了。
原本是可以的,安静地待在一旁,守卫着主君,这样便能满足的!
可是!那个叫裴望的小子!他凭什么啊!
裴望的存在,宴光难得特殊让弗雷德里克琢磨不透的态度,都让蓝发男人感到恐惧,他又无法违背宴光的命令杀死裴望,所能做到的,只有想要确定自己地位的探寻。
尽管清楚自己的妄念可笑至极,但在宴光靠近时,他又无法不升起幻想,弗雷德里克屏住呼吸,任对方摸索他脆弱的颈部。
男人哑声回答:“......我很好,大人,已经不疼了。”
只要是她赐予的,无论是疼痛还是死亡,他都视为珍宝。
宴光凝视着他,突然说:“你的兽化是狼。”
不用她说下一句,弗雷德里克已经全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脸上浮现出针对裴望的、嘲讽的傲气,下一刻高大的男人原地消失,多出了一匹蓝色的巨狼。
它的毛发鲜亮,一大片在灯光下看起来像蓝色的雪,吻部长,黑色的鼻尖亲昵地蹭着主人的手,讨好亲热,不见一点狼该有的孤傲。
宴光把头埋进了巨狼的胸口颈毛中,不顾对方有些僵硬的身体,她闭上眼睛、抱住了蓝狼。
“弗雷德里克,你会一直追随孤吗?”
虽然不知为何主君会露出脆弱的神态,但对弗雷德里克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
“当然,大人,我会跟随您到世界尽头。”
他信誓旦旦地发誓、许下在心中重复过无数次的诺言。
“您的敌人就由我为您斩去、无论是死神、灾厄、权力或其他,都无法让我离开您分毫。”
宴光将脸深深埋在他的毛发中,她的表情谁也看不见。
“就算跟着孤,会粉身碎骨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男人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是我的荣幸。”
宴光微笑了起来。
她缓缓地道:“我们可是世界的大恶人,走在一条不正确的道路上啊。”
原书中身为最大反派的她,她的爪牙与番犬弗雷德里克,两人都不得善终,是世俗意义中糟糕至极的恶人吧。比起赞美更多得到了恶语,比起荣誉更获得了诋毁。
他们的故事,说起来都像蛋糕里的玻璃渣,咬的舌头全是血腥味,是特别无聊的、除了血色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往事,之后沿着开辟的道路往下走,会诞生更多的野心,成就更多的、罪行或者伟业。
谁让她是个板上钉钉的大反派呢,大反派的爪牙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弗雷德里克也无疑不是一个真正好的辅佐者。
他从不质疑宴光的任何决定,不会提出反对的意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势力中只有宴光这一个声音,本该劝说首领的二把手全面倒戈。
他完完全全只忠于宴光,旁人付出再多的努力收买也没用,为此,联邦许多人都满腹怨言,认为弗雷德里克完全是她的私军,极度不知好歹。
出身最底层的恶女宴光,和她的爪牙刽子手,要把这个世界都带到地狱里去!
书中,有人这么评价。
但是也许,对宴光,对弗雷德里克而言,他们所见到的,早就是熔浆滚烫的地狱般恶景了。
承认她的恶毒,也承认她的野心,她并不是裴望那样善良的男主角,她的路从很久之前就定好了。
少女抱紧了巨狼,在昏暗的灯光、血色美丽的夜晚中,她放声大笑,狂妄的笑声带着弗雷德里克的胸膛一同颤抖,是沉重的回响。
笑到一半,她的声音又戛然而止,如断章的乐曲,宴光松开了巨狼,红唇贴近它的尖耳,在它耳边悉悉索索,像小女孩对朋友说悄悄话般小声地说:
“好、我们就到地狱里去。”
第16章
凌晨两点。
裴望还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给他安排的房间也相当舒适豪华, 用度一律都是上好的材质,对于前半生没享受过富贵、一直在贫民窟挣扎的普通人而言,应该是十分享受的。
不过, 裴望既然能在贫民窟生活数年还无所谓,证明他也不是在乎生活条件的人。
现在, 裴望的黑色猫耳朵还没有收起,敏感的尾巴也盘在腰间,他抱着枕头思考了半天人生, 最后发出绝望的叹息。
“这该......怎么办才好啊......”
今日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裴望认真地在下属的带领下观察了领地, 判断着宴光所支配的势力, 并判断着她的治理能力,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怎么办。”黑发少年喃喃自语,“超级优秀。”
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通过残忍的手段剥削着所有人,相反那位少女,展现出了与她的性格、她的外表完全不符合的冷静与才能,如果忽略她私下的性格,仅仅只以领导者的标准去打分,宴光,也无疑是接近满分的级别。
仅仅是, 她能将一块荒地改造成繁华, 就已经证明了她的手腕。
而带领他的人所描述的画面也令人心动。
“宴光大人......根本不在意大家的出身,她是彻底的唯才是举。”
“宴光大人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人, 我一直这么相信。”
“商业、战斗、政治......大人什么都会。”
裴望无法忽视他们眼中的光芒, 在底层生活数年的他, 非常清楚做到这意味着什么,也更加清楚, 想做到这一步有多难。
那个女人,像是开场就点了满点数值似的,让人难以想象她的成就。
知道的越多,裴望越良心不安。
他之前默认宴光是个傲慢至极,恶逆无道的大小姐,是会拿着鞭子肆意抽打仆人的混账家伙,感觉对方能在血流成河的场景中优雅地饮红酒,无视他人的悲苦和痛楚。
他的猜想,宴光不可能觉察不到。
可是多次的误解一次次被推翻,裴望的猜想岌岌可危,今天目睹的场景是粉碎认知的最后一拳,他必须承认他的溃败,他想错了。
宴光比他想象的好一百倍。
她只是因为不善于表达、性格有些恶劣、不肯好好说话而已,但是说话好听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做事却做不到她这么漂亮。
她是个厉害又出色的家伙,足以让人尊敬。
于是裴望的良心开始愧疚。
想一想他对宴光的态度,是不是太敷衍了?他有没有认真完成她派下来的任务?他是不是一直对她怀有敌意和防备?
他的偏见简直刻在了脸上!
他好糟糕!
裴望实在顶不住“误会了一个好人”这点,他抓狂地揉乱头发,神情十分崩溃。
这时,门被敲响了。
这么晚是谁啊?
裴望起身喊:“谁啊?”
结果传来的声音让他浑身一激灵:“孤。”
好优美的一个字,立刻点出了来者的身份,和防伪标签一样闪亮。
裴望头皮发麻,她大半夜来干什么?
黑发少年手忙脚乱套上衣服,几步冲到门口开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倒吸一口凉气,气急败坏地把人扯了进来。
“你有没有一点异性常识啊!大小姐!”
他的喊声简直是痛心疾首,宴光就穿着一条单薄的真丝睡裙,披着头发来找他了,因为是吊带款式,以裴望的角度,她胸口美丽的风景一览无余,少女纤细美丽的女体,是点燃青春期少年的火星。
她丰满的胸口,性感纤细的腰,若隐若现的腿,以及在灯光下变得温和的神情,都让人产生打破距离的冲动,想接触黄金的幻梦。
裴望一时间心跳都停止了,一半是被惊艳,一半是被惊吓,他彻底顶不住了,大小姐,半夜三更你穿着睡裙跑到陌生男人的房间,再没有性别认知也不能这样搞啊!
你醒醒!我是男的!
他手忙脚乱把人拉进来,企图把他的外套往她身上套:“穿上,穿上,你让我害怕。”
宴光很感兴趣地打量他:“你耳尖都红了。”
“这不是因为你吗!”猫大喊。
“大小姐是什么称呼?”
呃,裴望反应过来,他把在心中碎碎念的外号喊出了口,实际上他已经知道宴光不是什么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她比靠家族成就自我的人更强,更伟大。
但是——
“因为你的表现、就是个傲慢又任性、目中无人自说自话的大小姐啊。”黑发少年颓丧地垂下眼睛,无可奈何般地碎碎念道,手上忙着帮宴光拉上外套的拉链,大号的男式黑色夹克外套套在她身上,像男友衬衣一样笼罩着他的气息。
宴光没有制止他的动作,只是傲慢地昂首:“你在抱怨孤?”
“我可不敢。”裴望深吸了口气,继续碎碎念:“......就连说话的方式也是,你不知道好好说话,做人坦诚一点,可以省掉很多麻烦吗?”
那是不可能的。宴光想,因为她是反派。
要是她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或者性格但凡有一点儿善良积极,她早就是本书女主了,还有裴望什么事儿。
骄横的大小姐伸出手臂示意仆人:“袖子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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