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一步都不能往前。
他的动作很轻,但他确信宴光听得到声音,或者弗雷德里克能发现来访者,但是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朝这边投来视线,似乎全然不在意。
他们彼此依偎私语,如多年培养出的恩爱青梅竹马。
......
裴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
他坐到床前,一动不动,脑子没有思维也没有情绪,根本运转不了。
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攥破了手心,血滴滴答答往下掉。
胸口不明所以的膨胀情绪,让他浑身发抖,不能冷静。
我在干什么。
我难道在生气吗。
弗雷德里克是宴光的青梅竹马,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拥有牢不可破的情谊,这件事他不是早就清楚了吗,蓝发青年可以为了宴光一句话与世界为敌,为她燃尽全身,他恨不得生长成宴光的一部分与她共存,而宴光也以自己的方式回应着对方的诚意。
虽然他觉得金发少女不爱任何人、对谁都没有全心全意的信任、最在意的只有权力和力量,但是相对来说,弗雷德里克已经得到她最大值的感情了!
她竟然会允许他看见她的弱势。
她竟然会回应他的请求。
为什么?为什么?青梅竹马有这么了不起吗!
裴望不懂他燃烧的怒意来自何处,他向来颓废懒散,对生活得过且过,没有野心和需求,因此根本没有大的情绪波动,但此刻高涨的怒火让他心生颤抖,他都不明白这是为何。
说到底,宴光和他算什么关系?就算宴光和弗雷德里克同居一室,做出更加亲密的举动,又能怎样?需要向他裴望解释吗?他有资格得到解释吗?他算老几?不过是大小姐选中的临时工具罢了,他和宴光有特别的情分可言吗?
恶逆傲慢的大小姐,野心勃勃的大小姐,和手下唯她是从的忠犬才是绝配啊!
而且,难道他裴望对宴光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们一开始、一开始是什么关系?是压迫者和勉勉强强做事的关系!
“咔嚓!”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捏碎了,裴望低下头,黑发遮住他俊秀的脸,他再次审问自己:我是谁?
我和她是什么定义?
说起来他们的关系其实已经是一团乱麻了,裴望都不记得一开始对宴光的畏惧和反感了,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了苟命不得不听从她的安排,认为这是个傲慢又任性特别自以为是的大小姐。
如果正常发展的话,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和这种性格的人有什么联系,太麻烦了。
她天生像要立于人群的中心,闪闪发亮被万众瞩目,无论是好是坏,都会迎来排山倒海般的溢美之词或恶毒至极的诅咒,这样的人有能改变世界的狂热野心,也必定会承担同等的压力。相比起来,裴望就是个路过的平凡路人,他并不羡慕这般的人物,也没有想过要成为他们,他只想平静懒散地过好每一天,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悠闲轻松。
但是。
她朝他伸出了手。
他也被她所吸引。
她的炙热、她的野心、她倾注一切般燃烧又癫狂的决意,都让裴望忍不住咋舌,好似自己也被一同点燃,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专注到如此地步,又不由觉得她是那么的,那么的鲜活动人。
太明亮了。
想要看着她、想要帮助她、想得到她的赞许和肯定......这般的心情,无法描绘,只能咽下。
但是,是不是该对自己坦诚一点?
我对宴光,我对大小姐她......是种什么心情?
为什么......会嫉妒到如此地步啊!
有湿润的液体从脸上流下,裴望抓着头发,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面。
......
“哈。”
在星盗基地,裴卿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他翻身从床上坐起,走到镜子前面。
浴室装着一面等身长的镜子,里面倒映出身着睡袍、水仙花般淡漠优雅的美少年,他身着白色丝绒睡衣,腰细腿长,脸上有淡淡的倦怠与暗色。
裴卿对着镜子,抚摸他胸口心脏的位置,刚刚,这里又传来激烈的情感波动,他世界另一端的兄弟,他与之共生的双子弟弟,将嫉妒的烈焰从心头传来,让他细细品味。
原来如此。
裴卿抬起手,摸着镜子中的脸,他面容俊秀,眼眸深沉,比起裴望是更成熟又更俊美的长相,左眼下的黑色星星印记黯淡优美,如褪色的王冠。
他按住星星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可以确定了。
我愚蠢的弟弟啊。
你是被谁引发了情爱、又被谁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的痛苦甚至点燃我的心头,明明恨的想要杀了对方,却又在意着那个人,不敢让她有丝毫的不快?
好可怜啊。
到了这种地步,这种地步,你甚至还在逃避?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心情?
简直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无言以对了。
裴卿怜爱地看着镜子,仿佛能与失散多年的双生兄弟对上视线、体会对方的愤怒与不甘,他们是精神共感的双子,喜好总是如此相似,怨恨的对象、爱慕的对象,会不知不觉合二为一。
他并没有见到裴望。
他也不清楚裴望在意的人长什么样子。
但是,但是,仅仅凭着虚幻的情绪、暴动的心跳,裴卿仿佛就能看见那个人,她应该是闪闪发亮的女性,能强势地夺走全部的视线,她的做事手段应当和裴望南辕北辙,如热烈的火般残酷高效。
裴卿伸出湿红的舌尖,舔了一下牙齿。
他闭着眼眸,露出了安静又美丽的微笑,这个笑容带着轻飘飘的温度,又好似落下的雪花。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小望......你要再靠近一点。”
再多让他感到一些情绪、多提供一些线索,让他能描绘出那位女性的模样,他要看清她的脸,勾勒出她的发丝,听见她或高或低的声音,将她于脑中成形。
不然,哥哥该怎么帮你呢?
你这么迟钝,哪里懂得讨好人?到现在都没能意识到真正的心意,这要是让情敌捷足先登,该怎么是好?
他可不想感到同样的溃败情绪,在深夜中被悲伤敲醒。
“真是个迟钝的家伙。”裴卿轻声点评他的兄弟,发出不明所以的责备。
“你得表现出你的优势......比如说......买一送一。”
他的额头抵着镜子,无声地低笑出来。
第37章
【裴卿的好感度大幅度上升了】
宴光一早起来, 就听见了这等噩耗,她的好心情立刻扫荡一空。
对奥罗拉这个人,她只想暴打对方, 除此之外提不起别的兴致,裴卿如果爽到了她就心里烦, 但是这家伙应该不会是受虐体质吧?吧?
原书中,她和此人的来往也不算多,合作归合作, 一直到裴卿发癫背叛她之前, 他们的来往都克制万分, 也没有详细描写他们是怎么合作的,反正结果是奥罗拉先手卖她,那他就该死。
所以当宴光看见好感度时,她难得反省了一会,对方开心了,一定是她没做好。
金发少女神色阴沉地坐在床边,心情糟糕至极,而等她梳理好情绪出门时,所见之景让愤怒又达到了最高点!
裴望站在门口,和弗雷德里克一同等着她, 少年黑眼圈浓重, 好像昨夜没有睡好,他看见宴光, 嘴唇一动, 像有话想要说。
但是!宴光一看见他的脸, 怒火直直上冒!奥罗拉长得和裴望一模一样!该死的双胞胎!
她连坐到一句话都不想和裴望说,招呼也不打转头就走。
一夜没睡拼命组织语言的裴望:?
他很茫然又很敏锐地发现了大小姐的情绪不对, 但他不懂为什么,大小姐的情绪总是变得飞快,翻脸如翻书,他跟不上。
而弗雷德里克投来的嘲讽视线更让人难受,裴望心里一慌,追上了宴光的脚步。
她,她还在生气吗?
他害怕,弗雷德里克就高兴了,蓝发男人走到宴光身边,低声发问:“是谁让您不快呢?”
他会马上帮她处理掉。
宴光烦躁地说:“和你无关。”
弗雷德里克搞不过奥罗拉,那家伙虽然神经病,但也有点实力,而且现在和她相隔很远,她总不能丢下军校大业去打他。
算了,等她升到S级,谁都别想逃。
闻言,蓝发男人轻声道:“您的鞋带乱了。”
万华殿便停下来,任弗雷德里克弯腰给她系鞋带、整理裙摆,他们相处惯了,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没有界限,宴光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任男性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滑动,暧昧的碰触全然无视。
这落在裴望眼中,那是相当的刺目,少年不由握紧了拳。
弗雷德里克的眼眸闪了闪。
他的主君啊......
那些被死死压制的、滚烫的爱念和渴望又像诅咒般升上来,浮出海面,让他动摇不已,浑身疼痛至极。
想要吻她,想要抱她,想要和她亲密的结合,得到她的爱。
如此沉重的思念,怎可让高贵纯洁的主君觉察,会被厌恶吧?光是想到她露出排斥的神情,弗雷德里克就痛苦万分。
必须忍耐。
在僵持奇怪的氛围中,三人沉默地走到了军校食堂,由于新生已经入学,此刻食堂坐满了人。
原本空气中有许多说笑谈话的声音,但在宴光迈步进来时,这些声音全部安静了。
数道目光朝她投来,又快速地收回,吃饭的学生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断转移着目光。
宴光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一张空桌前,坐下。
她坐下时,身旁几桌都变得非常安静,几个新生默默地交换着眼神。
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奇怪的氛围让沉思的裴望都注意到了,他抬头一看,周围的人好像都是在和爱德华·兰蒂斯对战时,站在爱德华那边的人。
他意识到了问题。
第一军校一直以来都收纳着优秀的学生,被称为是军部的人才摇篮,同时也是小型的军部斗争战场,新生们自然带着家族势力,在学校里面一较高下。学生们的矛盾往往代表着联邦的矛盾,平民和家族的,家族和家族的,甚至平民之间的,都可以看到一角。
宴光击败爱德华·兰蒂斯,当上了军校首席,并不代表她就能坐稳首席之位。
没有家族的她,注定会让一些人看不顺眼,站在某个团体的对立面。
爱德华输了,兰蒂斯可没有输,谁敢对宴光示好,就要冒着和兰蒂斯为敌的风险。
所以,现在这里非常安静。
裴望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长桌的一角,他看见了那道冰冷的银光。
爱德华·兰蒂斯已经入场就座。
换上了崭新的礼服、头发也被打理的十分华丽,清冷高贵的兰蒂斯少爷坐在长桌主位上,除了脸色微微苍白外,看不出他昨天被打成重伤的样子。爱德华猩红的眼眸,银色的柔顺长发都显得优雅至极,他正在低头切割牛排,听见声音,他看了过来。
很难形容那道目光,可以这么说,真的有人看着就是个贵族。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他现在伤势未愈,但就气势而言,爱德华丝毫不弱于人,他苍白的唇瓣含着地位的金匙,雕花银扣、齐膝长靴、青年看起来和初次露面别无二致,要不是几人都见过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可能都不敢想象他的状态。
看到宴光,爱德华停下了刀叉。
银制的刀在他手中一晃,轻轻敲打在瓷盘上。
他的红眸隔着人山人海,与宴光相望。
周围更安静了。
家族子弟们等待着代表人物发言,等待着下一轮战斗的开始,入学考不是结束,是新战争的号角,宴光想要把所有人才收服、让军校对她臣服,她必须再一次在软手腕上击败爱德华,获得人心。
这其实不可能,当年,闻令羽都没有做到。
家族的代表依然看平民元帅不太顺眼,只是迫于武力,他们不得不服。
那宴光呢?
平民学生也等待着宴光的发话,她击败了爱德华·兰蒂斯,这让不少人感到荣耀,如果此刻她想要如闻令羽般凝聚势力,说不定可以一呼百应,强者便有这般特权。
在格外安静的氛围中,宴光开口了。
她对弗雷德里克说:“我不喝橙汁。”
平民学生:?
家族学生:?
四周又安静了一点,他们听到弗雷德里克说:“好的大人,那牛奶可以吗?”
“嗯。”
宴光发出了一个鼻音,然后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牛奶,喝了一口。
“面包片三分焦。”
“是,您请用。”
宴光又接过面包片,咀嚼起来,她的眼眸下垂,自然地略过了爱德华·兰蒂斯,没有和对方打招呼,也没有出言挑衅。
似乎爱德华不值得她多加关注。
“......”
爱德华收回目光,继续切他的牛排。
他们的交集到此就结束了,四周依然安静着,过了好一会,才有人反应过来,这是两个人都不打算生起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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