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荀秋压根就不记得这回事儿了。
“就在车棚那边。”薛均咬了咬下唇,“你忘了,你想问我去七中还是去一中,找了李思源打听。”
荀秋慢慢记起来,笑了一声,“才不是我想知道,是帮别人问的。”
“嗯?那你不想知道吗?”他问,把手放在她腰窝轻轻摩挲了两下,等荀秋耐不住痒躲了一下,又用力把她压下来,在绯艳的唇上吮吻。
她的气息清甜,又带着一丝丝轻微的羞赧,他弯着唇角,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荀秋,找个时间去一趟你家好不好?”
“去我家?”荀秋吻着他,没想明白,“干嘛去我家啊?”她疑惑道,“就在这儿做不好么?”
薛均失笑一声,捏捏她的脸,“不是说这个。你妈妈对我有误会,我想当面和她解释一下。”
荀秋僵住了,“没必要吧。”这会不会有点尴尬了,“当时我妈妈不知道你在房间里,而且她也是听别人说的,不是有意针对你的。”
她吻他高挺的鼻子,柔下声音来撒娇,“薛均,你就别介意了,好不好嘛?我知道你好就行了呀。”
她揉进他蓬松的乌发,做法似的念叨,“忘掉忘掉,统统都忘掉。”
薛均笑,解释道,“我没有介意那些,只是江城毕竟这么小,我们约会的话很容易就碰见熟人,所以,我想要不要早点解开误会,顺便也可以把我们的事告诉家里面。”
“不是。”荀秋噎住了,“咱们的事儿为什么要告诉家里?”那陈雯还不打死她啊,她失笑,“真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
下午在万达商场看见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眼前,薛均按住了她的腰坐起来,牢牢把人圈在怀里。
荀秋没说话,他又问了一次,“荀秋,为什么没必要?”
荀秋僵硬地转过来,昂首问道,“这还用问么,我们的关系也好往外面说的呀?”
他慢慢有了不好的预感,“我们的关系有什么不好说?荀秋,你认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荀秋茫然,“就、见面、吃饭,上床的关系啊,friend with benefits。”她看了一眼两人暧昧的坐姿,艰难地反问,“还能是什么?”
相亲对象可不会在明确的拒绝后还滚到一张床上去。
薛均的脸一下就白了。
“friend with benefits?”他怔愣着重复了一遍,看向她,眼神也慢慢冷下来,“我以为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荀秋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却看见眼前的人嘴角勾起嘲讽的角度,这样的薛均看起来很陌生,眼神森然,言语冰冷,“你认为不是,所以你去见了别的相亲对象,和人家一起去逛商场,吃蛋糕?”
深邃的眼睛里凝起了冰霜,他看向她,突然问道,“你和他上床了么?”
“你说什么?!”荀秋吃了一惊,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也是你的FWB么?”他问。
荀秋被气了个倒仰,先不说他的话有多难听,退一万步讲,他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
她推开他,光着脚站定在地毯上,笑了声,“薛均,你是老鼠人吗,为什么总是躲在暗处观察别人,我和他不过是一起逛商场罢了,有你和我这样污秽不堪吗?”
薛均喉间滚动一下,为自己的失言感到不可思议,“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
薛均低着头,“我们早点定下来吧。”他拉住她的手,声音变得哀凄,“荀秋,我很喜欢你。”
这句话迟到了整整十二年,可依然给她带来太大的震撼,原来爱的声音带着香气,心脏胀满酸涩,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从天灵通向脊髓,荀秋觉得鼻子酸酸的,眼前模糊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角蜿蜒,接连不断地落在手背。
“荀秋。”他吻向她的眼睛,“嫁给我吧,好不好?”
荀秋不知道自己愿不愿意,可是妈妈是肯定不会同意的。薛均的家庭也许还算其次,妈妈绝对不能接受他们长久没有孩子。
经历重重困难之后结了婚,接下来便是无休止地催生。
而薛均他是丁克,所以这种麻烦将伴随她一生。
她犹豫地问道,“那…孩子呢?我们会有孩子么?”
薛均僵了一下,说道,“你也不想生孩子的,不是么?”
“不想就能不要吗?”荀秋轻轻说道,“这个世界上的事,只要你不想就可以不去做吗?说实话,我的确不愿意结婚,也不愿意生孩子,可我妈妈是非常传统的人,你在咖啡馆见到我的那一刻就应该明白,我已经向她妥协。”
三年多,妈妈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荀秋不能给她埋下任何影响心情的隐患。
荀秋顿了下,继续说,“这是‘任务’。”
“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更不该是‘任务’的产品。”他垂着眼睛,“它应该——”
孩子是独立的个体,所以荀秋没有必要听从陈雯的每一条提议。
而一个新生儿又需要太多的爱和责任去浇灌,而他或许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荀秋怎么会不懂呢,可是她仍然摇头,“薛均,我不需要你教我任何东西,我现在只是想要一段轻松愉快的关系来缓解压力,而你出现得刚刚好,仅此而已。”
薛均抬起头看她,“只是因为你还喜欢我。”
或许是有,但并不足以让她为他不顾妈妈的身体,而且这个男人未免脸皮太厚了,她嘲讽地“哈”了声,勾出一个轻笑,问,“何以见得?”
“这个,你怎么解释?”薛均站起身,黑色的影子覆过来,他捏住了她的耳朵,轻轻把白珠耳坠垂在手心,“你还戴着我送给你的耳坠,荀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带着它,为什么?”
荀秋抿唇笑了,“原来是这样。”
她挣开他,从书桌台上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白皙的手指飞快操作,她把今年年初的一笔首饰订单展到了他的面前,“珍珠都长一个样,我戴得并不是你送的那一对。”
“对不起。”她垂下了眼睛,“那对耳环在我搬回江城的时候遗失了。”
遗失的珍珠,和过期的喜欢,一起落在了忘记提的行李箱,跟着不知名的出租车,永远消失在了重庆春天那场大雾里。
原来他的失控不过是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垂死挣扎的余音罢了。
荀秋叹了口气,说道,“让你误会真的很抱歉,薛均,我们结束吧,无论是什么关系,都结束吧。”
屏幕上的光落进他的幽深的眸中,眼珠慢慢地抬起来,薛均看着她,忽然伸手将她捞进了怀中。
泄愤式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混杂着嫉妒和愤懑的苦涩,紧闭的齿关被撬开,男人强悍的压迫感侵略式地覆盖住她,唇舌无所不至地勾缠交织,熟悉又陌生的触感通天彻地,荀秋慌忙地后退,却被那人一手扣住,与他牢牢贴在一起。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别开脸,“放开——”
薛均毫不留情地追吻,拥着她退几步倒进被子里。
他一手就按住了她,面无表情地抽开了皮带,“不就是FWB么,我做得到的,荀秋,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但我有一个要求。”
“在你结婚之前,只有我一个,好不好?”
第六十六章
荀秋有一点睡不着。
今夜月光黯淡, 露台上风很轻,她拉开玻璃门出去,眯着眼睛看了看薛均家的海棠树, 然后往北边眺望。
这栋房子处在小区最外侧的一片山坡上, 露台视野很宽广,能看见很远地方零星灯火和朦朦胧胧的青色山脊, 或者撼江旁边的一棵百年大榕树。
“怎么在这里?”薛均从浴室出来, 很自然地捞起椅子上的大衣披在她的肩膀。
荀秋拽住了他的衣摆靠近了些,薛均低声笑, 顺手把她揽进怀里,他刚洗完澡, 下巴抵住她的脑袋蹭了蹭, 又俯首来吻她冰凉的唇, 微湿的发尾从眼角擦过, 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包裹住她,荀秋阖着眼睛, 觉得很放松。
她莫名地站在寒夜的风口,而他只为她挡风加衣。不必将关心化为斥责, 也不为爱试图干涉她分毫, 只将温暖传递过来。
“薛均…”她揪他的衣服晃了晃, 轻轻地啃咬他的唇, 很难得有了倾述的欲望。
他感受到她的情绪, 轻笑, “开心吗?”
“嗯。”
“那就——”他歪了下脑袋, 开玩笑, “常来光顾?”
荀秋笑着,捏拳轻轻锤了他一下。
在极端的放纵中耗尽了所有负面能量, 他们开始真正享受久别重逢的时光,他们的离别太长,但他的喜好本就因她而生,倒不必担心没有话说。
她张了张嘴,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回江城来?”
薛均的鼻子哼出一声笑,礼让女士,“你先说。”
荀秋没有客气,叹气,“16年的时候我妈妈生了一场病,很凶险,我哥陪她去上海做手术,又回来折腾了几个月,等到病情终于稳定之后才来告诉我。”
当时隔着屏幕,她尚且不觉得真实,等事假的流程批下来,又花费了小半个月的时间。
“我也没告诉他们我会回来。”想起当时的场景,她的眼眶依旧有一点发热,“我想着,住在中心医院,又请护工在帮忙,情况应该不会太差的。可是——”
她哽咽了一下,薛均没说什么,只拥住她,一下下慢慢地抚摸她的背脊。
荀秋到病房的时候,根本都没把陈雯认出来。
妈妈老了好多,眼角下垂到肿肿的眼泡上,细细的皱纹沿着沟壑攀爬,一路蜿蜒到凹进去的法令纹。
她的脸色灰败,看起来状况很差。
辅助桌上摆着的各类药物在保护她,可副作用带来的进食困难也在折磨着她,衣服挂在身上,瘦到可以看见肩胛骨清晰的形状。
荀秋很轻地笑了一声,“微信美颜真的太过分了,不亲眼看见,我真的不知道情况已经差到那个地步。”
她在门外面看了很久,直到胡子邋遢的荀天和年迈的外婆拎着保温桶从走廊出现,所有人都在,只有她在应尽的责任中逍遥法外。
“父母在,不远游。”荀秋叹了一声,“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在家里待了半个月,再回去的时候,我的组员已经跟了别的小组长,边缘化跟完最后一个项目,我就回江城了。”
想起那半年的憋屈,她也不想再说下去,拍了拍薛均的手,问,“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又在她的疑惑中慢慢开口,“12年的6月份。”
荀秋很吃惊,“你…毕业就回来了?”她转过去看他,“为什么?”
在龙湖公园和她见面的第二天,他就已经踏上了回江城的火车,所以荀秋在东大读研究生的那两年,从来没有在学城遇见过他。
薛均眼睛低下来,笑容很淡,“和新来的导师有些意见不合,所以…”他微微耸了耸肩膀,“我让位了。”
意思就是他被研究所除名了?荀秋皱着眉,但他好像不准备详细说这件事。
“为什么会这样?”荀秋追问,“雾大怎么能这么过分?!”她的声音因义愤填膺而抬高了一些,“如果他们做不到包容人才,凭什么让你放弃更好的大学去到雾大?”
她真是不敢置信,想了想,又问,“王导呢,他不能帮你们调停吗?”
“老师去世了。”
荀秋愣住,喃喃说,“那别的地方呢,就没有别的研究所可以去吗?”
李熙是九班的吊车尾,读的也是普通院校,现在还和薛均分在同一个科室。
“回来也挺好的。”薛均重新扬起笑容,“雾城的节奏太快,我还是比较习惯现在这种生活。”
哪能没有遗憾呢,荀秋知道薛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付出100%的认真,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谁不为他惋惜?
荀秋长长地叹了一声,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歪着脑袋靠上去,很失落地嘟囔着,“我们都好可怜哦,到处被人家欺负。”
“是啊。”薛均低头,手掌抚上她的脸轻轻摩挲,“咱们荀秋最可怜,总是被欺负到哭兮兮的。”
荀秋努着嘴“嗯”了声,片刻后,又歪着脑袋想了想,怎么就觉得这话不对劲了呢,她疑惑地抬头乜过去。
薛均笑得很恶劣,带着一点点得意。
她心里那一点迟来的感伤立即烟消云散,她咬了咬牙,气道,“我…我在为你遗憾,你在想什么东西?”
薛均笑,他俯身捧住了她气呼呼的脸,热烈的气息很快燃烧进肺腑,荀秋整个人开始发烫,她双手交叠攀住他的脖子,在迷蒙地晕眩中含糊着斥他,“就能不能想点别的?”
他撒娇似的拉长了音调,从嗓子里“嗯”出一声否认。
荀秋轻轻颤了颤,心里的小人高举写着红色大叉的牌子,大声尖喊,“犯规,犯规!”
“想欺负你。”薛均的声音带着雾色的沙哑,他吮住她的耳垂,诱哄着,“不累的话,就再让我欺负一会儿?”
“不——”
“荀秋,求你了嘛。”他按在她腰上,靠过来蹭了两下,而后闷闷地“唔”了声,很满足地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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