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越脸色苍白,终于不再挣扎。尤其是在扶苏面前,他还想保留最后一点体面。使劲抿了抿唇,就要退下去。只是,他又被苏叶叫住了。
“先生,您还没回答我呢。”
“公主殿下,事到如今,您还不满意吗?还要折辱我?”淳于越梗着脖子道。
“我是真不明白呀!”苏叶挣脱嬴政,迈着小短腿,下了台阶,走到淳于越面前。
“淳于先生,虽然叶儿不明白你同父王在说什么。但是听起来你们很不愉快的样子,可是因为叶儿的学业起了争执?”
明知故问!
淳于越抬头,却看到小公主清澈的眼睛。被这双黑黑的,湿漉漉的眸子盯着,想到她此时只有四岁,淳于越突然间觉得有些心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得重新低下了头。
倒是嬴政的眼睛眯了眯,知道苏叶突然从后面出来,必有缘故,索性让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这有什么难解决的。父王和淳于先生又何必吵起来。”
苏叶笑嘻嘻地道,“淳于先生和父王固然想让叶儿学那个什么叫做娥皇和女英的姐姐,可叶儿只想做自己。所以,你们也就不用吵架啦!”
“只想做自己?”淳于越一愣,眉头皱了皱。
“是呀,我就是我,又何必学别人?”
苏叶振振有词地道,“父王可是大秦的王,那个尧不过是个小国的国君。纵然他是周天子又能如何?在我眼里,父王可比周天子还要厉害呢!又何必向那个小国君学习。”
“尧帝他乃是……”
淳于越还想强辩,却被苏叶再次打断:
“先生,叶儿是叶儿,父王也是父王。比如叶儿去年得了一双特别漂亮的鞋子,上面缀满了东海明珠。可今年我再想穿它,却再也穿不进去了。”
苏叶状做苦恼状:“可我太喜欢那双鞋了,硬是将脚塞了进去,但是走了两步路,脚就疼得站都站不住了。
还是阿母看到了,让人将鞋上的明珠取下,又给叶儿做了一双新鞋,再将明珠缀上,叶儿这才又重新得了一双漂亮舒适的新鞋。”
说到这里,叶儿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所以父王,我们大秦这么大,你是这么大的大秦的王。又何必去非要向一个小小的尧帝学习呢?也许咱们自己能做的更好呢?”
边说着,苏叶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了捏,代表对小国的不屑。
苏叶夸张的比喻,让剑拔弩张的内廷气氛终于缓和了些许,就连嬴政的嘴角都微微向上扬了扬。而淳于越则在愣了一下后,若有所思。
而扶苏毕竟是背过半部《春秋》的,虽然比苏叶知道的“多”一些,知道尧帝并不是什么东方的小国,但是也深觉苏叶说的“有理”,点头道:
“叶儿说得没错。扶苏曾听过邯郸学步的典故,父王,是不是也正是这个道理?对了,还有一个典故叫做削足适履,不就是说的这件事?”
在扶苏眼里,苏叶做什么都有道理。就算是胡搅蛮缠,也有胡搅蛮缠的道理。更何况她这次还说出了一个类似削足适履的典故。
这让他实在是以小妹为傲,故而也搜肠刮肚为小妹的话提供佐证。
经过苏叶这么一搅和,嬴政心中的怒气缓和了几分,大概也明白了苏叶息事宁人的意思。但他还是又问了一遍:“叶儿,这是你的本意?”
“是呀父王。”苏叶干脆地说道,“那个娥皇女英什么的,与我何干。我就是我,搞不好日后别国的人还得学我呢。”
嬴政微微点点头,又看向淳于越:“淳于先生以为如何?”
苏叶的台阶都给他给到了这个份上,淳于越终究还是不想死的。他迅速看了苏叶一眼,再次伏地拜道:“大王,是臣想岔了……臣愿意辞去仆射一职,回乡修书……”
回乡修书,就是回齐国修书了?
苏叶的脑筋迅速转了起来。
虽然齐国在扫灭六国的过程中不堪一击,但是淳于越多多少少也算是个大儒。若是回去了,振臂一呼,再给老爹添麻烦怎么办?
于是就在嬴政正打算答应的时候,苏叶好奇的说道:“父王,我上次听苍哥哥说,簿籍库的书卷都堆成山了。难道先生老家的书,比咸阳城里簿籍库的书还多?”
听到叶儿的话,嬴政眼神微闪。
虽然苏叶的四句心里话今日已经说完,但是这丫头既然拦着淳于越不让走,必然有这丫头的道理,他日后再打听原因就是。
于是他也立即改了主意:“叶儿倒是提醒孤了。淳于先生就做个柱下史吧,这样不但能修书,孤每日还能见见先生。好了,你下去吧!”
淳于越没想到,一场大祸就这样消弭于无形,正要告辞退下,却不想扶苏听说淳于先生不再做他的先生了,有些茫然地道:“父王,淳于先生走了,谁来教导扶苏和叶儿。”
嬴政暂时还真没有好的人选,于是想了想道:“这几日你们先来内廷吧,朕让几个博士和大家过来指导你们。也方便朕闲暇的时候,亲自教导你们。”
“啊!父王要亲自教导我们?”苏叶听了立即苦了脸。
这让她还怎么摸鱼呀!
看到苏叶一张小脸垮了下来,嬴政不用听她的心里话,也知道她是害怕摸不了鱼了,心中好笑之余故意提醒她道:“咳……这奶油蛋糕可好吃?”
苏叶这才回过神来,立即又迈着小腿上了台阶,亲自拿起一块,递到老爹面前:“好吃呢,可好吃了,不然叶儿干嘛给父王吃?”
“哦,那孤得好好尝尝!”
始皇老爹“啊呜”一口咬掉了一大半,于是苏叶又心疼地道:“啊,这是最后一块了呀!”
“怎么,你还舍不得?”
“叶儿别急,阿兄这里还有,都给你!”
淳于越退出内廷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直到此刻,他才隐隐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而出了内廷到了院子里,被风一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衫全都湿透了。
但是想到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儿回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也正是这阵风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这才意识到如果不是刚刚公主从后面出来,自己此时已经准备回家自裁了。
而如今,只是从仆射变成了柱下史……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竟是公主的出现救了自己的命?
只是,公主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刚出了咸阳宫的大门,淳于越便见到已有几个人等候在外,看到他出来,立即向他行礼道:“淳于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看到这几个人,淳于越就知道是谁找他,沉吟了一下道:“我已经不是公子公主的先生了,如今我是大王的柱下史。”
几人相互对望一番,显然眼中满是震惊。
“也罢,我再同你们走一趟吧!”淳于越叹道。
上了马车,拐进一条小路,马车停在了一处酒楼的外面,淳于越下了车,被领进酒楼中的雅间。
“见过君候!”进了房间,淳于越立即对里面的人行礼道,“越,有负君候所托,特来请罪!”
昌平君转身,看着淳于越皱了皱眉。
在淳于越到达前,他已经知道了在内廷中发生的事。万万没想到为了一个公主,大王差点让一代大儒自裁。
也幸好峰回路转,淳于越只是被解除了太傅一职,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淳于先生何出此言。”昌平君缓和了下神情,“是我连累了淳于先生才是。我只不过是担心叶儿公主不学无术,影响扶苏公子。却没想到大王竟偏心若此。”
淳于越摇摇头:“公主殿下和公子殿下皆是人中龙凤,越自问学问浅薄,不够资格做公主公子的先生。今后有大王亲自教导,两位殿下必然不俗,君候也不必再担心了。”
昌平君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淳于越打断:“从今往后,越只想一心修书。公子公主的事情怕是再也帮不上忙了,君候也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越告辞!”
淳于越走后,昌平君思考了很久,这才唤了人来:“日后公主和公子在内廷上课,咱们的人多多注意些,有事再来报我!”
“喏!”
呦呵,老爹都要亲自管我们的学业了,大叔公你还不歇心。敢问我苏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竟让你如此“待见”。怎么都是一母所出,你就不能学学小叔公呢?
看着投影屏里的昌平君,苏叶心中气哼哼的,连带着嘴里的奶油蛋糕都不香了。
淳于越走后,老爹继续同剩下的书简奋战,让他们二人继续在后面吃点心。
苏叶实在是服了,难不成老爹的哄娃方法,只有吃吃吃吗?
若是日后他们在内廷上课的话,岂不是早晚要被喂成一个个小胖子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老爹顾不上管他们了,她也才有机会盯着淳于越去见昌平君。
而且这几天来,昌平君找了淳于越无数次。每次都说是饮酒做赋,其实就是在琢磨怎么磋磨她。看得苏叶牙根痒痒。
苏叶严重怀疑,昌平君这是挟私报复。将他当不上丞相的怒火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按说,她同扶苏都是一母同胞,她怎么就这么不受昌平君待见呢?
哪怕他对她有对扶苏一半的好也好呀。
竟然还买通淳于越故意刁难她。她可是才四岁呀,怎么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了?
难道就因为她想办法阻止了他赶大秦的客卿走?
心眼这么小,果然不适合做宰相。也难怪后来他好好的大秦宰相不做,非要回去做楚王,看来是做不下去了呢!
淳于越的事情解决完,苏叶在兴乐宫跟火火疯玩了三天,就被叫到章台宫“上课”了,不过他们跟着老爹上的第一节 课有点特别。
老爹要去视察郑国渠的建造,让他们两个小的跟着一起去!
而也就在出发的前一天,苏叶接到了四岁的系统任务:
【系统任务4:请在6个月内推广造纸术。奖励:2级+200积分(PS:任务失败不扣除年龄等级。)】
看到这个任务,苏叶着实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系统早晚得给她派发这个任务。好像造纸术是各种系统最喜欢的考察项目没有之一。因为纸的造法简单易学,材料又好找,最起码比制糖容易多了。
之所以苏叶一直没想着推广,是因为她给系统耍了一个小小的心眼。就像是上学的时候蒙考题一样,她既然知道系统必然会考此题,那么主动做同接任务做可不一样。
主动做一点级别不涨,如果接了任务再做的话,对等级经验都有影响,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了,这次的等级任务奖励也太小了些,实在是有点鸡肋。而且时间还那么长,要半年,真要靠系统任务刷级别,她怕是十辈子也到不了999级。
不过,推行造纸术好处多多,就算没任务,她早晚也要做的。
至于如何让老爹同意她这么做,那就看她怎么说了。
于是,在出巡前,她又找了一次老和尚。
咳咳,造纸术的秘笈,也该横空出世了!
就这样,揣着老和尚给的“秘笈”苏叶同扶苏一起登上了始皇老爹巨大的马车。
这还是苏叶来到大秦以来,第一次登上了老爹的马车,第一个印象就是“大”,第二个印象就是挤。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因为老爹马车四周的角落里堆满了书简,都是老爹要批阅的奏章。
而且,这还是因为只是半日的路程,两天的时间。若是时间再长一些,老爹的马车后还要再跟着一辆车,目的就是为了盛放书简和奏折。
【老爹还真是个工作狂呀!每天批阅这么多竹简,光是搬搬抬抬,都要累得手臂抽筋吧!佩服,实在是佩服!】
苏叶心中的吐槽,始皇大大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嘴角向上微微翘了翘,但是又收起,然后他指着分列在两旁的两个小书案道:
“那是你们的位置,还有你们要背的书。不要打扰孤,等到了地方,带你们去河边玩儿!”
【老爹教娃还真是简单粗暴呀!扔本书给我们,就让我们自己背去了。扔点点心给我们,让我们自己去吃。这叫啥,叫做放羊式养娃,说大了就是无为而治,看来老爹深得道家的精华呀……】
“苏叶,一会儿孤重点检查你的默诵,若是背不过,你就不要下车了,在车上背完了再下去!”
不等苏叶在心中吐槽完,嬴政便呵斥道,打断了苏叶的腹诽。
【哦呦,老爹好严厉,吓我一跳。话说,出来玩儿就开开心心的嘛。出门还让我们背书,真是天下家长一般黑。不涉及学业父慈女孝,一涉及学业鸡飞狗跳。秦始皇也鸡娃呀……】
被苏叶的心里话吵得忍无可忍,始皇大大眼看要发作,却不想这个时候,苏叶的第四句心里话毫无征兆的爆出:
【唉,还想同老爹说造纸术的事情呢!老爹要是知道,有了纸以后就再也不用整日背着这么重的竹简到处跑……咦,风筝?羊皮风筝!对了,以后还能用纸做风筝,不……】
始皇大大万万没想到,自己刚刚要听到点重要内容,苏叶就这么给跑题了,而且还浪费了今天的最后一条心里话。他心中已经不能用“怄”这个字来形容了。
于是他立即狠狠一拍桌案,大声喝道:“嬴、苏、叶!”虹熡姝院
“啊,怎么了?”苏叶吓了一跳,她怀里抱着的火火也立即将脑袋埋在了她的怀里。
不仅仅是苏叶和火火,就连刚才就已经进入学习状态的扶苏都吓了一跳,看着老爹一脸的惶恐:“父王……”
嬴政意识到自己失态,黑了黑脸:“嬴苏叶,你在看什么?”
“啊,那个……”
苏叶又偷偷瞥了眼车窗外,,这才发现,风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得苦着脸道,“父王,刚刚我看到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风筝,结果一眨眼,就不见了。”
“然后呢?”嬴政问。
“然后?”苏叶一脸茫然。
嬴政吞了一口气:“我问你,看到羊皮风筝之后呢?”
“之后?之后它就飞走了呀!”苏叶更是一头雾水了。
很明显老爹现在心情很不好,她又怎么可能提到造纸术,胡诌又得了老和尚一张方子的事。她就算说,也得等老爹心情好的时候再说呀。
但是,此时的始皇大大,偏偏就想听她胡诌,于是又问了一遍:“所以,你看到羊皮风筝飞走了,却没想到要跟孤说什么?”
问的时候,嬴政特别加重了“羊皮”两个字。
只可惜,平时聪明伶俐的苏叶,此时被老爹问得有点蒙,脑袋瓜也转到了别的方向。所以听到老爹这么问,眼珠一转:
“父王息怒,叶儿再也不敢走神了,一定好好背书!”
等了半天,结果就等来这么个结果,嬴政不禁有些泄气。但是他也知道,刚才自己的失态,已经让这个丫头已经开始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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