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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浅陌见他那样子，心道：有关食语藤的传言果然非虚。但她还是决定要吓一吓归羽。
微眯了眉眼，夏浅陌开头问道：“据说你能测出真话还是假话，此事是真是假？”
归羽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同一棵植物说话，大张的嘴似乎囫囵能吞得下一颗鸡蛋。
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分明看到那棵食语藤的叶子上下摆动两下，就如点头的女子一般。
归羽当即“啊……”的一声站了起来，直奔门而去，想离开。
奈何门却一动不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制住了。
“食语藤，去！”夏浅陌一声令下，便见那藤蔓竟就直向归羽扑去，径直缠住了后者一只脚，将其又拖了回来。
归羽没甚防备，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万幸他反应够快，这才没失了颜面。
“陌陌，我真是路过，我向血月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归羽刚说完，屋内便暗了下来。夏浅陌走到窗前往天上一看，那轮血月竟是藏在了云层之后，羞于露面。
“……”归羽无声的望着天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夏浅陌一撇嘴角，略带兴味道：“好像连血月都听不进去了。”
“夏姐姐，血月不想见他了呢，若是以后都不出来可怎么办？”柯子语稚嫩的声音说着令归羽苦笑不已的话。
“无妨，我想只要他说真话，血月会原谅他的。”夏浅陌说着取了食语藤上的一片叶子，贴在归羽额上道：“别紧张，一会就好。”
只见那枚叶子，转眼间便消失在归羽额前，竟是钻了进去。
几乎同一瞬间，归羽双眼逐渐失了光亮，直愣愣地看着夏浅陌。
“归羽今日是去做什么了？”夏浅陌问道。
“去探听一月之后春节时花艺展之事。”归羽木头般定在原地语气僵硬道。
夏浅陌闻言一怔，春节啊，自己来鬼界堡竟已有半年有余。这半年里她连溯洄珠的影子都没看到，想来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
“可有眉目？”夏浅陌暗自压下自己的思乡之情问道。
“尚无甚消息，只听说这次花艺展是上头承办的。”
夏浅陌闻言沉默，往年这花艺展都是私人承办，从未有过官府承办之事。今次不知怎得竟改了规矩。
于夏浅陌来说，无论私人承办也好，亦或是官府承办也好，都与她无关，她只管做自己的便是。
“参与花艺展的有多少花艺师？”夏浅陌又问。
归羽继续答“少则三五十，多则一二百。”
夏浅陌点点头，从归羽处取了食语藤的叶子不久之后，那人便清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夏浅陌，归羽方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忙低头看自己身上，这才发现刚刚还缠着自己的藤蔓如今竟不翼而飞。
“你可在找这个？”夏浅陌说着将那盆食语藤放在归羽面前问道。
归羽看着面前这株食语藤，只觉得方才好似发生了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干脆也不想了。
打发了柯子语自去练习，至于归羽，她现在惦记着晞朝的伤，无暇顾及他，所幸让他自便了。
夏浅陌返回晞朝房内。此时众鬼已退，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晞朝未醒，夏浅陌就坐在床边守着，看着男人安静的睡颜。
依稀记得初次见晞朝时夏浅陌就对那人的面貌惊为天人。男人虽禁阖双目，却不知怎得竟生出一丝凄美之感。
他在这花坊半年有余，帮着她忙里忙外，照看花坊，替她拓印图纸，帮她斩杀魔物，看家护院。和她一同去采买花材，去寻风楼求卫瑶。
和她一道面试新来的鬼魂，维护她的名誉，护她周全。似乎有夏浅陌在的地方，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
夏浅陌灼热的目光描摹过他的眉眼鼻唇，早已不会跳动的心不知怎得竟是乱作一团，像是吃了柠檬般的酸涩之感油然而生。
她并非那般没心没肺之人，反而心思细腻，对于情绪极为敏感。只是到了感情之事，却又懵懂起来。
感觉有些气闷，夏浅陌开了门走出去。院里只归羽一人在，其他人都各忙各的。
她刚出门，归羽便转了身看向她微微一笑，难得地柔声道：“他怎么样？”
“没事，鬼医说无甚大碍，休养片刻就好。”夏浅陌回答。
归羽点点头：“真没想到，看他平时心如止水，今日竟似入魔一般。”
夏浅陌细细想来，若是自己不曾阻止他，不知会发生何等后果：“这人也不知是怎的了，时而沉稳，时而冲动。”
“陌陌可喜欢他？”归羽突然问道。
“喜欢？”夏浅陌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突然就摸不到头脑，“当然，他帮了我很多。”
归羽敛了以往不太正经的神色，正色道：“我说的喜欢并非朋友间的喜欢，是男女间的喜欢。”
夏浅陌一愣，不知该作何回答。“喜欢”这两个字她从未想过，亦不知当如何定义。
“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呢？”夏浅陌垂了眸子，口中低语道。
归羽略一思量道：“爱呀，是山盟海誓，是思之如狂，亦或是生死相许。是举案齐眉，是一日三餐，亦或是酸甜参半，你觉得呢？”
夏浅陌眉眼轻弯，唇角带笑：“归羽觉得呢？”
这次轮到归羽沉默。
夏浅陌见归羽面上一阵失落神色，手上一拍归羽肩膀道：“公子就别说小女子了，你心里那人仍是未曾放下吧。”
“放不放下有又何妨？”归羽轻声道，“我只在一旁守着她就很满足了。”
说罢，归羽便拜别夏浅陌，离了花坊。
夏浅陌站在门前，望向归羽离开的方向。对晞朝的感觉，扪心自问，她并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喜欢。
只是自己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被那人吸引。男人欢喜时她亦欢喜，男人忧愁时她亦忧愁。而今男人为她受伤，她心疼不已。
情绪被他人牵扯着，不受控制，害怕失去，这般感觉便是爱吗？她好似明了了些什么。
取了左弘拿来的药，转身回屋。晞朝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见她进来，莞尔一笑，灿如艳阳。
夏浅陌进门问道：“醒了？”
男人微微颔首。二人分明都未曾说话，但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自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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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卫瑶锦上求花束，怒雪狂风心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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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浅陌心思细腻，晞朝看她的眼神她自然知晓。只是如今男人不说，她也不打算挑明，倒要看看这人到底何时才能说出口来。
“你可有受伤？”晞朝关切道。
“我没什么事，倒是你，鬼医说你需得休养一段时间。”夏浅陌道。
晞朝闻言摇头：“我没事，调整一下便好。只是这段时期没有人做饭，吃什么呢？”
“我来就是。”夏浅陌脱口而出。
她一说完便见男人微微一愣，面上挂了层苦笑问道：“你确定？”
夏浅陌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厨艺黑洞自半年前便被禁止厨房的事。这半年来，要么是二人出去买吃的，要么便是晞朝下厨。
男人厨艺还不错，夏浅陌不知对方是如何学会做饭的，只是十分羡慕而已。
夏浅陌不好意思笑道：“要不你教我？”
晞朝略一思索，点头道：“那便如此吧，你去拿纸笔来，我说你写。”
夏浅陌连忙起身，取了纸笔坐在桌旁，俨然一副认真听课的小孩模样，倒叫晞朝一阵好笑。
室内寂静一片，只有晞朝说话的声音和夏浅陌写字的声音交相辉映。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夏浅陌拿着手中那张纸，跃跃欲试地奔出屋外。
晞朝摇摇头轻笑着。
夏浅陌去厨房的路上正巧碰上柯子语，小姑娘摇着胳臂，远远唤道：“夏姐姐！”
夏浅陌连忙上前几步蹲下道：“小语练习完了？”
“练习完了。”柯子语点头：“我出来时没见姐姐，想来姐姐是去晞朝哥哥房里了。姐姐这是要作甚？”
“下厨！”夏浅陌起身道。
小语一顿，当即双子自臂一伸。挡在夏浅陌面前。不太赞同的目光直视自己道：“姐姐当真要进厨房？”
夏浅陌一愣，这孩子，竟把自己最初的黑暗料理记得如此熟悉，到现在仍防备着。
自己不就是最初没有经验吗，如今有晞朝的帮忙，绝对没问题的。
她这厢自己倒是无比笃信，那厢柯子语却苦了一张脸，脚下远离了后厨一步。
夏浅陌黑了一张脸，略显尴尬地看着她：“不会再出问题了。”
被看穿心思，小姑娘嘿嘿两声：“那夏姐姐加油。”
话音刚落，夏浅陌就叫对方逃也似地跑了开去，直向自己房间跑去。
夏浅陌不再多想，当即走进后厨。
处理好食材，起锅生火，到底还是不熟，掌握不好火候，将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待锅热，先后倒了油和菜进去。谁知刚放进去便“滋滋”作响，吓得夏浅陌站离了老远方才烹饪了起来。
许是火候过盛，浓烟渐生，最后蔓延了整个厨房。吓得她当即丢了锅铲便跑出了厨房。
墨发微焦，面染灰尘，一身淡蓝色衣裙也变成灰色，整个人如同刚从煤里捞出来一般。
在门外弯了腰不住地咳嗽着，夏浅陌心内苦涩，自己果然还是不宜烹饪。
身边虚弱的声音响起：“木子，你这是做了什么？”
夏浅陌转头一看，竟是晞朝出来了，张张嘴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眼看着男人冲进厨房，片刻又退了出来，身上面上同她一般狼狈。
“你险些要把厨房点着。”晞朝说着抬头去看夏浅陌。
于淡淡的烟气中，二人见了彼此面上的模样，先是一阵恍惚，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前厅，听闻笑声左弘和苏祁连忙跑过来看，也跟着二人一同笑起来。
还是后来柯子语进门说有客人上门，几人方才停了下来。
“苏祁，你让那人稍候片刻，我先收拾一下。”夏浅陌说着便着左弘收拾一下厨房，让晞朝回去休息。
自己稍作整理后便去了前厅。
今日客人并非生人，而是卫瑶。
自当日卫瑶给小杰看诊之后，夏浅陌便没再见过对方，亦没机会好好答谢人家，这日卫瑶来得正好，
“卫姑娘，原来是你，快请进。”夏浅陌笑道。
“妹妹无须拘束，你我二人以姐妹相称就好，我喜欢你喜欢得紧。”卫瑶倒是个爽快之人，一面说着，一面跟夏浅陌进门。
“好好好，”夏浅陌应了下来，拉卫瑶在桌边坐下道，“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何事？”
“今日我来，是想订一束花，送给一人。”卫瑶回答。
“姐姐可有要求？要送于何人？”
“送于归羽，没有旁的特殊的，要他敢于直面自心便好，亦不急于一时。”
夏浅陌一听，只觉惊讶至极，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卫瑶竟是与归羽相识。
此二人性情大相径庭，夏浅陌不知卫瑶是如何认识的归羽。但想来，归羽心中之人不会就是卫瑶吧。
“你和归羽之间……”花夕梦八卦之心顿起。
“此事……”卫瑶眼神闪躲着，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说。”
夏浅陌两只细嫩的双手交叠一处，垫在下巴下，肘弯撑在桌上。也不说话，只一双星眸眨呀眨地看着看着卫瑶。
心道：这人，喜欢人家也不直说，偏生要在心里藏着掖着，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归羽也是，也不知道去追人家，非逼得个女子主动出手。
“姐姐喜欢他吧。”夏浅陌直接开口。
“啊？”卫瑶被吓了一跳，“喜欢他？不可能！他那人自负又无理，风流又好色，我怎么会喜欢他？妹妹快别逗我了。”
卫瑶掩了红唇哈哈笑道，眸中流淌的却是与表情不符的怀念、伤心与担忧之色。
所说伤心夏浅陌尚可以理解，担忧又是从何而来？
若说是因归羽心性不定，处处留情，但他并未做何伤天害理之事，应是不会导致被散魂的下场。如此看来，卫瑶又在担忧着什么呢？
“姐姐勿要在自欺欺人，你的眼睛都说出来了。”夏浅陌道。
“什么也瞒不了妹妹。”卫瑶敛了眉目，看着桌上的木纹道，“妹妹去寻他一问究竟吧。”
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刚出门之时，天气放晴，在这个严冬，照在灵魂上，暖洋洋的。
卫瑶走了之后，归羽方才从院中树上跳了下来，吓了夏浅陌一跳。
夏浅陌无比震惊这人是何时来她这花坊的，竟是神不知鬼不觉。难不成是跟着卫瑶而来？
“你跟踪卫姐姐？”夏浅陌问道。
归羽一瞥夏浅陌道：“什么话！这不能叫跟踪，这叫暗中保护。”
“她不需要你的保护。”冷如寒潭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夏浅陌回头一看，不是晞朝又是谁？只是他面上挂着一层严霜，似冬季被踩硬了的雪，久久不化。
她不知男人何出此言，亦不知他为何一见归羽便心情不好，她只道他们的锦上花坊和归羽的群芳阁是对手，所以男人才会不喜归羽。
她却不知，正是因为归羽，卫瑶才会遇见晞朝，才会入了寻风楼。
若是没有晞朝在，恐怕世上早无卫瑶。
“晞朝公子此言差矣，卫姑娘一介弱女子，自是需要能人相互。”归羽一合手中折扇，拍在掌心道。
“她早已不是弱女子，不需让人保护。便是需要，也不牢您动手！”晞朝上前几步，拦在归羽面前，阻挡后者看向夏浅陌的目光。
“在我看来，她需要，省得被那有心之人利用了去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晞朝冷声道。
如今本就是数九寒天，地府本就天寒地冻。如今男人生怒，夏浅陌只觉周身入坠冰窖，瑟瑟发抖。
走出晞朝背后，看看两人，夏浅陌只觉若是眼刀有形，二人这一会不知要受多少伤。
“晞朝，外面好冷，我们回去罢，不与他一般见识。”夏浅陌颤抖的声音在一旁道。
男人面色再看向她时，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来，轻声道：“好。”
二人再不理归羽进了花坊，归羽亦沉默不语，低头离了原地。
花坊后厅，夏浅陌向各植物打探归羽和卫瑶的消息。
晞朝坐在桌旁，看她与植物沟通的背影，眸色晦暗不明。
其实若是要知道卫瑶的故事，夏浅陌无须问各植物，问晞朝就好，他知道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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