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说笑呢,哪里来的仙人。”方兰没有把孩子的话当回事,但孩子的心意还是让她感到熨帖,哪怕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她还是信守承诺给燕子买了一串糖葫芦。
红艳艳的山果,外面裹上薄薄的糖浆,在阳光下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燕子高兴极了,第一口却是先递给方兰和妹妹,待方兰拒绝后,她才自己开心地吃起来。
不舍得一口吃完,于是只伸出舌头舔一舔,香甜的糖浆在嘴里融化开来,甜的人眉眼弯弯如月。
“真好吃啊!”
她由衷感叹。
见状,方兰笑道:“以后有钱了,娘天天给你买。”
“那还是算了。”燕子摇了摇头,糖葫芦虽然好吃,但并不能填饱肚子,她更喜欢仙人送的方便面。
正吃着,突然之间,街对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母女两人闻声看过去,见不远处的年糕摊子前,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指着摊子上的吃食,气愤道:“小爷我刚才分明看到,你将刀子往左斜切了三分。”
“哎哟,这位少爷,小的分明是按您说的切的,小的年糕总共才八斤,这切了一半,可不就是四斤么。”
围观者点点头:“摊主说的对,这位公子还是赶快给钱吧。”
“没错没错,如今做生意也不容易,这位老伯我认识,家里还有老母要照顾。”
“看你穿的不错,怎么这么抠门呢。”
公子哥听到众人的话,脸色气得涨红。
四斤年糕他的确买得起,但对方作假却要让他忍气吞声,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越想越是生气,于是他二话没说,直接伸手抓了剩下的年糕塞进嘴里:“这八斤年糕爷都要了!”
众人:“……”
不是,怎么不按套路来呀!
见此情形,围观者全部傻了眼。
公子哥却因为众人的震惊而得意极了,望着目瞪口呆的摊主,他高高仰起下巴:“怎么,听不到爷说什么,这八斤全部给爷包起来。”
摊主苦了脸:“这,这……”这年糕可不止八斤啊!
然而后面的话不能说出口,否则相当于承认自己弄虚作假,那边,公子哥坚持要以八斤的价钱将年糕全部买走,防止摊主不认账,还一手抓着年糕,一手继续往嘴里塞,结果因为吃的太开心,乐极生悲,一不小心噎住了。
众人:“……”
短暂的沉寂后,人群重新陷入吵闹:“糟糕,不好了,年糕堵到他的嗓子眼了!”
“水,谁有水,快点拿水来!”
“哎哟你不知道,这条街上的井都被晒干了,哪来的水咯!”
没有水,大家再着急也只能围着干着急,渐渐的,公子哥被噎得两眼翻白,原本弄虚作假的摊主眼看要闹出人命,竟是摊子也不要了,拔腿便跑。
混乱中,一个灵活的身影逆着人群钻进混乱中心,来到了公子哥身旁。
燕子趁人没注意,偷偷拧开从仙人那儿换来的“可口蝌蚪”,瓶盖是圆形的,内壁雕刻成螺旋样式,同瓶子口本身的螺旋完全重合,仅仅这样,就能让水待在瓶中不流出来。
她将瓶子凑到公子哥嘴边,小声询问:“你要不要喝我的水?”
第17章
可怜一旁的燕子,看着迅速往下降落的水面, 心疼到在滴血。
夏日炎热,糯米做的年糕又软又黏, 一口气吃太多,加上公子哥是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使得年糕非常容易黏在喉咙的位置。
公子哥原本以为自己要死了, 听着周围百姓的可怜叹息, 内心不由得后悔为了争一时之气, 反而将自己搭进去。
人之将死,其心也善, 他想到家中的父母,新娶的妻子, 如果自己死了,他们大概会很难过……
突然, 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 瘦弱的小姑娘拿着奇怪的瓶子, 问他要不要喝水。
一瞬间, 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公子哥开始不断点头。
尽管那瓶子里的水看起来黑乎乎,棕褐褐的, 简直和泥巴水似的,他也没有丝毫犹豫, 那一刻,生的渴望战胜了一切其他事宜, 他嘴巴咬住瓶子口,仿佛沙漠中疾行的旅人,大口大口地往下吞咽。
甚至因为喝得太着急,没有来得及好好感受“泥巴水”的味道,直到噎在喉咙里的年糕终于咽下去,公子哥才长长松了口气,这一松气,居然控制不住打了个饱嗝。
“嗝~”
见状,燕子赶紧将只剩下半瓶的“可口蝌蚪”夺回去,想着自己还未尝过味道,便让眼前人喝了大半,急得眼睛都红了。
然而这一切怪不得他人,重来一次,燕子也会这样做,半瓶水就能救人,不论是谁都知道如何选择。
她只是有些心疼罢了。
将剩下的瓶子重新揣进怀里,趁着太阳还未落山,燕子和方兰一同离开县城。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河口镇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笼子里面,红火的颜色仿佛要将整个天地炙烤成案板上的煎鱼。
围观的百姓纷纷拾起之前的话头。
虽然与他们无关,但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好了好了,咽下去了!”
“方才真是要把人吓死,还以为……”
“呸,可别乱说,我看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管遇到什么苦难,肯定都会逢凶化吉,不过记得以后吃东西可不能再着急咯。”
公子哥脸色涨红,这次是羞的,他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拍打掉身上的尘土便朝众人拱了拱手:“多谢诸位。”
“不用谢不用谢。”
“我们也没有做什么。”
“对啊,主要是多亏了那个小姑娘,要不是她带着水,恐怕就出大事了!”
说起小姑娘,众人恍惚往旁边看去,却发现空无一人:“咦,刚才还在这里呀?”
公子哥也随着众人寻找恩人的身影,树影婆娑,空气中热浪翻滚,他身上却清凉无比,砸吧砸吧嘴,似乎还能品尝到一点点残留的味道。
那看起来黑褐色的水并非泥巴水,而是一种特别的糖水。
入口凉丝丝,仿佛在冰窖中冰过一般,它的甜味和普通的白糖水不同,是一种复杂的、香料的融合,似甜非甜,似酸非酸,似苦非苦,五味共存,给人带来层层递进的口感。
刚开始,公子哥还有些不习惯,但等到几口下去,那种舌尖麻麻的甜味儿,又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他从未喝过如此奇特的水,以至于喝了还想喝,若非救命恩人及时将瓶子夺走,说不定当时的他便会全部喝光。
想到这里,公子哥尴尬地咳了咳,自己虽然爱吃,但之前可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态,他想思忖着一定要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除了报答对方的恩情,他还想向对方询问那黑褐色糖水是从哪买的。
“我知道她在哪!”
一个瘦高的妇人大声高呼,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她和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往东去了,说是怕晚了,城门关闭,赶不上回村。”
公子哥愣了愣:“可知恩人回的是哪个村子?”
“好像是……后丘村。”
*
公元2024年夏末,云台镇。
这几日,水淼除了每日的带货直播,又多了旁的事情需要处理。
直播售出商品越来越多,而她们家超市已经很久没有进货,导致四水超市的库存量相应骤减,无法支撑超市的正常运转。
这会儿想要重新进货,就得联系之前的供货商,水淼没有让杨妈妈操心,自己要来供货商的电话,结果打过去之后,无一例外都因为她进货的数量太少而婉声拒绝,有一个甚至主动说:“现在我们这边主要是和汇佳商场合作。”
汇佳商场就是街对面的大型超市,除此之外,商场的二楼三楼还做其他生意,卖衣服的,卖吃食的,自从汇佳商场入驻云台镇,不仅水淼家的超市受到了冲击,附近的服装店和小吃店的生意同样变得大不如前。
就在今天下午,水淼就偶遇同一条街道上的女装店老板,对方向她抱怨生意的难做。
“里面的东西贵的哟,我女儿非要去吃米线,结果一碗卖三十二!”
“还有那衣服,一件要三四百,我们家才四五十呢,真不知道怎么都上赶着去做冤大头。”
女装店老板想不明白,她穿的虽光鲜亮丽,但全身一整套下来也不过百来十块钱,在云台镇上,这是大部分家庭的消费水平,花几百块钱买衣服,在他们看来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水淼默默心想,这就是品牌效应啊。
尽管在她看来,某些品牌的质量同四五十的衣服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不如后者,但从知名度上来说,前者远远胜于后者。
酒香也怕巷子深。
何况,酒只是普通酒呢。
听了一耳朵的抱怨,水淼默默同对方告别。
迎着夕阳,太阳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如路边的树,高大郁郁葱葱。
水淼手中提着从超市里拿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临期的火腿肠,到小区楼下时,她没有立刻上楼,而是停在了绿化带旁,动作熟练地从花坛角掏出来一个破瓷碗,然后将火腿肠剥皮放进去。
做完这些后,她试探着喊了几声:“咪咪?”
没一会儿,某处的绿化带便动了动,一只三花猫从里面钻出来,它对着水淼喵喵叫几声,仿佛在打招呼,然后便跑到盆子前大快朵颐起来。
小猫咪吃饭的时候,舌尖一舔一舔,粉嫩嘴巴瓣像花朵似的绽放,又可爱又治愈,水淼不由得露出姨母笑。
一直等到猫咪吃完饭,从钻出来的地方原路返回,水淼才收拾干净上楼回家。
也是她运气好,之前的供货商不愿意继续合作,但却给她介绍了新的人,得知她想要进少量货物,对方便让她过去聊一聊。
水淼打算明天直播完后就过去看一看。
踏着楼梯一步步往上,等到三楼的时候,她看到自家的房门居然大敞着,隔着门槛,杨妈妈和一个老太太坐在沙发上说话。
老太太背对着门,看不见表情,声音瓮声瓮气:“国家总嫌农民不种地,也不看看这粮食一年比一年价贱,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干了一年,到头来赚个一千来块。”
杨妈妈:“我听说村里其他人都改种药了?”
“唉哟,前年就开始了,现在家家户户都种,药也变得不值钱咯。”
“物以稀为贵啊。”
老太太拍大腿:“可不是这个理,我想了想,干脆也别卖了,留着自己家吃。”
水淼听的云里雾里,她走进屋:“什么留着自己吃?”
第18章
坐在沙发上的老人闻声回过头,看到水淼的那一刻,立刻露出一个满是褶子的笑脸:“我和你妈说给你做好吃的呢。”
水淼惊喜:“徐姥姥!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想我乖孙了嘛。”老人拉着水淼坐下, 见水淼偷偷地看向杨妈妈,立刻板下脸,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我看你们是要翻天了!”
要不是她突发奇想过来送东西,还不知道杨妈妈摔断腿呢, 否则说什么也要亲自过来照顾。
母女两个老老实实听着老人的“教训”, 像极了学生时代没有完成作业被老师罚站的场景, 期间,目光不小心撞到一起, 皆是尴尬和忍俊不禁。
但在这之余,还有满满的熨帖和感动, 说起来,徐姥姥并不是水淼的亲姥姥, 几年前, 对方第一次来县城卖东西, 过马路时不小心被车子撞倒, 司机肇事逃逸,是路过的杨妈妈将人送去的医院。
后来在医院里跑腿,报警,追偿赔款, 也都是杨妈妈帮忙。
为此,徐姥姥很是感激, 她是个明白人,知道如果不是杨妈妈, 自己一个乡下没文化的小老太太什么也办不成,出院后就给杨妈妈送了好几次礼,一来二去,两家干脆以表亲的身份开始走动。
眼看小老太太嘴巴都讲干了,水淼赶紧见缝插针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状似无意提起之前的话题:“对了,徐姥姥,你们之前说什么东西要留着自己吃啊?”
进门时她便注意到客厅中间放着的袋子,不是普通的塑料袋,而是农村人装饲料的麻袋,鼓鼓登登,几乎要将袋子撑开。
闻言,徐姥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哦,这不是自家种的玉米熟了,我记得淼淼爱吃这个,特意掰了点儿送过来。”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袋子的结,因为袋子太满,刚打开小口,就有玉米从里面钻出来。
水淼弯腰捡起来,脆脆生生的绿叶子,散发着青草的味道,她好奇道:“地里的玉米已经熟了吗?”
“没熟,不过煮玉米就得要这种半生不熟的,吃起来水嫩嫩的,最香了。”
徐姥姥有经验地讲。
把皮剥开,露出青绿底下的“笑口常开”,金黄色的玉米粒饱满充实,整齐划一排成一行行,用指甲掐一掐,嫩得可以出水。
确实同徐姥姥说的一样。
当天晚上,杨家的厨房里便传出玉米的香味,因为徐姥姥带来的玉米数量太多,杨妈妈让水淼给几家邻居送了点儿,饶是如此,还剩下半麻袋,等到第二日水淼出门时,顺手将剩下的玉米带到了四水超市。
她没有忘记徐姥姥抱怨玉米价钱低的事情。对于乡下人来说,种玉米需要一年的时间去伺候,费时费力,本是为了能有个好收入,结果收粮食的商户却把价格压得越来越低,没办法,为了不让玉米烂在手里,大部分农民只能硬着头皮低价卖出。
少部分如徐姥姥这样的人,则是选择把玉米送人,不过也属于无奈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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