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池没好气道:“不喜欢。”
“不要嘛,喜欢我呗,我这么可爱。到家了我给你按摩好不好?嗯? 保证让你舒服的。”她一边撒着娇一边躲进他的怀里,手还不规矩地上下乱摸着,弄得他实在板不住脸了,只能紧紧地抓着她的手道:“别闹,在外面呢!”
“嘿嘿,谁让我家顾小池这么可爱。”江倩兮紧紧抱着他的腰,像黏在他身上一样,跟在后面走着。他打着伞,一边将她护在怀里,一边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头顶,一整颗心都是软的。
后来,他每天都会算着时间去公交车站牌接她下班。有一次江倩兮问他每天这样接自己烦不烦?他嗤笑着说:“烦是烦了点,但总比绕着小区一圈圈找你好。”
在她不服气的攻击下,他没告诉她的是,其实他没觉得烦,每次看着她从公交车上跳下来,一脸笑容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久久不愿意松手的样子,他就觉得很开心,好像每天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一个拥抱一样。
顾池回过神来后,只见车子已经到了饭店门口,众人簇拥着江倩兮走进包间,江倩兮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回头来找顾池,挥着手以眼神示意他走快点。顾池笑了笑,准备走过去的时候只见张乐鱼递过一支烟,示意他接着。顾池没有拒绝,抬手接过,背过身去和张乐鱼一起走到酒店门口的通风处,借着张乐鱼手里的打火机点上烟,两个男人就这样站在通风口沉默地抽着。
过了很久张乐鱼忽然开口道:“她真是一点也没变。”
“嗯,是没变。”顾池低头抽着烟。
“我们都老了。”张乐鱼笑。
“嗯,老男人了。”顾池也笑。
两人相视一笑,张乐鱼吐了一口烟问:“你们以后准备怎么办?”
顾池沉默了半晌,迷茫道:“不知道,我也没想好,挺突然的。”
“是挺突然的。就像忽然中了大奖,都有点不敢相信了,又怎么会想着怎么去花?”张乐鱼说。
“没错,是这种感觉。”顾池轻笑道。
张乐鱼掐灭了手里燃尽的烟:“不管怎么样,是件好事。”
“当然是好事。”顾池轻声道,“是天大的好事。”
“嗯,好好照顾她。”张乐鱼拍拍他的肩膀道。
“我会的。”顾池轻轻点头。
张乐鱼没再说话,转身走进饭店。有些话他不知道怎么说,又觉得说了挺多余,其实昨天他接到顾池的电话也陷入了巨大的惊喜中。江倩兮也是他心里一道无法褪色的风景线。哪怕现在他早已成婚,可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会有触动。
年轻的时候,他最后悔的就是在还没明白什么是喜欢的时候,爱上了一个女孩,等他明白的时候她身边已经有了顾池,他连一个告白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笑着祝福他们。
可还没等他整理好感情,把这份遗憾忘记,她又失踪了。这样的女孩,真的像是书上写的,是他心里的白月光、朱砂痣,怎么都去不掉。
有时候他会拿自己和顾池比较,内心总有一些不服气,觉得自己缺的是机会,他当年要是也考去 B 城上大学,江倩兮可能会是他的女朋友。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就算给他机会,给他一样的距离,他也不可能赢过顾池。因为顾池真的是一个比他好很多倍的男人。
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他可能早就放弃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没有顾池好。没有顾池那样长情和坚持,没有顾池那样执着和热情。
还没到包间门口,两人就听见里面闹哄哄的,酒菜早就已经在从高铁站出发的时候让服务员起菜了,现在满满一桌菜没人吃,四个女人抱成一团,你捧着我的脸,我拉着你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这些年来大家的变化。男人也在边上不时插上几句,江倩兮笑得脸和朵花一样:“天哪,我还是不能接受你们怎么变化这么大?我觉得我前几天见你们你们才二十多岁,这一转眼你儿子都快二十岁了啊!”
“哈哈哈!是啊,你要是和顾池过不下去,可以来给我当儿媳妇,大几岁我儿子不介意的。”
“我可去你的吧!这话说出来要脸不?”
“哈哈哈!江倩兮当你儿媳妇那你儿子也太可怜了,没见顾池天天被她欺负?”
“你别胡扯,谁欺负谁啊,都是他欺负我!”
“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上高三那时候每天都让顾池给你抄笔记以为我们不知道啊!”
“就是,值日都是顾池帮你做的。”
“对、对、对,当时你还和我们说是一起学习的好同学,纯友谊。”
“哈哈哈!太假了。”
“都多少年的老皇历了你们还要翻出来讲,那高中的时候本来就是同学嘛,我超纯洁的,一心只有学习,对顾池完全没有想法!”
“行、行、行,你也就说给你自己听。”
“干吗就说我?小美你给隔壁班的数学课代表写情书被抓了还是我顶包的呢!我被老师罚做一个月的值日!”
“哎哟,现在是黑历史揭秘大会吗?”
“好了、好了,先吃饭,今天必须都来点白的!”
一桌人坐好,各自满上酒,举起杯来,张乐鱼站起来说:“这一杯,我们一起敬兮兮。江倩兮……再次见到你,很高兴。”
张乐鱼的眼眶有些红,小伙伴们也笑中带泪,齐声道:“江倩兮,欢迎回家!”
江倩兮举着酒杯哭得像个傻子,顾池站在她边上,抬手用力地摸了摸她的头。大家一起干了杯中酒,聚餐就这样热闹地进行下去,你一杯我一杯,从下午一直喝到日落。散场的时候,小美抱着江倩兮,哭得稀里哗啦,一直说:“兮兮,兮兮,还好你回来了,你不知道顾池这么多年有多可怜。”
“还好你回来陪他了。”
“这次你们要好好地在一起。”
“你们可是我们唯一的班对啊!”
“要在一起知道吗?要好好对他知道吗?”
江倩兮使劲点头:“知道、知道,我都知道。”
“兮兮我结婚的时候你都没来,我结两次婚了你都没来,我太难过了你知道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我太想你了,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每次难过的时候都会想你,这个世界没有你听我叨叨。没你帮我把关看男人,没你帮我出主意我真的太难了。”
“不哭了、不哭了,我回来了,我还是你的树洞、你的垃圾桶,你想叨叨什么我都听着。”江倩兮一边帮徐美擦着脸上的眼泪,一边温柔地哄着。
徐美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婚姻失败了两次,带着一个孩子在娘家过日子,在她心里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和江倩兮在一起的,可江倩兮却失踪了,这让江倩兮在她心中更是不能磨灭的一束光,一个最好的朋友。
当她知道江倩兮回来的时候,真的开心极了。她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她哭这些年的苦楚,也哭朋友的遭遇,觉得这一刻一切都过去了,日子会好起来的。
“好了、好了,天也晚了,兮兮明天还有事,大家今天散了吧,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聚的。”张乐鱼出声道。
小伙伴们都收拾收拾心情,叫了代驾把喝醉了的朋友一个个送回家。顾池和江倩兮也拿着房卡,往订好的酒店走去。
酒店离吃饭的地方很近,在一条街上走路只要三分钟。
顾池拒绝了张乐鱼送他们过去的好意,带着有一些醉意、眼睛红红的江倩兮往前走、江倩兮还没从聚会中缓过神来,想着聚会上的那些朋友,想着他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他们有的被时间磨平了棱角,有的被岁月蹉跎得憔悴。可是在她眼里他们的内心和对她的情感依然和以前一样。他们有很多共同的回忆和一样的话题,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环境,有熟悉的朋友,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不再陌生和让人不安了。
而这一切都是顾池安排的,将她因要给父母上坟而悲凉的心情一下冲散了,让她没有那么恐惧,有的只是对时间流逝的接受。
顾池……
江倩兮忍不住快步上前,一把抱住顾池,轻声地在他背后说:“顾池,谢谢你!”
“你又谢我?”背对她的男人轻声问,“到底有什么好谢的?”
“一切。”江倩兮轻轻地眨了眨眼,一字一顿轻声说,“你的一切,我都感谢。”
顾池低下头来,看着紧紧抱着他的腰部的双手,双眼慢慢地红了,鼻子酸得他用力地咬了咬牙齿。他抬起头,双手握住她的手,闭上眼睛在心里低声道:我也是。
你的一切,我都感谢……
你给的爱,我感谢;
你给的无尽等待,我也感谢;
你给的一切,一切,我都感谢。
第十九章 爸爸妈妈我来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酒店客房的时候,客房的床上已经没有人了,浴室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打开水龙头在洗脸。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宿醉脸色还有些苍白,乌黑的长发杂乱地团在头上。她用手巾擦干脸上的水,涂了些护肤霜,将头发散落下来用梳子梳整齐,扎了个低低的马尾,从箱子里拿出一件黑色的连衣长裙换上,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箱子里拿出化妆包,涂了一些 BB霜,让脸色好看了一些,又挑出口红给嘴唇上了一些颜色。
她想漂漂亮亮地去见爸爸妈妈,想让他们看见自己已经成长了,不用担心的。
江倩兮收拾好之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门外顾池已经抱着买好的花束等着了,买的是向日葵,江妈妈最喜欢的花。他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向江倩兮打听过江妈妈喜欢什么花,江倩兮想了想居然不知道。毕竟妈妈活了那么大年纪,父亲也没给她送过花,也许连江妈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花。
于是她回家问妈妈:“妈,你喜欢什么花?”
“花?”江妈妈想了半天才说,“我喜欢向日葵。”
“向日葵?为什么?”江倩兮奇怪地问。
“当然是因为向日葵能吃啦!”江爸爸笑呵呵地道,“老家后村的河边上就有野生的向日葵,你妈年轻的时候经常捧着一个大向日葵盘,坐在河边上剥着里面的瓜子吃,傻傻的。”
“你才傻,还不都是你摘给我的,尽扯那些瓜子还没长好的。”江妈妈被揭了短,生气地拍了拍江爸爸的胳膊嗔道。
“哈,那我还不是怕等长好了就被别的人扯了吗?”江爸爸连忙笑着讨好道,“不都为了你?”
江妈妈笑,江爸爸也笑,江倩兮默默吃了一嘴「狗粮」后转头跟顾池汇报:“我妈喜欢向日葵。”
后来,顾池上门的时候就带了礼物和一束向日葵花来。但江倩兮一看,顾池带的向日葵是那种观赏向日葵,里面并没有葵花子,还担心她妈妈不喜欢,结果江妈妈看了顾池,脸上的褶子都笑得像向日葵一样,连连说喜欢,特别喜欢!开心,特别开心!
从此,顾池每到各种母亲的节日就会送江妈妈一束向日葵,弄得江爸爸的家庭地位越来越低,直说顾池这小子奸猾得很。
顾池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黑色的西装,整个人英俊挺拔,眉眼深邃,神情沉稳。他平静地开口道:“先去吃点早饭再过去吧,墓园有些远。”
“好。”江倩兮轻声应答着,“等会儿路上要买些拜祭的香烛吧? 你知道哪里有卖的吗?”
“墓园那边有,可以直接在那边买。”顾池轻声说,“祭酒和水果、糕饼我都买好了,放在后备厢了。”
江倩兮点点头,有些愣愣地跟着顾池走,走了好一段路,走到停车场忽然伸手拉住顾池的衣摆,有些可怜地说:“顾池,我有点怕。”
“我……”江倩兮想说:我不想去。
可是这种话她怎么能说出口呢?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胆怯,明明走到这里了,却不敢去,明明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还是不想去面对,明明早上照镜子的时候还想漂漂亮亮地去见爸妈,想不再让他们担心了,可现在就是怕,就是不愿意。
江倩兮红着眼,使劲地咬着嘴唇,眼泪忍不住像自来水似的就流下来了。顾池回头看了她一眼,抬手抓住她拉着他的衣摆的手,用力地握住,用稳定人心的声音说:“兮兮,爸妈等你很久了,我们去看看他们吧,嗯?”
江倩兮使劲点头,用力抹了抹眼泪说:“走吧!”
一路上,江倩兮坐在后排,看着路上的风景。不停地流着眼泪,不停地抬手擦掉,到最后都放弃了,任由眼泪将她的衣领打湿。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墓园的停车场里,两人拿着祭拜的物品徒步上山,终于在墓园山腰的地方停住。顾池放开江倩兮的手,缓缓地从篮子里拿出祭拜的水果、香烛,认真地一样一样摆好。江倩兮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缓缓跪下,一路上没忍住的眼泪,这时更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流着。她抬手抱住父母的墓碑,呜呜哭着:“爸爸,妈妈,我回来了!女儿回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女儿不孝啊!”
顾池红了眼睛,沉默地烧着黄纸,烟熏得他眼睛更红了,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没有安慰江倩兮,只是任由她发泄着心里的悲痛,抬头望着江爸爸的照片,忍不住想起最后一次见江爸爸,那时他身体已经垮了十年了,顾瑀哲也已经十岁了,而江倩兮已经失踪十六年了。那时的顾瑀哲有些叛逆,不是很好管,弄得顾池有些焦头烂额的。就在这时他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有个流浪老人的身上有他的电话,老人有老年痴呆症,大冬天的在外面街上过夜,被好心人送到派出所了。
接到电话的他马上买票起身去西北的一座城市接江爸,那时他和江爸已经四五年没有联系了。江爸把顾瑀哲交给他后,就一心去找江倩兮,没有固定的电话和住所,也不主动和他联系,渐渐地也联系不上了。
顾池到派出所的时候,看到江爸坐在派出所的椅子上等他,看到他的时候已经认不出来了。派出所的民警问他:“你是他的儿子?”
顾池摇了摇头:“我是他的女婿。”
民警看了他一眼,有些可怜地叹气道:“女婿也不能让患病的老人自己出门啊!你以后要注意点,这是遇到好人了,要是没人把他送来多危险。”
“是,对不起警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顾池连连点头,扶着江爸爸道,“爸,跟我回去吧?”
“你是谁啊?”江爸爸那张风吹日晒的脸早已苍老得过分,眼神也有些茫然地看着顾池。
“我是顾池,小顾啊!经常去你家吃饭的。”顾池耐心地解释道。顾爸爸连连摇头:“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我要找我女儿,找女儿,看这是我女儿,你见过吗?” 已经七十三岁的老人颤巍巍地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寻人启事送到顾池眼前,用苍老的声音问。
顾池看着寻人启事上江倩兮的照片,心里酸涩不堪,警察在一边可怜地说:“这老人家,自己的名字、家住哪里都不记得了,就记得找他女儿。我们给他查过他女儿的户籍资料了,唉,身份证都注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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