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刚送走陆练,小孟又慌张地跑了进来,柳姑的脑子嗡得一下几乎要昏过去,“小侯爷来了?”
赵正中手中摇着一把扇子已经走到院中,身后跟着六个随从。柳姑提起裙角迎了出去,“好久不见小侯爷了,”柳姑拼命笑着,“小侯爷许久未来,兴许还不知道,若离已经…”
“我知道,我今天不找若离。”
赵正中已经从父亲口中得知若离可能是行刺他的人,也知道若离失踪,虽然父亲再三告诫让他不要随意走动,若离也许就藏在宜临城里伺机对他下手,不过对于一个屡次被自己打得遍体鳞伤的女人,赵正中并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上。
柳姑一边松口气一边又紧张起来,“那我叫几个姑娘给小侯爷挑挑如何?”
“就芸沐吧,把她带到若离住的厢房,那里清净些。”
赵正中绕过前厅直直朝后院走去,在厢房等了片刻,芸沐低着头踟躇地走了进来,怯生生地叫了声小侯爷。
“你很怕我?”
芸沐用力地咬着嘴唇,拼命忍着眼泪才没有掉下泪,可她不敢说话。
“你可知若离躲在哪里?”赵正中从袖口里缓缓抽出一条细鞭。
“不知道,小侯爷我什么都不知道,”芸沐跪了下来,“小侯爷饶我一命吧。”
芸沐话音刚落就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脸颊和胸口火辣辣地疼,她下意识地想摸,刚碰到皮肤又急忙躲开。
“我对你没有兴趣,你把若离的下落告诉我,我下次就不找你。”
“小侯爷,”芸沐跪着趴在赵正中的脚下,声泪俱下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发誓我没有骗您,我真的不敢骗您。”
“不见棺材不掉泪。”赵正中将她一脚踢开,左右开弓抽了她十几鞭,芸沐翻滚着哀嚎求饶。
“小侯爷我真的不知道,求您饶了我吧。”芸沐当初被卖到流莺居的时候,柳姑只拿言语就唬住了她让她乖乖接客,皮肉之苦她从未受过,这是她第一次知道鞭子抽在身上是什么滋味。
“你今日不知道,也许明日就知道了,最不济三五天之后也该知道了,不过若是到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只怕你也活不了几日了。”
徐景苍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便去看望白念,她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先前装了几天沉默寡言冷若冰霜,没多久骨子里的生机勃勃又活泛起来,又开始叽叽喳喳整天吵着要带楚山离开,要去找阿力木商队的人当面对质。
见到徐景苍进门,白念从床上跳了下来冲到他面前,“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放我走?”
“我又没有绑着你,再说以你的本事想离开王府容易得很,你随时都能离开。”徐景苍装作嫌弃地推开她,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可楚山还被你关着,你留下他我自然也不能走。”
“听你的意思,仿佛是我想留下你,”徐景苍拿手指敲了敲茶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白念撇撇嘴,不情愿地给徐景苍倒了杯茶,眼睛却瞟着他腰间的小香包,“夜明珠我也还给你了,你要问的我也都告诉你了,你若是记恨我毁了你的院子,我回家取银子赔你就是了。”
徐景苍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急忙捂住小香包,“我看你是贼心不死,打量着还想偷是不是?”
“不敢,为了这么一小颗夜明珠我差点无路可去,否则我也不会躲在你的王府里,还差点被甜瓜毒死。”
“我瞧你身手着实不错,不如留下来给我做侍卫,之前偷夜明珠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我才不给坏人当侍卫,我不是楚山那个蠢蛋。”
“你自然不蠢,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你什么时候把你的来历目的、你和若离的恩怨过往交待清楚,我就什么时候放楚山,否则我就关他一辈子。”徐景苍喝完茶脸色一变,一口茶水都吐了出来,杯底赫然躺着一只虫子。
白念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装作关心的模样,“怎么了,茶水太烫吗?不应该啊。”
徐景苍知道肯定是她方才倒茶时搞的鬼,他突然想到了那只白头翁,仿佛好些日子没见了,“这虫子我留着,晚上给楚山吃。”
徐景苍握着杯子便要出门,白念急忙拉住他,“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你这么在意他,连他对你捅刀子你都不介意,还说他不是你的情郎?”徐景苍话一出口自己觉得怪怪的,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你对我也不好,三番两次抓我戏弄我审问我,我不是也没记仇吗,难道你也是我的情郎吗?”
“大可不必,你什么时候想说真话了就来找我。”徐景苍看到白念抓着他的手臂,她的手白净细嫩手指纤长,他莫名地吞了下口水匆匆离开。
徐景苍回到新辟出来的书房,解霜已经在等他了,他心中大喜,“尤神医带回来了?”
解霜点点头,“我让徐来带他去休息了,还有他的小孙子。”
徐景苍对解霜的办事能力十分认可,“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负众望,我这就进宫跟皇兄说一声,最好能让皇兄悄悄来一趟。”
“王爷,那个白念还住在府里吗?”
“在,有时间你们可以切磋一下,我瞧着她更在你之上。”
解霜压下心底的一丝酸涩,笑着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徐景苍并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轻轻抱了她一下,“这些日子你辛苦了,我先进宫,等晚上回来再与你好好说话。”
解霜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徐景苍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离城的情况她日日派人告诉徐景苍和徐来,同样府里的情况她也很快便会知道。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白念的名字渐渐多了起来,王爷日日去看望白念,王爷与白念嬉笑说话,王爷与白念用膳…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很平常,但解霜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些都是糟糕的迹象,她开始盼望叶青鸢早日嫁过来,也许有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陆练出了城,看守城门的几个小卒聚在一起又开始议论,这几天陆都尉每日傍晚出城,直到天快亮城门打开的时候才回来,有时身上还带着伤,也不知领了什么秘密公务这么辛苦奔波。
到玉灵谷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陆练几乎把整个玉灵谷都找遍了,他在林子里迷过路,遇到过野兽,昨夜他在玉灵峰上发现了两个酒坛子,坛子里还有残留的酒,他认为那是若离留下来的,她一定躲在这附近。
陆练行走在密林里,穿过林子就进入到玉灵谷,再往后就是玉灵峰,他打算再上去一次,可他刚进入林子不久,林子深处某个地方闪着粼粼金光,他拔剑出鞘紧紧握在手中,朝着发光的地方走了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张金色的网,搭在两颗树之间,一个人躺在金网之上悠闲地晃着,陆练的心怦怦直跳,脚步也加快许多,直到他站到了金网旁边,若离怀中抱着酒坛,侧头看向他。
“被你找到了,我请你喝酒。”若离拍了拍酒坛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陆练看着她一口气不歇地喝完了整坛酒,也不知她究竟喝了多少,他好奇地戳了戳金网,他的手指触碰不到任何东西直接穿了过去,他反复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他忽然想到了玉灵谷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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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筮蓍族和妖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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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半醉半醒却也注意到陆练的举动,她的手轻轻划过金网,“这是锁妖网,用来捉妖的。”
陆练惊得说不出一个字,他的脑子飞快回忆着传说中的那些故事,想了半天他终于开口,“你是筮蓍族的人?”
“居然还有人记得筮蓍族,”若离笑了笑,“连我都快忘了。”
“如果世间真的有筮蓍族,那是不是也有妖族?”
“自然有,可他们都躲起来了,落葵带着他们全都躲起来了,没人能找到他们,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儿,”若离有些伤感,“找不到他们,我们都得死,我们一个都活不下来。”
“你们为什么会死?”
若离仰起头透过交错的树枝看向天空,“他不让我们活。”
陆练有些糊涂,他知道若离喝醉了,否则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和自己说这些话,不过现在也许是她说真话的最好时机。
“若离,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不愿意。”若离手一挥收了锁妖网,可她忘了自己是靠锁妖网支撑的,身下一空就掉了下去,陆练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抱住,地上扔着许多坛子,还有密密麻麻的碎片,这要是摔在地上肯定又会受伤。
若离觉得自己的头有千斤重,她把头靠在陆练的胸膛上,有了支撑她才觉得舒服了些。
“你为什么不愿意?”陆练看她的样子很快就要睡着了,抓紧又问了一句。
“我要去找落葵,我要杀了她给族人报仇,我不想死,我想活到白发苍苍,想看到儿孙满堂。”
“落葵是谁?”
若离低声呢喃了一句,可陆练没听清楚,他再问的时候若离已经窝在他的怀里睡着了。他靠着一颗大树缓缓坐下,怀中的若离睡得很香,他的心跳得很快。
他一只手抱着若离,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若离的脸颊,扫过若离的嘴唇,他觉得自己就要把持不住之时,林子深处传来细密的脚步声,他一下子警觉起来。
“好吵。”
若离烦躁地扭动一下,朝着脚步声的方向一挥手,陆练只看见一道发光的东西飞了出去,林子里再也没有动静。
而林子里的人是赵严的手下,他们七八个人已经跟了陆练好几天。大海捞针不是办法,赵严就派人盯着流莺居,发现叶青安和陆练也在找若离,就让人分头跟着。
这些人原本就对玉灵谷有些恐惧,方才听到若离和陆练的声音,虽听不清说了什么,却知道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兴奋之余他们加快脚步想把人带回去,结果眼前仿佛有堵看不见的墙,众人都撞了上去,紧接着就发现他们被困住了,无论朝哪个方向都只能走出几步远。
他们冷汗涔涔互相看着,都想到了玉灵谷的种种传说,他们越是害怕脑子里越会想恐怖的东西,他们不管不顾地大声呼喊拼命求救,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声音也被困住了。
清晨的一缕阳光穿过层层树叶照到了若离的眼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又急忙拿手遮上,等阳光慢慢移开,她终于能睁开眼,一张憔悴的脸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吓得马上起身,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会枕着一个男人的胳膊睡了一晚,她低头查看自己的衣服,还好没有更糟的事。
陆练感觉到有动静也睁开了眼,见到若离已经醒了他也急忙起身,手臂的酸麻袭来,让他顿时清醒不少。
“你怎么会在这儿?”若离这时才认出是陆练,她丝毫记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我来找你,我在这里找了你许多天,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若离的头还是有些晕,她努力回想可脑子里空空如也,不远处地上的酒坛和碎片似乎提醒了她,这些日子她一直醉生梦死,似乎从未清醒过。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喝醉了,你跟我说了许多话,你还答应嫁给我,不知现在还作不作数?”
“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若离心想就算自己喝醉了也绝不可能答应嫁给他,她从小都就知道自己的宿命,她从未动过嫁人的心思,她不想相爱却不能相守,不想孩子像自己一般早早面对娘亲的死亡。
“你此刻大约清醒了吧,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落葵是谁?”
若离强装镇定,可她知道陆练一定看得出来,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也许她已经和盘托出,贪杯误事所言非虚。
“你为什么要杀掉落葵,你的族人在哪儿?为什么找不到落葵你就会死?”陆练步步紧逼。
遇到白念之前,若离已经认命了,她的人生这么短没有必要徒劳一场,可上天把白念送到了她的面前,也许这是唯一能冲破命运枷锁的机会,她绝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只怕要说到天黑了,不巧的是我饿了。”
“我去打些野味。”
“后面有一条小溪,我们去抓些鱼。”
两人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了赵严的人,他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手里都握着刀剑,看起来很像自相残杀的样子,陆练正想仔细查看却被挡了回来。
若离走到陆练身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便走到那些人身边,陆练试探地向前探探身子,发现已经再无阻挡。
“刚才那是什么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是结界,不过我记不得我做了什么。”
陆练突然想起若离抬手发出的那道亮光,若是自己被这所谓的结界困住,只怕也是这样的下场,他心有余悸地看着若离的背影,还好自己一开始就没有选择做若离的对手。
“是平王的人吗?”若离示意陆练走近看看。
“看不出,不过叶青安也派人在找你。”
若离有些歉意,伤害无辜不是她本意,“当真喝酒误事,如果我还有命活着,我给他们偿命罢。”
“你为什么要离开平王府?”
“不想听人问为什么。”
陆练哑然,默默地跟着若离朝玉灵峰走去。
千年前天界大乱,天帝和昆仑王母联手御敌,乘黄大将当时是天帝座下第一勇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天帝取胜后王母在昆仑山设下庆功宴,乘黄醉酒误闯存放白玉膏的禁地。那白玉膏是王母亲自研制驻颜美容延年益寿的神丹,乘黄也不知究竟吃了多少,第二天就暴毙而亡。
白玉膏的威力究竟几何除了王母别人都不知道,而王母想尽办法也没能救回乘黄,愧疚之下她毁掉了剩下的白玉膏,也遣散了为自己制作白玉膏的虞氏一族,虞氏一族离开昆仑后辗转到了中原,从一个小部落不断拓展最后建立了渊国,一百多年前渊国又被靖国吞并。
筮蓍族是曾经侍奉天帝的医师一族,他们在中原大地的最东边靠海而生,他们虽不是天神天将,不过与寻常人相比不仅身体强壮也更长寿。
乘黄是天帝最喜欢和信任的大将,天帝就让筮蓍族的人设法复活乘黄,筮蓍族尽心竭力耗费了上百年的时间终于复活了乘黄,可谁料乘黄活过来后变成了龙首猫身不通人性六亲不认丧失神志的妖物。
他在天界大肆杀戮,引得众神不满,但他原本就是战力最强的大将,天帝也无法降服,只能将乘黄赶到下界。天帝认为这一切都是筮蓍族的过失便降下重责,除非他们能杀掉乘黄,否则他们的族人都活不过二十五岁。
于是筮蓍族合全族几万人之力寻找并追杀乘黄,终于在玉灵谷找到乘黄和他大战三个月,惊天动地的大战后乘黄死在玉灵峰之上,筮蓍族也损伤惨重。
正当筮蓍族认为自己完成了天帝的任务,可以去除责罚之时,许多年满二十五岁的族人突然死亡,他们这才知道乘黄并没有死,而玉灵谷的飞禽走兽因为沾染了乘黄之血都变成了妖物,可乘黄却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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