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中从袖子里慢慢扯出一条细鞭,突然想到了什么眉毛一跳,“我给你赎身,带你回侯府怎么样?”
若离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好啊。”
陆练在烟花巷徘徊了许久,他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赵正中,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总是能碰到他,亦或是赵正中来的太勤了,随便自己什么时候来都能碰见。陆练晃来晃去已经快到子时,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赵正中从流莺居出来了,陆练侧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等他走远几步,陆练匆匆进了流莺居。
虽已是深夜,流莺居里还是十分热闹,厅里坐着许多饮酒作乐的人,柳姑却没在厅里迎客,一个陌生脸孔迎了上来。
陆练没用心听她说什么,眼睛盯着二楼的房间,突然房门开了,若离戴着围帽和柳姑一起下楼朝着后院走去,陆练注意到若离的脚步有点一深一浅,心想她都已经接客了总不会又被那个老鸨给打了,可没过多久,若离又折返回来,这次却是身子轻盈脚步轻快。
“大爷?大爷?您看什么呢?”
几声喊叫让陆练回过神来,他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了出去,绕到流莺居的侧面,翻墙跳了进去。
后院的几间厢房里只有一间亮着灯,陆练躲在暗处静静观察着,不一会儿柳姑走了出来,嘴里好像在骂骂咧咧。又等了一会儿,整个后院再没什么响动,陆练蹑手蹑脚地走近厢房。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谁?”
陆练听出是若离的声音,他刚想答话屋子里的蜡烛就被吹灭了,他心里又疑惑起来,一个青楼女子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警惕,便想试探一下。他走到窗边刚想给窗户开条缝,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飞过,幸好他也十分警惕,勉强躲了过去,不过却惊出一身冷汗。
“姑娘耳力这么好,不知是否能听出我的声音。”
门被缓缓打开,陆练不由分说快速出招,若离闪躲着回到屋内,陆练进了屋子继续穷追不舍,黑暗中两人你来我往不分上下,不过功夫却不是若离所长,身上还带着伤,最终还是陆练更胜一筹,若离被他锁住双臂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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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鸟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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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练和若离僵持了许久,两人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而两人离得很近,近得陆练闻得到淡淡的血腥味,他忽然想到方才她走路时一深一浅,急忙松了手。
“上次来是我眼拙了,没想到姑娘有这么一身本事,那你为何还要留在这里?”
“我出去也是无处安身。”
“莫非姑娘在外头有什么仇家,所以才躲在这里?”
“没有。”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
陆练觉得自己很真诚,可换不到若离一句实话,有些无奈地说,“我方才下手重,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
陆练掏出火折子点燃蜡烛,当他看到若离的模样,惊得瞪大双眼。若离披头散发地站着,一只耳朵正在滴血,仿佛是耳坠子被人生生扯掉耳垂变成了两半,一只眼睛半睁着肿得十分厉害,其他地方陆练没敢多看,他火冒三丈地往外走,“流莺居还有没有王法了!”
“别去!”若离知道他误会了,上次说自己受罚挨打,眼下他肯定还这么想。
陆练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明白过来,他走到若离身边急切地问,“是赵正中?上次也是他?”
“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
“我既然看见了就与我有关。”
“那你想怎么样?”若离淡淡地问。
“我…”陆练被堵得无话可说,“我给你赎身,我带你离开这。”
若离走到床边坐下,“小侯爷也说要给我赎身,你和他去商量吧。”
“你疯了吗?你跟他回去他会把你折磨死的!”陆练真想撬开若离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人各有命,这就是我的命。”
陆练慢慢地冷静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你是不是去过忠勇侯府?从我眼前逃走的黑衣人是不是你?”
“不是。”若离只能说不是,若是认了,整个流莺居都要被牵连。
“等赵正中把你带回府,只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于非命,我说的对吗?”
“人各有命,我有我的命他也有他的命,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陆练走到桌边坐下,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若离姑娘,我现在问你你可以否认,在赵侯面前你也可以否认,但只怕他不会信你。”
“空口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衙门审案需要证据,对赵侯那样身居高位的人,证据并不重要。”
“那就请大爷把我送到忠勇侯府领赏去吧。”若离并不想讥讽他,可她绝不能认,只能用激将法了。
陆练紧紧攥着茶杯,没成想被个姑娘将了一军,他自然不能认输。
“现在把你交出去能领的赏太少了,你救了叶青安的命却想要赵正中的命,你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整件事。”
若离笑了笑,“一开始你能找到我想必也是有些身份和手段的,你尽管去查就是了,看看我背后到底有没有人。”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的身世背景早就被洗得干干净净,我怕是查不出来。”
“你想给我安什么身份我都随意,你就是把我带到刑部过堂也无所谓,只是你别想让我污蔑旁人,别牵连外头那些姐妹。”
若离不知觉中已经漏了自己的弱点,陆练心中一喜,“你若不说实话,我会把外头的姑娘一个个抓走,皮肉之伤在你眼里算不得什么,只怕她们受不住酷刑,我还会告诉所有人是你救了叶青安,就连赵正中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明日也会传遍大街小巷,水被搅乱了,有些人自然会浮出水面。”
若离盯着陆练看了许久,她感觉陆练应该不是坏人,上次见面他虽然也不客气,到底也没将她救人的事说出去,她不想伤害无辜,可是与外面所有姐妹的性命相比,她也没得选。
“我救叶青安实属偶然,我爹是个大夫所以我会些医术,我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你尽管去查,”若离手放在身后,手心里多了一道符,“我的确想杀了赵正中,不仅仅是因为他对我做了什么,而是这条街有十三个姑娘都死在他的手里,我们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会有人替我们讨个公道,我便只能自己动手了。”
陆练大吃一惊,嘴巴张了许久才合上,“这么多人死于他手,为何外头没有任何传言?”
“还能为何?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查,凡是赵正中常常找的姑娘,不用多久就会病故。”
陆练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赵正中的风流他已经很看不惯,没想到竟然如此肆意妄为卑劣下作。
“真相如何我自会去查,但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派人盯着流莺居,若你所说属实,念在你并未真正伤人,我可以放你一马,若你有半句虚言,你知道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若离犹豫良久,终究还是没有出手放任陆练离开。
白念一直躲在平王府里,白天就挑个树枝化作白头翁睡觉,晚上在王府花园里逛逛再去厨房偷些吃食,她也知道了戴面具的人就是平王徐景苍。
这些日子她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好好练功,连幻化样貌的本事都没有,她出去溜达过,发现满京城到处都贴着告示追捕她,赏金一百两黄金,告示上的样貌与她十分相像,她在告示前站了片刻就被人认了出来,害得她跟过街老鼠一样被人追了几条街。
她离开宜临城去了相邻的几个州县,竟也贴满了追捕她的告示,她又灰溜溜地逃了回来,都怪那个阿力木,自己出师不利还没到中原就遇到了他,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惹上平王,不过她倒是没料到阿力木竟然这么厉害,能和靖国的王爷做朋友。
徐景苍每日都会在院子里练剑,白念就当做他是在给自己表演,第一次看的时候觉得他的招式十分滑稽,没忍住笑了出来。
徐景苍停下抬头看向白念,问一旁的徐来府里何时多了只白头翁,徐来也一脸茫然说许是外头飞进来的。徐景苍不甚在意又开始练剑,白念又笑了起来,徐景苍纳闷地看着白念,对徐来说我怎么觉得那只鸟在取笑我,白念憋了半天一边笑一边飞走了。
看得多了白念便习惯了,天气炎热有时徐景苍会脱了上衣练,白念就拿翅膀挡着眼睛,从羽毛的缝隙里看,看着看着就心生感慨,多好的一个男子可惜不是个好人。
徐景苍一直找不到白念,后来又多了个喜好,把白念的画像贴在靶子上朝她射箭,白念气得不得了,在树枝上扑棱着翅膀咒骂他。有一次被徐景苍看到,他举箭便朝白念射了过来,吓得她展展翅膀赶紧飞走。
为着射箭的事白念恨上了徐景苍,凡是送到徐景苍房里的吃食她总会从空中俯冲下来叼走一些,若是热茶她就用爪子把茶壶踢到地上,总之进入徐景苍房里的东西她都要破坏一番。
徐景苍也百思不得其解,一只臭鸟怎么就跟自己杠上了,他让徐来悄悄准备了一块烧红的铁块放在木盘里,又让徐来假装藏着掖着故意不让白念看到是什么东西,白念果然上当了,从树上俯冲下来便要去抓,结果爪子被烫得滋滋冒烟,徐景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横飞。
又过了几天徐景苍就笑不出来了,他的房间里莫名其妙出现了许多小虫子,地上有床上有,书案上有木柜里也有,他倒不害怕,可那些毛茸茸多手多脚的玩意儿实在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隔天徐景苍便带了一只老鹰回来,白念正悠闲地在树杈上梳理自己的羽毛,突然一阵清亮的鸣叫吓得她浑身一抖,她立刻逃走,老鹰在她身后穷追不舍。徐景苍又换上了舒心的笑容,可没过一会儿白念就飞了回来,老鹰却始终不见踪影,徐景苍恨恨地关上了门。
早朝之后徐景苍进了宫,皇上见他蔫头耷脑的样子便笑了出来。
“人还没抓到?”
“皇兄是看我笑话吧。”徐景苍跟在皇上身侧,也不知要往哪儿去。
“海捕文书都发出去了,假以时日一定能抓到。”皇上说罢朗声大笑起来。
“都一个多月了她能躲到哪儿去,我瞧她的装扮就不像中原人,怕不是早就跑了,可惜了皇兄送我的夜明珠。”
“你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又不怕黑,那夜明珠丢了就丢了,朕再给你一个。”
“那怎么能一样?”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朕替你办。”
徐景苍撇撇嘴,“没有,连府里的一只臭鸟我都拿它没办法。”
“什么鸟,说来给朕听听。”
“就是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一只白头翁,事事与我作对,不提它了,等我抓到它就红烧了给皇兄品尝。”
皇上笑了笑,“下个月闵妃生辰,叫金锦阁打一套首饰送来。”
“皇兄可真会过日子,宫里那么多好东西你随便赏一件就是了,就盯着我那间铺子不放。”
“不止一套,还得再要一套。”
“皇兄,不然我把铺子搬到宫里吧,您要多少有多少。”
“这一套要格外精致特别,比着之前给皇后的做就行。”
徐景苍一愣,“皇兄又要封贵妃?”
“嗯,贵妃时常跟朕说家中小妹温柔贤淑知书达理,朕打算准备过些日子就接进宫来。”
“鸢儿?”徐景苍站住脚,“您要纳鸢儿做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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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甜瓜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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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青欢才封了贵妃,叶青鸢又要进宫,想到皇兄的身体,徐景苍喉咙里仿佛被人塞了一块木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皇上自顾自说道,“朕知道鸢儿对你的心意,只是你不愿意朕也不想勉强你,朕和叶将军商量过了,贵妃总比王妃好,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皇上慢悠悠地向前走,徐景苍在原地不知所措,跟在他们身后的总管太监任公公小碎步赶到徐景苍旁边,在他耳边悄悄说,“皇上逗王爷呢。”
徐景苍心领神会急忙跟上,走到皇上身边行了个大礼,“那臣弟恭喜皇兄了。”
皇上抬腿假意要踢人,徐景苍赶忙闪开,“你这个油盐不进的混不吝,入夏了天气越来越热,你若无事就进宫来多陪陪朕,教太子骑射也好,别整日里到处跑,上次行凶之人还未抓到,你出入多带些人。”
“知道了皇兄,说起鸢儿,我还有一件事想求皇兄。”
“礼部主事曲良平,朕已经交待他把解霜在记在曲夫人名下,他沉默少言为人谨慎,官职不高不惹人注意,等你成婚之后朕就把解霜赐给你做侧妃。”
“皇兄事事为我考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给皇兄磕个头吧。”
徐景苍说罢便跪下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皇上笑着把他拽起来,“前面就到太子宫了,你替朕陪太子玩一会儿,朕这些日子身子疲累得紧。”
“太医们怎么说?皇兄身子可有大碍?”徐景苍紧张起来。
“没什么大碍,年轻时攒下的毛病,上了年岁就一齐发了出来。”
徐景苍心里有些恼那个尤神医,不过是让他进宫来看看病,推三阻四就是不肯,不如把他先弄到自己府里,找个机会让皇兄去自己府上,还能掩人耳目。
陆练心事重重地走回家,这几日他派了十几个手下分头去了各个青楼,特意交待他们借口赵正中送若离画的事,非常漫不经心地打听赵正中从前找的是哪位姑娘。
那些姑娘听到赵正中的名字无不变色,有的说刚来不知道,有的插科打诨故意不答,也有几个说生病死了便再也不提,种种迹象表明若离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无精打采的,出什么事了?”
陆练一抬头看到陆远端坐在屋里,惊喜地问,“大哥?你何时回来的?”
“刚进门不久,先说你怎么了?”
陆练顿时转喜为忧,颓然地坐下,不知该从何说起。
“有什么事连大哥都不能说吗?”
“不是,我只是想该怎么说。”
陆练想了想从平王和叶青安遇袭开始,竹筒倒豆子说了许久,陆远原就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听了这些脸上的忧虑更甚。
“翰林院学士刘丰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刘家是清流世家,官阶虽不高人品却极好。”
陆练蹙眉道,“大哥我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吗?怎么好好地说起了旁人?”
“咱们家原也是人丁兴旺,有爹娘有你嫂子和斌儿,还有弟妹,如今只剩你我,我事务缠身一月连家都回不得几次,你总不能让咱们家绝后。前两年给你说亲你总拿弟妹做借口推脱,这回由不得你胡闹,过几日我就找人去提亲。”
陆练刚要开口被陆远抢白,“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平王遇刺皇上震怒,可也不疼不痒地过去了,背后究竟有何阴谋不是你我该管的,赵正中有赵侯撑腰,还深得皇上看重,不论他做了什么也都与你我无关,至于那位若离姑娘,她和赵正中的恩怨总会有个了结,你不要随意插手,还有我劝你不要再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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