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肉不腥不柴,和着豆瓣酱独有的香,叶开承认,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兔肉。
北方家常吃的白菜豆腐粉条也独有施家的特色,超出一般水准。
一碗饭很快见底,施彦铭再给他添,叶开硬是说不出推却客气的话来。
同时,他也深深地理解了邵征,这样的饭菜,搁他也会常惦记的。
只顾干饭了,竟是谁都忘了开酒喝两杯的事儿。
一小碗饭下肚,小邵征话痨的模式又开启了。
“舅舅,你们知道吗,今天是那个韩东升和梁春晓结婚的日子,他们还想请我叶叔叔去参加婚礼,被我给回了,我说叔叔要陪我来横山林场看你们,他们的脸色立即变得好扭曲奇怪哦,我看得心情好好,就是没叫你们看到挺遗憾的。”
梁家逢人就邀请,那俩礼拜天办婚礼的事可说整个林业局皆知了,没什么新鲜的。
倒是这小孩儿成精了,施彦铭和施愫愫一脸震惊,他们根本没和他说什么呀。
“你瞎说啥呢,什么姓韩的姓梁的,搞不懂你在说什么。”施愫愫还想给糊弄过去。
“韩东升跟你相过次亲,梁春晓和舅舅谈过对象,结果他们都嫌贫爱富,两个背着你们又好上了,我说的对不对?第一天来家里时我就搞懂了。”
这孩子真的是当密探的人材呀,那天他在惶恐无依初来乍到下都能听懂那些,了不得了。
“舅舅,我已经给你们找回场子了,咱们以后就放下过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呀。
你们看我叶叔叔,他都二十六岁还没对象呢,咱们更不急啊!”明明是对两人说的话,小邵征就是不喊小姨。
尴尬别扭的人立刻换成了叶副团,他不明白,好好的说着别人的事,怎么又绕到了他这头,看着小邵征颇有些一言难尽。
再说二十六岁很老吗?叫邵征这样一说,他仿佛解决不了个人问题的老大难一样。
可看着施家兄妹,特别是水葱一样娇嫩欲滴的施愫愫,叶开也得承认,二十六岁确实很大龄了。
这才知道叶副团还未成家,不过施家人都不是没分寸的,谁也没多问什么。
这让叶开对施家的好感又上了新高。
他之前无论在哪里,只要自觉和他能说得上话的,三句话后就没有不关心他个人问题的,让他不胜其烦。
吃了午饭,施常青父子还陪着客人在堂间说话。
父兄搅尽脑汁找话题的样子,施愫愫这个透过门缝围观的都痛苦。
主要双方各方面的差距都太大,真的很难有共同话题。
虽然叶副团面上还是很从容不拘的,施愫愫却觉着他也是蹭了饭不好就走,在坚持走礼数呢。
果然半个小时后,叶副团站起来表示回去还有事。
施愫愫在屋里都有种可算能送客了的解脱感,家里来了生人,真的太不方便了。
她大度到都不想和小邵征计较了,自己跑出去喊找小伙伴去的邵征回来。
对现在的小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是奶糖不能解决的,一块不行就两块儿。
小邵征用奶糖重新攻略下了小弟们,正在他们崇拜的眼神注目中大讲特讲自己在部队大院的二三事呢。
施愫愫喊他回去,他倒是老实地跟着回来了。
只是一见到叶开,“叶叔叔,我能留在姥爷家玩两天再回去吗?你白天上班,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
“不是说好了回去送你上院里的幼儿园。你舅舅也去上班了,你施姥姥还需要人照顾,你就别跟这儿添乱了。”叶开不大赞成。
小邵征计划了好几天了,回来他第一时间就摸清了情况,“烧火热饭我都会,姥爷中午回来能吃现成的,比……反正我能为这个家发光发热,才不会添乱呢。”
他这话太意有所指了,就差明着说施愫愫在家是也是摆设了。
想到今天做饭刷碗都是施彦铭,摆饭收拾桌的是小邵征,两人都是做熟了一派自然的样子,还真的是。
叶开嘴角微弯,挑眉看去,恰对上黑心愫愫凉凉的眼神,那抹弯起就凝固在了嘴边,可只一瞬,嘴角向上再向上,明晃晃地笑开来。
显你笑的好看是吧?施愫愫不稀得再看,“有上赶着的小长工我巴不得呢,试用期两天,做不到是小狗啊!”
“两天就两天。”能留一天都是赚,生怕她反悔,邵征赶紧接上。
“那叶大哥就让小征留下吧,他回去时也不用来接,我上班时带上他就行了。”施彦铭也帮忙留人。
看邵征对施家的依恋,往后和施家少不了来往。
叶开也没再客气,“那就让他玩两天吧,以后家里有事就吱一声,能帮上的我不会含糊。”
施常青和施彦铭一起笑着说会的,给他送出了大门,目送着他开车离开。
却不知叶开刚那一句话多少人求不到,他等于是做了施家有事不会袖手旁观的承诺。
第19章
虽然梁家广发邀请, 可去参加婚礼的并没有多少。
为了显摆自己找了军官女婿,梁家这回不准备在自家办酒, 而是和女婿商量后,对外说是新事新办,要一起在西山部队的小食堂办婚礼。
可惜,想法很好,临到眼前却远不是那么回事,梁家炫耀没成,还有点糟心。
先是二十号那天,梁春晓从西山回来说打听人的事不用忙了。
又没个原因说法,本来是不高兴的, 看到梁春晓拎回来的蛋糕罐头,这事也就放下了。
到了二十二号, 上午还没过, 就听说施彦铭腿好回车队上班了,梁有富和刘金巧就不那么痛快了。
当晚, 一家子父母兄嫂专等着梁春晓回来数落了她一通,说她不该舍了施家的亲事找韩东升,施彦铭的工资可比韩东升还多四块。
最要紧的是施家是林场职工家庭, 能反过来补贴他们小家庭。
而韩东升却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家庭, 每个月反要他们夫妻俩往回寄钱, 这样里外里就差着多少?
梁春晓却很不服气,说韩东升将来能升职到营长,副团长,工资一路涨不说, 到时还有配车。
施彦铭撑死当个车队队长顶天了,工资多少年不带涨的, 让家里不要目光短浅只看眼前。
让她这么一说,想想梁春望眼看着就十八了,也没班可接,若借着韩东升的光给他办当兵就再好不过了,长远来看好像是这个理儿。
于是心气儿又顺溜了。
心情刚平静下来,第二天还在上班呢,各单位的喇叭响起来,就听了一耳朵施家父子救助烈士子女的先进事迹。
说是西山部队的一位副团长亲自来局里送的锦旗,江局长都改了行程去横山林场开表彰大会了。
施家父子这下在整个林业局里露脸了,别的不说,以后涨工资肯定都落不下他们。
虽说梁春晓说的往长远了看很有道理,可看着自家不要的亲家日子越过越红火,都快赶上自家了。
再听说有不少人家都盘算着把女儿说给施彦铭,其中不乏林业局里数得找眼光高的人家,梁家心里肯定是要不痛快的。
可事已至此,只能向前看,先顾好自己。
到了二十五号结婚摆酒的日子,早上等韩东升带着一队年轻排长骑着自行车来梁家迎新娘,引来那么多追逐热切的眼神,面子里子一下都有了。
梁家一家子喜气洋洋地招呼着来参加婚礼的客人,又一起跟后面去了西山部队大院。
虽中午才摆酒,也先到小食堂安排客人坐下,上了花生瓜子糖果,男同志们都递了烟点上。
食堂里正收拾打扫,干脆都出来站在食堂门口闲谈说笑起来。
眼尖的还看到,那位韩副连长衣兜里揣了好几盒大燕门,有些头脸的客人那里他就会上前发上一根。
陵水人家办婚礼,还没见谁能拿出来大燕门呢!
好些无可无不可的客人,也都上前找梁家新女婿说起话来。
梁家来部队大院办酒为了啥?当然是想显摆梁春晓今非昔比,过的是和城里人一样的日子。
这边刘金巧和两个儿媳妇又带着一行女同志去了家属区参观新房,看着宽敞明亮的一室一厅,通了自来水的厨房,厕所还在屋里,女同志们是发自内心地羡慕向往了。
后面又听梁春晓说将来韩东升的升职前景,再回到食堂门口,看到陆续来给韩东升捧场的同聊们都问他好本事哪弄来的大燕门,背后说梁春晓走错一步,不该舍施彦铭选韩东升的也不这么想了。
热闹的时候,家属区方向,一辆军用吉普开过来,在紧挨着小食堂的供应站门口停下。
驾驶座那边车门先开了,下来一位好看到不行的英武军装青年,跟着副驾驶这边门也开了,跳下来一个五六岁漂亮的小男孩儿,黑黢黢的眼睛滴溜转着,好一个聪明机灵相。
一时都猜起这个青年的身份,看他的气势就不可能是首长的警卫员,可他至多二十几的年纪,也不可能是能配车的首长呀!
这边梁家的副连长女婿和他的几个同聊们却都掐灭了手里的烟,齐刷刷过去站定,整齐地敬礼,“叶副团!”
后面来客们不由哗然,西山部队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年轻的副团长?
“韩副连长大喜的日子,你们自己乐,我买点东西就走。”那位叶副团很随和。
“叶副团,既然都到这儿了,等会儿就一起坐下来喝几杯吧?”韩东升开口邀请道。
倒把边上几个同聊闹愣了,面面相觑起来。
韩东升只当看不见,又半弯身下来面向小孩儿:“小邵征,让你叶叔叔带你吃席,红烧肉管你够。”
小孩儿一点都不为所动,“我们要去看我姥爷和舅舅,去了有比红烧肉更好吃的菜。”
韩东升有些摸不着,重又站直了,下意识就拿出兜里的大燕门递上去,待对上叶副团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才回过味来,讪讪地解释说,“就是叶副团给我的那条大燕门,我岳家让办婚礼时用,就没拿过去。”
“谢意送出去了,怎么分配是你们自家的事。”叶副团并不想多谈的样子。
众人这才知道大燕门的来处是这位叶副团,那就难怪了。
只是看叶副团和韩东升不像有私交的,凭白怎么会给他送条大燕门呢?
“叶副团,小邵征在陵水还有亲人呐!”韩东升还在找着话说。
却被叫邵征的小孩儿抢过话说,“当然有啊,就在横山林场,我姥爷叫施常青,施彦铭就是我舅舅,施萍萍是我大姨。”停顿一下后,“施愫愫是我小姨,我姥爷家也是林业局人哦。”
他这样一说就联系上了,原来施家父子救助的那个烈士子女应该就是这小孩儿。
所以,去林业局送锦旗的就是这位叶副团啰!
只不知这小孩儿和叶副团是怎么个关系?小孩儿这么向着施家,要是施家把握好了,那不等于多了门得力的亲戚?
再看梁家的出息女婿韩副连长,忽然也就那么回事了。
还待再看,边上供应站,一位小战士拎着两大网兜东西过来,打来叶副团的车后门,把两兜东西都给放进车里。
“那小陈你回去休息吧。”叶副团朝小战士说完,又对韩副连说,“有你们营长呢,我就不去抢他的活儿干了,不能破了咱团多年的规矩。”
再点点头,他喊了小孩儿上车,一溜烟开出了众人的视线。
有一位和那位小战士熟些的军官好奇问,“那小孩儿家里不来接么?”
“邵征他爸可是叶副团最好的兄弟,现在人牺牲了,邵征就是我们叶副团的儿子,还往哪儿送?”小战士摆摆手跑步走了。
支着耳朵听完的客人们,尤其是林业局来的开始三两议论起来,无外都是在说,施家最近好事连连……
梁家人又怎会没听到,更没想到悄没声的,施家竟发生了这么多转变。
别的还好,只韩东升的上级副团长就这么带着重礼去施家的做法,那小孩儿对施家人又是姥爷舅舅大小姨的,若往后走动起来?
这让梁家和梁春晓都极度不舒服。
梁春晓想得就更远一些,她现在最担心,万一施愫愫借着叶副团的光也找个西山部队的军官嫁了,到时以施家和叶副团的关系,叶副团少提拔一下,会不会就挡了韩东升的路?
怎么就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呢?梁春晓怎么想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
提起施家,韩东升心里其实也不太是滋味儿。
越想越堵心,大喜的日子,新娘新郎的脸上却都有点强颜欢笑,也是少见了。
——
得施愫愫开口留下,邵征也没多领情。
虽不是之前那样话都不接,也只有事说事,别的一句都无。
施彦铭直说犟头子遇一起了,拿两个毫无办法。
第二天早上,施常青和施彦铭临出门上班了,都还不放心地反复叮嘱两个在家要好好的。
直到施愫愫不耐烦了,给两人推出门外,“想什么呢,我可是有原则的坏小姨,要欺负他也得有见证人,偷偷摸摸可不是我的风格。”
被她逗笑,父子俩笑着出门上班了。
从小邵征离开施家后,施愫愫早上都是睡到八点起的。
早饭施彦铭会给她留在锅里,她吃完饭再收拾收拾差不多就九点了,刚好去给阮静秋拉半个小时手风琴,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小邵征留下来,他又是个不睡懒觉的,施愫愫只好也跟着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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