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位传说中位高权重的副团长,姜桂兰是不敢放肆的,只好讪讪地先退开。
姚立民又怎会没看到,没想到自己只提出分家,家里人就会这么丑态毕露,面目全非。
“老头子你说句话呀。”姜桂兰没办法只要找姚占奎做主,大事上,还是他拍板儿。
姚占奎看着二儿子,“那就分吧,这几年家里确实亏待你们了。”
“老头子!”
“爸!”
姜桂兰打头,姚家几个人都是一脸不可接受。
姚占奎不为所动,指派小儿子,“分家该喊谁来见证知道吧?都去喊来吧。”
姚立军拔腿就往外走,“知道,场长或是副场长,再场部里喊两个人。”
临出门他回头朝姚立民喊话,“哥,那天怪对不住你的,所以我支持你分家。”
看着小跑着出门的小弟,姚立民进门这么久,终于有了笑模样。
高彩云见状也跟着匆匆走了,““那我得喊我娘家人过来!”
半个小时后,新平林场的戚场长,董调度,江技术员三后来了,互相寒暄招呼坐了。
没一会儿高家男男女女来了八口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抄家的呢。
姚立军今天表现尤其好,跑左右邻居家借了椅子凳子回来,给这些人都安排就坐。
这里分家不像农村还要分口粮,都有粮本,到时给自己的粮食关系起出去就行。
所以分家也简单,只把房子,钱,和给父母的孝敬钱分说明白就行了。
林场里住房宽敞,儿子成家结婚都是单给盖一排板加泥房,姚立民也是,他住的就是一堂两侧的三间房。
谁家都是这样,结婚的房子就归小家了,所以姚立民的房子归他是没有争议的。
董调度正要略过这个直接写上,姚立民先让等等,他抬头对姚占奎说,“爸,分家了我就搬出去住,房子就留给立军结婚用吧,当初盖房子花了快四百块,我折给家里二百八十块,你看行不?”
房子才住了四年,跟新的差不多,现在要再盖,咋也少不了四百五十块,姚立民这样等于给家里省了不少。
戚场长和董调度都赞他大度,觉着像他这样分家不计较的少见。
姜桂兰又开始抹泪,“立民好好地你咋要出去住,这让人瞧着得咋想咱家。我不同意,分家了你也得守着我住。”
高彩云和她娘家大嫂嘀咕后,她大嫂有话说了,“姚家情况不大一样,这个房子不能算姚立民两口子的,什么二百八十块,他哥他嫂子供他上三年大专花的得算吧,这些算上,他姚立民还得再贴点才够呢。”
这番话给戚场长和董调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姚立民上大专还用姚立国和高彩云供着?这是讲笑话呢吧?
见到两人诧异的表情,姚占奎只觉老脸都要烧起来了。
“亲家嫂子,没有的事你别乱安。”
高彩云她妈扬高了嗓门,“怎么乱安了,姚立民上三年大专,不都是立国的工资养的家,我家彩云养鸡下的蛋哪次回家立民没吃?”
姚立民气得话都不会说了,他从没想到高彩云会这么认为,就要当场把账算出来都看看。
被施萍萍扯住袖子,“立民我来!”
男同志和女同志掰扯,再有理也会显得难看。
施萍萍还是不紧不慢地,“高家大嫂,你说也得有点谱儿,谁不知道工农兵大学生都是国家发钱上学的,一个月十九块五,立民花不完每月还给妈寄五块的,妈是不是有这个事儿?”
这事儿赖不掉,姜桂兰点头,“是有这回事儿,立民上学没花家里钱。”
“高家婶子,高家大嫂,你们听到了吧?我家立民可没花我大哥大嫂一分钱。”
高家婆媳见没赖成,照样会给自己圆回来,“立民虽然没花,可他做哥哥的不能只顾自己吧,下面立红立军都是吃用家里的,那可都是立国和彩云的辛苦钱,立民是不是也要分担一半儿的,账就是这么来的,我们可不会说错”
当着叶开和施家的人,自己林场职工这么无赖,戚场长和董调度深感丢人。
就连刚来林场不久,不了解情况的江潮这会儿都看明白了,姚家这是还想拖着姚立民接着养家呢。
姚立民有事的时候只有他岳家管他,姚家全躲到了后面,这舍不得姚立民的工资了,往前钻得倒比谁都快,真的很让人不耻。
看向只安静陪在施萍萍旁边的施家兄妹,还有那位年轻的副团长,都是意态悠然的样子,两厢对比下,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施萍萍面露讥笑,“既然说要兄弟一起担着,那确实该还好算算了。别的不说,大哥拿多少钱的工资?立民拿多少钱的工资?咱们算算不就知道谁花谁的钱了吗?可说好了,哪个多花了家里可都要退出来的。”
施萍萍这样一说,高彩云觉出要不好了。
她再咋也是小学毕业,姚立国和姚立民的工资摆在那里,只大约摸就知道差不少。
差多少还要退回去,这怎么行,她明明是想让娘家乱缠一通让分不成家的。
“弟妹,我们当大哥大嫂的多帮着家里不是应当的吗,算个啥呀,别伤了一家子的情分,要我说这么多年咱不都是好好的嘛,一起住着多好,还热闹,分家的事儿就撂开吧。”
施萍萍冷冷瞅着她,“话都叫大嫂家说了,大嫂又出来充大方,叫不知道的人听了,坏名声就是我们背了。还是别了,分家本来就该把账算明白了,是立民没拎得清。
我来说说,没算对的大嫂提醒我。
大哥十八岁参加工作,到现在八年了,第一年学徒工资每月十四块,第二年一级工工资每月二十八块,中间三年是二级工资三十五块,最近三年是三级工资四十二块对吧。
当然大嫂也没闲着,每个月养鸡下蛋,还有场子里忙的时候去当临时工,一个月差不多有五块的收入,不过这些钱妈虽从来没跟你要过,家里也吃了你的鸡蛋,就按一个月二块给你入账,你看可以吗?
还有大嫂和大哥在六年前结婚,头三年妈都是每月给你五块,这三年因为有三个孩子,每月给大嫂十块,我都没说错吧?”
说的一丝儿没差,高彩云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施萍萍侧头对妹妹说,“我数学不好,愫愫帮大哥大嫂算算,这样加加减减,大哥往家拿了多少钱?”
施愫愫早在她数的时候就算好了,施萍萍话刚落她就报账了,“扣掉这六年姚大嫂每月拿的五块和十块,加上每月两块的鸡蛋钱,这八年姚大哥往家里交的钱是二千八百八十块。”
“张嘴就来,瞎蒙的吧?”高大嫂也知道不好,故意搅乱着。
当然,她也不信施愫愫这么快就能算出来。
“小施同志算的一点不差,和我算的一样。”
江潮说完往施愫愫那边看去,却不防和那位叶副长的目光对上,对方淡然瞥开了。
江潮有种心思被对方窥到的感觉,及时收回了目光没再往旁边去。
江技术员可是本科生呢,谁错他也不会错,高大嫂只能悻悻转开头。
“那就好。”施萍萍接着说,“再算我们立民的,三年大专他每月往家交五块,参加工作第一年每月三十五块实习工资,第二年是每月四十二块的转正工资,第三第四年每月五十一块,第五第六年每月六十三块。
我这里妈三个月前每月给我五块,可我的工资给大哥家的侄子侄女买吃的,再立红还总往我屋里来拿东西,两下里加一起,我每个月也要往家里添十块,愫愫,加加减减我和你姐夫往家里交了多少钱?”
“给家里添点破东西也算钱,真有你的。”姚立红又怒了。
“吃几个鸡蛋的钱姚大嫂还要算呢,就问家里一个月吃上两块的鸡蛋了吗?天天上人房里顺东西的,就问脸呢?”施愫愫慢悠悠怼回来。
被揭了底儿,姚立红想反驳都没词儿了,姚立军看不下去了,“姐,越说越没脸,你还是少几句吧。”
高彩云同样没脸,在坐那儿不住挪着被硌着了一样。
施愫愫继续报账“我姐夫加起来是三千八百四十块,姐你这里扣掉大娘给你的十五块,是四百六十五块,你俩加起来是四千三百零五块,比姚大哥多了一千四百二十五块。”
差了竟这么多?
姚立国和高彩云脸色脸上火辣辣地疼,夫妻俩刚都说过供姚立民上学的话,可算出来的账明明白白地是他们被人家贴补了不少钱。
戚场长和董调度只觉姚立国真是个蠢的,本来姚立民根本就不想算账的,甚至还愿意再贴点分这个家的,现在叫高彩云和高家闹的,这个钱可要真金白银拿给姚立民俩口子了。
屋里陷入长时间的沉寂中,姚家集体失声了。
那可是一千四百多块呀,这要咋个补法?谁来补?就连气焰嚣张的姚立红都老实缩到了后面。
高家当然不能让高彩云出这个钱,何况她和姚立国手里死抓钱不花,这么些年才攒了六百多块,杀死都不能拿出来。
既这样,只能继续当搅屎棍给这账搅黄了,这回换了高彩云他小弟,“什么狗屁账,谁家不是挣钱多的就多花点,要算那么清日子还过不过了?我大姐嫁过来天天里外的干活不算钱呐?
那我说你们一个月给她算三十八块,是不是你们还要倒找她钱。来来,算算你们要给我大姐多少钱,分家,分个狗鸡的家。”
这就不仅是耍无赖了,是犯浑了。
施彦铭和施愫愫腾地一起站了起来。
施愫愫推开施彦铭,“哥,不用你。”
然后目光冰冷地盯着高家没品的小弟,“嘴巴喷粪呢,瞧清楚当谁面儿你再口吐芬芳,没家教的东西。
仗着人多想耍无赖是吗?
你姐干活了,我姐也一样干了,要补钱你找没干活的,跟我们说屁呀。
给你指条路,林业局妇委去举报,就说姚家剥削压榨你姐的劳动力了,让他们来给你姐保护权益呀,别搁这儿瞎特么乱咬。”
她这一连串崭新式花样输出直接给这些人都听愣神了,看着文雅娇滴的姑娘竟是这么猛,这么狠的角色。
高家小弟一下就被她的悍猛气势给震摄住了,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退了几步,在她清凌凌的眼神逼视下,再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看着小儿子不顶用了,高家老二被高彩云她妈给推起来,高家老二最莽,抡起拳头比划着过来,“臭丫头起边儿去,施家男的都是熊包吧,躲女人后面算咋回事,我就说这个家分不了,想分也可以,给我打趴了我们家就不管了。”
敢指着他妹妹就该凑得他爹妈都认不出,施彦铭挪开施愫愫就要出来迎战。
“彦铭你坐着!”却被叶开叫住。
他人还在那儿稳坐着,扬手的刹那变掌为刀,直直地劈下来,贼利落的咔嚓一声,他前面的方桌就被削去了一角。
敛眉轻笑着,“如何,施家男人还顶用吗?”
看着笔直被横切的桌角,这是练了铁砂掌了么?
这要一掌拍到人身上,内脏不都得震坏了?
连戚场长和董调度都细抽着气,带着点兴灾乐祸地看向高家人,这下可玩脱咯!
横的怕硬的,莽的怕狠的,高老二被这一手刀吓得腿都攥筋了。
在新平林场莽干横行好几年,他头一回知道怕了。
“我……我熊,我是脓包,这事儿我们家不管了。”他转头朝自家一帮喊话,“赶紧走啊,谁不走我真挥拳头了。”
他不仅在外面莽,在家也一样蛮,他要真犯浑了,一家子都要躲他。
问了高彩云,知道叶开的身份后,高家人就知道今天从哪里也占不到便宜了。
于是被高老二连推带拉的,高家八口人灰溜溜地先行离开了,给高彩云撂在那儿,喊哪个都没给她回头。
等高家人走了,叶开曲指弹着桌面,一副无事发声的气人模样,“回头我赔桌子钱。”
施萍萍夫妻还有施彦铭施愫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叶大哥哪用你,我们自己赔!”
叶开旁若无人地笑道,“都有钱是吧?”
这人今天很给力,施愫愫当然要礼尚往来,“可不,咱家不差钱,主打的就是个钱多好办事儿。”
叶开笑得眉目生辉,“我知道,愫愫同志现在可是领七十六块工资的人了,几个桌子也赔得起呢。”
“昂,可不就是么!”施愫愫很给他做面子了。
不远处江潮往这边看了好一会儿了,对这个整个陵水都热议的副团长,他听姚立民说过几嘴,可他一直没太关注。
以为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就是出入施家,多半也是做面子情儿的。
可现在看显然不是,施家人是真的当他自己人,而他也真的不是敷衍施家,刚语气里还有当自己也是施家一分子的意思。
那样的话……江潮重新做了计较。
被他们这么一打断,姚家人更是没了早前的坚定。
姜桂兰愁容满面,却再没冲着姚立民抹泪了。
时机刚好,施愫愫对施萍萍和姚立民说道,“那我就替姐姐姐夫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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