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她勉强答道。
血已经抽完了,而她现在好端端地站着,那应该是渡过此劫了。
程黎安慰着自己,想到所有项目都已检查完毕,打算吃个早饭压压惊。体检中心的食堂就在不远处,她加快步伐向那边走去。
谁知刚走不到一半,脚步忽然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头也一阵发沉,整个人几乎要向后仰倒。
什么情况,该不会真的晕针了吧?
以前她从来不敢注视针头,一直还算相安无事,今天慌乱之中瞄到一眼,难道只因这一眼就翻了车?
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她正走到大堂中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扶的地方,只有偶尔路过擦肩而过的人。
本想找面最近的墙去靠一会儿,没想到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程黎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可眼前的景物却越来越昏暗,像蒙了一层黑色的纱。
尽管意识尚还清醒,但手脚发软不听使唤,再加上半明半暗的视野,她只能摸索着慢慢往边上挪。
“你真的没事?”周扬朝的声音再度响起。
此时程黎眼前已近乎全黑,连站稳都困难。周扬朝的出现对她来说无异于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胡乱拽住他的衣袖,急道:“我看不到东西了!”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手腕被他反手握牢。
尽管是足以激发她条件反射的突然触碰,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令她惊惶,反而如同镇静剂般让她慌乱的心神平定了些。
“你好,这里有人不舒服,能帮忙看看么?”周扬朝对着邻近的导检护士喊道。
护士正被几个人团团围住,打量程黎几眼,向旁边一指:“先把她带去那间诊室躺下,我马上过去。”
“好。”周扬朝应了一声,转向程黎,“还能走吗?”
程黎点点头,开始朝诊室的方向挪动。寥寥数十米硬是被她走出了万里长征的艰难。
起初她能感觉到周扬朝一边支撑着她,一边引导着方向。可没走几步,手腕上的力量忽然消失了。
他走了?
正茫然无措间,突然一阵失重感传来,她整个人腾空而起,靠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原本就昏沉的头似乎更加眩晕了,原本就乏力的身子似乎更加瘫软了。鼻息间充盈着淡淡的青草芳香,程黎感觉像是倒进了被阳光晒过的柔软草地,瞬间就丢失了挣扎起身的念头。
直到被放平在诊室的床上,嗅到的青草香变成了消毒水味,她才猛然间惊觉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居然!被周扬朝!抱了过来!
而且还丝毫没有反抗!
天呐,还做不做人了!
程黎连头晕都被吓清醒了,简直想在床上打两个滚。
说来也神奇,才刚躺下不久,她的症状好像消失了大半。视觉基本已经恢复,只是还稍微有些昏暗,却已经能看见周扬朝投来的目光。
她心虚得不敢对视,装作依然看不清的样子,瞪着天花板发呆。
没过多久,护士进来了:“怎么样,好点了吗?”
“她这是怎么了?突然看不到东西,还头晕腿软。”周扬朝率先问道。
“从症状来看,应该是晕针晕血。”护士见惯不惊。
来了,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程黎闭上眼睛,不愿面对眼下的尴尬。
“不过,”护士话锋一转,“为什么脸这么红,难道还伴随发烧反应?”说着伸手触她额头,“好像温度也不高啊。”
程黎:“……”
少说两句,放孩子一条生路吧。
“那需要做什么处理吗?”周扬朝接着问。
“仰卧片刻应该就能缓解很多,再喝点温水。”护士正说着,外面又有人叫她,便应了一声朝外走去,“待会儿要是还不行再叫我。”
“好,谢谢啊。”
护士离开后,诊室内再次回归寂静。程黎闭着眼一动不动,继续装作不省人事。
“这么严重么,”周扬朝自言自语,“是不是应该用针灸刺激一下穴位啊?以毒攻毒。”
程黎:“……”
知道无论如何逃不过这一劫,她破罐破摔地睁开眼道:“行了,你想笑就直接笑吧,不用走这么多流程。”
周扬朝轻笑一声,道:“刚才我是真笑不出来,你是没看见你那双眼无神脸色发白嘴唇发紫的样子,特恐怖。”
想到他出现得如此及时,程黎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没抽血啊?白排那么久队了。”
“这是重点吗?”周扬朝一脸无奈。
那什么是重点?
程黎望向他,四目对视。狭小安静的诊室里,四周一片纯白,视野中只有眼前的人,仿佛他们被笼罩在这个世界独立的一隅。
脑中闪过方才牢扣的手腕,温热的怀抱,不禁又是一阵脸热。可周扬朝似乎泰然自若,看不出情绪。
也对,估计他跟异性亲密接触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程黎垂下眼睑,忽见地上一抹亮色,是周扬朝脚上崭新的球鞋,极富设计感的样式一看就价格不菲。
“你买鞋这么舍得花钱吗?”她问出口的刹那,心里闪过一个答案。
周扬朝向鞋子看去,眼中果然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生日礼物,朋友送的。”
想到自己只送了他一盏小夜灯,而他的“朋友”却能斥巨资送他如此大礼,程黎第一次对阶级的落差感慨唏嘘。
“关系挺好的朋友吧?”虽然逮到揶揄他的机会,她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挺……”周扬朝一顿,“挺有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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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帆:工具人罢了,勿cue。
周扬朝:至少是有钱的工具人。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体检报告在一周后寄到了公司。血液检查各项指标一切正常,程黎觉得简直是白遭了这场罪。
倒是颈椎和腰椎查出点儿毛病。
起初程黎还犹豫要不要练练瑜伽锻炼身体,后来却听到身边人的对话都是这种画风——
“你只有五项异常吗,这么少?我有七项呢。”
“不会吧,难道你的颈椎腰椎没问题吗?”
这才知道当代年轻人十有八/九小病缠身,她还算程度轻的,也就把这些当成职业病,没往心里去了。
当然也是因为她最近的心思都在另一件事上。
随着星辉云课堂的直播课功能日趋完善,知名艺考培训机构博乐教育抛来了橄榄枝,表明了合作意向。
公司对此十分重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专门抽调人员前往博乐,在现场沟通对接。
直播组肩负重头戏,选派的人数比别组都多,程黎也在其列。
这还是她入职以来第一次出差。虽然博乐总部也在清源,仅仅半小时车程的距离,但她心里还是怀揣了几分新奇和期待。
出发这天,公司没有统一组织商务车。程黎四下看看,基本上没车的都去找熟人蹭车了。她自觉跟谁都没熟到这种地步,打算自行前往。
刚收拾完东西要出发,任宣宇喊住她:“程黎,你坐谁车过去?”
“地铁吧。”
她此话一出,不仅任宣宇一怔,旁边也要去博乐的同事都吃了一惊:“地铁?你是怕晕车,还是怕有人拒绝你搭车啊,怎么一声不吭就要去坐地铁?”
“是啊,咱们这儿女生本来就稀缺,车上少谁的位置也少不了你的啊。”另一个同事附和道。
程黎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接话。她向来不喜欢仗着自己是女生就接受特殊照顾。
尴尬之际,任宣宇适时问了他们几个的搭车安排。得知他们三个人坐一辆车后,他自然地接道:“行,那程黎就坐我车吧。”
现在要是再说坐地铁,就真的有点不识好歹了。相比于跟三个不太熟的同事共处一车,自然还是坐任宣宇的车更轻松自在。
“好的。”程黎立刻应道。
一行人坐电梯到负一楼停车场后分道扬镳。
脱离人群,又走了一段路后,任宣宇开口道:“之前都没看出来,你这么不爱跟人打交道。”
“啊,”程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一直就这样。”
“最早看你跟我打招呼的样子,还以为你挺热情的呢。”
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这事,程黎意外地扭头看他。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任宣宇温和地笑望着她。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跟人打招呼很热情的女生。
真心话大冒险时的问答突然在程黎脑中回放。
实在很难不把两者联系到一起。而且任宣宇现在说这话,仿佛就是故意为了让她想起这段记忆。
程黎不想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干笑了下,便沉默地埋头看路。一时之间,空气中只有两人脚步踩在水泥地上的规律声响。
所幸很快就走到了车前,解锁的“咔哒”声打断了暧昧的氛围。任宣宇替她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谢谢。”
程黎刚上车关好门,忽听不远处有人喊道:“宣宇,车上还有位置吗?我们那车坐不下了。”
听出是周扬朝的声音,她心跳无端乱了几拍,也不知在慌张什么,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抬眼望去。
周扬朝的身形远远看去更显修长,气宇轩昂地大步走来,竟好似比头顶的灯光还亮眼,生生将这暗淡的停车场走出了星光熠熠的效果。身后十米开外,还有几个云信的同事探头探脑地遥遥张望着。
“他们居然敢把你挤出来?”任宣宇看了那群人一眼。
“没办法,谁让我人缘最好呢,找谁都能蹭到车。”周扬朝不慌不忙道。
任宣宇淡淡一笑,目光扫向车上:“要坐副驾吗?”
周扬朝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程黎,与她隔窗对视,扯唇道:“都已经有人坐了,我怎么好意思把人赶去后排呢?”说着拉开后车门上了车。
程黎听着背后的动静,正犹豫要不要正式打个招呼,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易迅一个产品经理找她确认工作上的事。
注意力完全被转移到电话那头,程黎没再注意眼前的动向。没过多久,任宣宇便启动了车,准备出发。
程黎正聚精会神地与对方交谈,忽见任宣宇指着她身旁的某处,用口型无声地提示着她什么。她一时没看明白,偏头疑惑地望着他。
下一秒,却见任宣宇倾身靠近,缓缓伸出左臂,仿佛即将要把她整个人环抱在内。
嘴里的话顿时吓变了音,程黎下意识想躲,却被身后的座椅抵得避无可避。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伸出一只手,阻隔在两人之间,一把拽住任宣宇的手臂,打断了他的动作。
“人习惯自己系安全带。”周扬朝声音低沉,见她还愣着,又补了一句,“对吧?”
程黎这才反应过来任宣宇是要帮她系安全带,连忙点头如捣蒜,一把扯过安全带系上。
任宣宇侧头看了一眼周扬朝,什么也没说,坐直身子开始开车。
完全是凭借职业素养支撑,程黎坚持着打完了电话。放下手机,发觉车内安静得诡异,只能听见汽车平稳行驶的声音。
要换了平时,她宁愿谁都别说话,不然还得考虑怎么应付才能显得不失礼貌。可此时此刻,她明显感觉到这是一种压抑的沉默,憋闷得透不过气来。
又硬撑了片刻,程黎实在忍不住打开了车窗。飒爽的秋风顷刻间灌入,她一时没适应初秋微凉的空气,捂嘴打了个喷嚏。
刚放下的车窗顿时被任宣宇升了上去:“风大,还是关小点吧。”
“你在别人车里释放病毒呢?”周扬朝从后座台上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程黎接过擦了擦,一听他俩终于开了口,生怕又回到刚才的状态,忙趁机挑起话头:“那个,听说直播组成立之前,你们也是同组吗?”
“对,从扬朝入职起就一直分在一组。”任宣宇说,“最早都在课程监管组。”
“我俩就是两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周扬朝懒懒道,“基本上不是在核心组就是在新研领域组,可能这就是优秀的代价吧。”
为了延续话题,程黎强忍着没有吐槽,生硬地周旋道:“那你们也算是黄金搭档了吧?”
“工作搭档。”周扬朝纠正道。
“确实,”任宣宇补充道,“一般也就聊聊工作。”
“而且今天还有你在,”周扬朝拍了拍程黎的座椅,“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话音刚落,任宣宇猛地踩了脚刹车,三人都随着惯性向前一倾。
程黎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路口红灯亮了。可能车速有些快,一个急刹才停住。
“算了,我还是别说话了,”周扬朝重新靠回椅背,漫不经心道,“免得害人分心。”
“不至于,”任宣宇从后视镜扫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这个红灯亮得有点突然而已。”
他俩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搞得程黎如坠五里雾中。尤其周扬朝那句“而且今天还有你在”,更是令她不解。难道他们之间的话题只能在她不在场时说?比如谈到对她精益求精的那次。
然而此时车内的氛围甚至比起初更加僵硬,显然不适合再进一步问下去了。程黎彻底放弃挣扎,选择了社恐最舒服的姿势——埋头玩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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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博乐出差的新鲜劲儿过去得很快。不出一周,程黎就感觉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干的事还是跟在易迅一样,无非就是对接需求和系统设计。
可能最大的不同就是,在这里还得看甲方爸爸的脸色。
虽然没有被刻意刁难,但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强烈,令她归心似箭。
自从那天坐任宣宇的车来博乐,她跟他和周扬朝三人之间的相处就变得莫名有些尴尬。可现在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想躲都没处躲。
偏偏这天开完会,博乐的一个项目负责人还点名把他们三个留了下来。
“冒昧打扰一下三位,有件事想请你们帮个忙。”
程黎原以为是编程相关的事情,没想到情况与她的猜想大相径庭。
博乐的编导老师最近在剪辑试播课,打算通过一个剧情片段来展示镜头语言的重要性,表明即使是非科班出身的演员,只要拍摄要素选取精准,拍摄手法拿捏到位,也能从细节中展现出演技。
所以他们需要找几个没有演戏经验,但外形气质俱佳的主角。而程黎他们就像是正巧送上门来的合适人选。
“不会影响你们平时工作的,只需要中午或者晚上抽一点时间就好,很快就能拍完。”负责人耐心解释。
对于演戏这种事,程黎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如果是编程之类的,我应该还能帮得上点忙,但拍短片什么的,我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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