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宴会地点设在当地一家高档酒店，姚梦到的时候已经众人云集了。按礼仪理应先去见见主办人。她露出得体的微笑，随父亲辗转过或陌生或面熟的人群，向齐董的方向走去。
刚一走近，只见齐董正与一位年龄相仿的男人相谈甚欢。姚梦认出那是云信老总周明盛。而他身边气质不凡的女人和亭亭玉立的少女，想必就是他的夫人和女儿了。
见他们过来，齐董立刻中止了谈话，引见双方认识。介绍到姚梦的时候，她注意到不仅周明盛投来略带探究的目光，就连一旁他的妻女也隐约透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姚梦不明所以，虽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心里却存了疑。
筵席是自助餐，丰盛的菜品琳琅满目，色泽鲜亮满室飘香，却没有多少人的重点在吃饭上。盛装出席的人们三三两两小聚交谈，唇枪舌剑掩藏在觥筹交错间。
姚梦从侍者的餐盘上取过一杯酒，悠然随父亲穿梭在人群中。在这场商机四伏的无硝烟战争中，生意场上的事自有老爸处理，而寻常的社交辞令，她早已历练得游刃有余。
四处徘徊之际，忽听旁边有人问道：“你去拜会过云信周董了吗？”
“还没，怕吃闭门羹。”另一人答道，“看他脸色就觉得不好接近。”
“今天他女儿在，他已经和善很多了，你是没见过他本来什么样。”
“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吗？看起来年龄好小，应该还在读书吧？”
“在读高中。”那人忽然压低声音，接着道，“但我听说他还有个长子，早些年送去国外读书了，后来就再没公开露过面，也没任何消息了。”
“这是什么情况？”
“没准是隐姓埋名藏进公司从基层做起了，这些大老板不都喜欢这么锻炼子女么？”
姚梦心头一动，倏忽想起刚才周家三口见到她时的异常反应，感觉就像是早已听闻她这个人，终于得以一见。
难道是……
原本她还奇怪齐叔叔怎么会给她介绍个“普通家庭”的男人相亲，如果周扬朝真的是周明盛的儿子，那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可是要怎么证实又不打草惊蛇呢？
姚梦朝周明盛一家的方向瞟了一眼，看见夫妇俩都在跟人交谈，只有周奕阳独自坐在一边吃饭。
她沉思一阵，打开通讯录默背下周扬朝的手机号，然后向周奕阳走去。
“打扰了，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有个紧急电话需要现在打。”姚梦露出情急的神色。
周奕阳并未起疑，把手机递给了她。
她将手机举到周奕阳看不见的高度，按记忆的号码逐一输入，还没全部输完就看到智能补全的联系人名字写着“哥哥”。
果真如此。
“不好意思，我发现我不记得对方完整的手机号了。”姚梦不动声色地删除号码，将手机还了回去，“谢谢你。”
-
经过最后一轮迭代调试，理理初版终于定型，进入封闭测试阶段，面向人群是易迅和云信全员。
理理的数据库里包含古今中外众多名人与明星，还有许多二次元的人气角色，且都按照相应人物的人设特点设定好了一些常见的对话回复。
不少人兴冲冲地把聊天对象设置成自己的偶像，时刻等着他发来提醒早睡早起、坚持阅读和健身等任务的消息。一时之间个个斗志昂扬，像打了鸡血似的。
还有一些女生，活生生把理理用成了跟爱豆谈恋爱的软件，天天捧着手机一脸姨母笑，比跟男朋友发消息都幸福。
也有一小部分人，偷偷把不敢在现实生活里跟暗恋对象说的话发到理理上说，聊以慰藉。
程黎却不一样，她不知道该把谁设为聊天对象。事实上，她好像并不需要这样一个督促自己的存在，因为她本身就已足够自律。
唯一想要养成又有困难的习惯，大概就是运动健身了。她成天不是办公久坐就是自学精进，以前还能吃得消，现在时不时就腰酸背痛，但一琢磨起技术问题就又忘了锻炼身体的计划。
其实她很想把周扬朝设成监督对象，可又担心分析数据时后台会看到。虽说没有实名制，但万一从IP地址查到是她了呢？
任何事只要跟周扬朝扯上关系，她就会小心谨慎地想很多。
最后她虽设成了偶像玛格丽特，却还是没忍住在后台检索了“周扬朝”。
显示有四人设置。其中一个用户昵称是“Yammy”，不出意外应该是姚梦。因为她的微信名也是这个，大概是她的英文名。
程黎没有去看姚梦给周扬朝设置的回复语句，一是不想过多窥探他人隐私，二是自己心里膈应。
接着她又检索了“程黎”，居然也有三人设置。但从昵称来看，好像都不是周扬朝的风格。她怏怏不乐地撇了撇嘴，无心再去揣测那三个人是谁。
对着电脑发了会呆，程黎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双手飞速敲击键盘打下了“黎哥”。
这次只有一个人设置，昵称是“拥有不了平凡”。
程黎很不争气地笑出了声，立马把刚才不窥探他人隐私的操守抛在了脑后，看起了“黎哥”的回复语。
反正她是当事人，看一看有什么好心虚的？程黎强行给自己找着借口。
周扬朝总共只设置了两条提醒，第一条是早起的。
黎哥：【快起床，没准今天能赶上同一班地铁。】
程黎一惊，这不是她常有的想法吗？她早上就总想着在路上偶遇周扬朝，然后就会准点起床出门。
原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心口漾出一片甜意，程黎笑着继续往下看。第二条是专心工作提醒，一天三次，提醒语各不相同。
黎哥：【敢不敢跟我比比谁的专注时间更久？】
黎哥：【我需求都实现好了，bug也调试完了，选修课又超过你了一门，你呢，干了些什么？】
程黎越看越哭笑不得，原来在周扬朝心里她这么喜欢跟他比个高低吗？
不过好像也是事实……
看到最后一条，她却倏然愣住了。
黎哥：【再这么拖下去，我可不等你了。】
--------------------
程黎：？等什么？
周扬朝：没什么，就是给你预告一下。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黎猜不出原委，但至少明白了一件事。周扬朝最近与她鲜少联系，是因为忙于某种准备。
某种为她而做的准备。
至此，她心底对他还残留的那一点点不满也彻底消融了。
何况这次在会上成功反击房秋，也多亏了关键时刻他在投屏上的提示。
程黎打开和周扬朝的聊天记录，发现自从知道他和程嘉彦联盟后，她再没因为工作以外的事主动找过他。而他倒像自知是个“有罪之人”，不管多忙，都坚持跟她维持着联系。
今天告诉她茶水间新放的咖啡不错，明天给她发卫生纸的拼团链接，偶尔还给她推荐简单美味的一人食菜谱。
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了，看着还挺委屈他的。
要不今天就破个例吧。
思前想后，程黎明知故问地发了一条：【你理理上设置的谁？】
像是感应到她的心情，这次周扬朝竟回得很及时：【我赌五毛，你是看到了才来问我的。】
紧接着他又发：【再赌五毛，你设置的肯定不是我。】
嘿，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程黎摊牌了：【行吧，给你一块。】
不过三言两语，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微妙隔阂迅速消弭，似乎一切又恢复如初。
周扬朝：【送你一个理理真人版的体验机会，要不要？】
程黎：【什么意思？】
周扬朝：【我当你的理理对象，你有什么想养成的习惯，直接发给我。】
还能这么玩？程黎一听来了兴致，真的把刚才在理理里设置的发给了他：【习惯：运动，提醒时间：21：00】
周扬朝：【要设置提醒语吗？】
程黎：【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理理对象了，要懂得自由发挥。】
有这么个大活人，她还自己设置什么呀。
周扬朝：【你确定要晚上提醒么，要不改成晨跑？醒神解压。】
一想到一大早就要跑步，程黎感觉连早起都变成了难事：【我觉得晨跑只会增加我的压力。】
周扬朝：【……那夜跑？】
程黎：【可以，只要我有空就打卡。】
周扬朝：【好，从今晚开始，九点单元楼门口见。】
对着这句话横看竖看，程黎尽管再不敢相信，却怎么看都是周扬朝要跟她一起夜跑的意思。
原以为他所说的“理理真人版”只是他本人充当她的理理对象，给她发消息提醒，谁知还有真人陪伴式业务？
压抑着疯狂上扬的嘴角，她强作平静地回了个：【嗯。】
其实整个人完全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
强撑着集中注意力加班到八点，程黎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她的动作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今天走得挺早，不像你的风格啊。”杜国庆说。
不远处任宣宇也抬头朝她看了一眼。
程黎顿时有种溜号被顶头上司抓包的尴尬。但转念一想，又不是提前翘班，只是缩短了加班时长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有点事。”她含混道。
“好事吧？”彭欢盯着她，眼珠滴溜溜转，“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
有这么明显吗？
程黎赶紧敛了喜色，努力做出诚恳的样子：“我要开始运动锻炼了，所以之后只要没有紧急任务，都会这个点走。”
“是不是在健身房办卡了？”杜国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一般也就刚办的时候心疼钱，会频繁去一阵子，后面慢慢就懒了。”
程黎刚说完实话理直气壮了一下，转眼又被他说得心虚起来，模棱两可地应了几声，拎包走了。
到家已是八点半。程黎找了半天，才从衣柜里翻出本科上体育课时穿的运动服。丸子头的发型倒是很适合跑步，不需要再调整了。
越是临近九点，她紧张的情绪就越强烈。真不明白心脏到底在乱跳个什么劲儿，只好反复催眠自己。
一切只是为了身体健康。
健康是福。
然而这种催眠在看到周扬朝的那一刻就被迫解除了。
尽管他穿着再寻常不过的纯黑跑步套装，连运动鞋都是黑色的。但看惯了他张扬的模样，乍一见如此低调的装束，反倒透出别具一格的酷。
尤其是那件单薄的连帽外套，覆盖在内里的紧身短袖上，隐约可见令人浮想联翩的肌肉线条。
简直让程黎不敢直视。
“去哪儿跑？”她假装淡定地看向别处。
“就按我的晨跑路线跑吧。”周扬朝似乎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你以前都晨跑的吗？”程黎这才明白他当时提起晨跑的含义，“那你现在早晚都跑？”
“早上就不跑了吧。”
听起来是为了陪她夜跑，周扬朝才特意改变了晨跑的习惯，程黎有点过意不去：“其实你不用晚上跑的，督促我一下就行了。”
“我怕我不陪练，你会偷懒。”周扬朝答得很快。
“看不起谁……”
“还有怕你一个人跑不安全。”
程黎不服气的宣言还没放出来，就被周扬朝的第二个理由打断了。
他好像很少如此直白地向她表达关心。就算有那心意，也会插科打诨地一笑带过。可这次却这么明明白白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反而令她不知该怎么接了。
周扬朝似乎本来也没指望她接话，已经起步跑了起来，速度却不快。不知是在热身，还是为了让鲜少运动的她有个循序渐进的适应过程。
程黎迈开脚步在他身侧跑着，春末柔暖的夜风拂面而来，如同温软的手掌轻抚过脸庞。
沿着河边的步行道一路向前，两人的影子被一盏接一盏的路灯拉得不断变换着形状。河道两侧的彩灯蜿蜒成五光十色的长龙，将河水映照得波光粼粼。路上不时遇到牵手的小情侣，散步的老夫妻，还有谈笑的一家三口。
原来在竞争激烈如湍流的清源，也能拥有如此静谧美好的时刻。于程黎而言，这都是在埋头工作和专注学习间感受不到的生活滋味。
而此时与她一同并肩奔跑的，还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她都分不清，这一刻急促的心跳，是因为身体的律动，还是因为身旁的那个人。
然而速度提上去没多久，程黎就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了，有种以前被体考八百米支配的恐惧。原本的鼻呼吸渐渐不够用了，不得不张开嘴大口喘气。
但明明才跑没一会儿，现在就喊累，也太丢人了。
程黎正努力搜肠刮肚找着中场休息的借口，就见周扬朝忽然放缓速度变成了步行：“跑不动就走会儿，别逞强。”
又被他看出来了？
“也不是跑不动，”程黎跟着减了速，很没底气地嘀咕道，“我是怕运动过度，乳酸堆积，明天腿疼。”
“放心吧，就这点运动量，还不至于。”
“……”
“不过体能是越练越好的，等慢慢习惯了就能跑得更远了。”
程黎正惊讶他还会说这种鼓励的话，就听他接着道：“再说了，有我陪练，你想不进步都难。”
“……”
这也能带自夸的吗？
程黎白他一眼，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婆娑树影之上，一轮明月高悬天幕，氤氲着皎洁明净的光。
明天大概又是好天气吧。
想到同今天一样的夜晚还会不断延续，时常有他相伴身侧，她忽然觉得生活从未如此美好过。
时间也确实如她所想般静好地流淌着。
程黎暂且不再去揣测周扬朝的“难言之隐”究竟是什么，只是专注于享受每个与他相处的时刻，感觉到一缕缕阳光嵌入生活的碎片。
-
这些日子，周扬朝变着花样给程黎发夜跑提醒消息，除了得偿所愿常常跟她见面，还从中意外收获了许多理理可以进一步优化的地方。
添加完成任务后的奖励项目，添加打卡统计的周报，以及相应的鼓励和批评等等。
封闭测试中暴露和反馈的问题尚在他的规划之中，但这些机缘巧合下才被程黎激发的灵感发现就远超他的预料了。
尽管他可以选择后续版本升级时再做更新，但这次他抱定了要做就要一鸣惊人的想法，大刀阔斧地完善了原型图和产品说明文档，重新进行了需求评审。虽然产品正式上线发布的时间无可避免地延期了，但他认为值得。
这天晚上照例和程黎一同夜跑，刚跑没一会儿，手机响了。周扬朝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大BOSS”。
33/53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