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识到,她现在很快乐。
虽然嘴上身体上恨不得要被惹得气死了,但遍布血液的那种轻松愉悦的、快要跳跃出来的快乐是不会说谎的。
对了,裴仅刚才,顺手拿起她剥了放在小碟子里的蛋黄,吃掉了。
于是她放慢脚步,等到裴仅上了车,才慢悠悠走过去,打开车门,扯下安全带,裴仅谑她:“小短腿。”
她把安全带“咔哒”按下去,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不了家的啊 。”
裴仅望着后视镜,单手转着方向盘,倒车,“李格告诉我的。”
“我姐?”
“嗯。”
“怎么了?”裴仅问她。
“没事。”她闭上嘴巴。
好吧,又是她想太多了。
裴仅怎么可能仅从她的隐晦的朋友圈里就看得出她的处境呢,她回复过原因的所有人都不是和他的共同好友。
裴仅他又不是神算子,怎么算得出,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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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配角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 但天不好,乌云遮着半边天,雨要下不下的阴阴沉沉, 李昭一下车还以为要到晚上了。
不过小县城的节日氛围要比城里浓郁太多了, 道路两边张灯结彩, 小区里是道门都贴着喜庆的春联,昭昭脚踩到地上的时候,心中有种十分踏实的感觉。
果然还是需要这种接地气的热闹。
邻居带着自家过年回家的孙子到处串门,见到是裴仅搬东西下来, 笑呵呵说:“小裴又来啦, 好久没见着你了。”
裴仅也微笑向人点头,说:“沈阿姨好。”
然后从盒子里拿出一袋巧克力递给沈阿姨的孙子, 小孙子嘴甜得很, 接过来就叫人:“谢谢小裴姑父。”
沈阿姨也说:“等着吃你们喜糖呐。”
“沈阿姨再见。”裴仅微笑着向沈阿姨和小孙子告别。
昭昭提了一小袋子礼盒在后面咕囔, “也不解释, 瞎答应。”
裴仅又摞了一个箱子抱在胸前,一边上楼,给李昭扔下句话, “看来他很少来。”
所以邻居才有这样的印象。
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那你也是瞎答应。”
“我没答应。”
“默认就是答应!”
“那你也没否认啊。”他脚步停了下来,回头, “所以你也默认了吗?”
昭昭原地愣住,反应过来的时候,裴仅已经在和从楼上跑下来的老郑打招呼寒暄了。
又败了又败了!居然又被他占了上风!这可是在她的地盘。
昭昭气呼呼跟上。
……
老家年夜饭吃得早, 吃完要端着瓜子干果热热闹闹围在一起看春晚呢。
因此这一大桌子的年夜饭准备得也早, 虽说只有一家三口, 哦现在是四个人,但年夜饭的规格还是要摆上的。
裴仅放下年礼,就收拾起围裙和老郑一起进了厨房。
昭昭习惯性往卧室溜,没成想被李女士先一步逮住了。
“自己说吧,什么情况。”
李女士那气势往那一摆,昭昭就差当场跪下了,难为老郑每天要对着这么一张脸还整天笑呵呵的,她觉得放在抗战时期按照老郑忍辱负重的能力都可以去当特务头子了。
她小心翼翼抬眼看了下李女士的眼神,又立马缩了回去,看,她就没这个本事,如果是她,肯定第一天就被捉住枪毙。
她感觉自己现在特像守护解放西里那个被民警逮住的不良少女,面对民警同志严厉的质问,抗拒从严,坦白枪毙。
反正就是没活路。
就说不该投票赞同她妈李女士退休后去小区妇联吧,李女士当年生意场上折腾了半辈子,最后勉强混了个不赔不赚就算好的了,结果退了休还想发挥激情炒股,在李格的带领下三天赔了五万,李格立马注销了她的账户让她别影响她的财运。
再后来李女士就不知道自己从哪找来的门路进了小区妇联,家长里短处理多了看谁都有点问题,每次昭昭回家都要被她从头到脚盘问,让本就不坚固的母女感情更加脆如薄冰。
昭昭老实巴交低着头,“顺路呗。”
“顺哪的路?”李清汎脊背挺着,拿眼盯着她。
“正好来送年礼呗,都住在南延,就一起过来了。”
“你怎么这么多正好。”李清汎声音严厉,面色十分不满,“李昭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搞这些的吗?”
“我搞哪些了!”昭昭也恼火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我知道比起我姐,我不是你的骄傲,但你也没必要这么区别对待吧。女儿没长好就把期望放在未来女婿身上了是么?你现在是谢归的发言人吗?”
她声音不自觉提高,厨房里“铛铛”剁肉的声音停了一下,又继续响起。
李清汎两只搭在膝盖上的手拍了下,“少给我转移话题,这事和人家小谢又有什么关系了?不是你自己把人带来的。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
“是,和谢归没关系。”昭昭咬着嘴唇,感觉眼睛发酸,努力睁大眼睛撑着气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就是因为谢归没有和她回家吗?
她为什么会这么介意。
昭昭嗓子发干嘴唇干裂,指甲掐着沙发皮,她努力摒除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回不了家了,是裴仅送我回来的,你不关心我,还不允许有人关心我吗?”
“我不关心你?”李清汎气笑,手攥起拳头敲了下膝盖,“我不关心你你是怎么长大的,喝西北风吗。行,我不关心你,你倒是做点能让我关心你的事,从小到大就数你不让人省心。”
“你不省心什么了,你管过我什么了?还不都是我爸一直在管我,你——”
“李昭!”老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冲出来,扯着昭昭的胳膊把人拉走了。
昭昭气得肩膀起伏,裴仅站在案板前在切空心菜,他擦了擦手,递给昭昭一张纸巾。
“你妈刀子嘴豆腐心你不知道?”老郑压着声音说,“一会儿去给她道个歉,别小孩子脾气。”
“凭什么是我道歉!我又没做错什么!”昭昭红着眼反对。
“就凭她是你妈!”老郑说。
昭昭死咬着嘴唇和老郑大眼瞪小眼,半晌后说:“你们两个人如果只在意彼此,就没必要生孩子。如果我像我姐那么优秀还能有别人在意我,但我不是,你们生之前没考虑到这种可能吗?”
“天天怪这怪那的,所有人就都得围着你转才行?”隔着薄薄的玻璃门,李清汎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
老郑还想和昭昭说什么,听到李清汎的声音立刻用围裙擦了擦手往门口走,“你先在这冷静冷静,我去哄哄你妈。都少说两句,大过年的……”
老郑离开,裴仅将切好的空心菜放进镂空的菜篮里,水龙头打开,死一样压抑又寂静的厨房被哗啦啦的水声淹没。
“鸡肉吃红烧的还是白灼。”他从微波炉里拿出解冻好的鸡肉块说。
“我什么时候让所有人围着我转了,”她死死攥着拳头,一直引而不发的眼泪却在这时候啪嗒流了下来,“我就想要一点平等的爱不行吗?就因为我什么都不够优秀就不配被在乎吗?”
裴仅将菜拿起,鸡肉放在不锈钢盆里,流水冲上去,一堆血色的水流淌出来。
“不是。”
裴仅站在离她一步远的位置,声音轻柔的随着水声传进她的耳朵。
“那我做白灼了。”
昭昭眼泪啪嗒了两滴停了下来,她缓了缓,抬手擦去眼泪,抿了抿嘴,咸咸的。
都说幸福的泪水是甜的,难过的泪水是苦的,其实是骗人的,不管什么时候尝,眼泪都是咸的。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
“挺可笑的吧,我姐本来就比我优秀,我要是我妈我也喜欢她,确实是我不配了哈哈……”她试图缓解一下,但笑起来有些干。
她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自卑,小时候大人拿她和李格比较,她就装作大大咧咧地说,对!我姐优秀我骄傲!
长大以后和裴仅恋爱,几乎没人看好,甚至有人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说她高攀,她就仰着脑袋说,至少我眼光比裴仅好呀!
但笑着说完这些话,她都会偷偷一个人躲着难受很久。
她知道自己是不太重要的那个,如果生活这部连续剧有个演员表,她的名字应该是排在最后出现的那个“路人甲”。
路人甲没有自己的身份和设定,她和主角一同出现完成剧情,她的使命就是做一个不要太显眼的配角。
可配角就不配难过吗?
“没有。”裴仅说。
她又干干笑了两声,提不上力气,“怎么没有,我是不是小时候给你的光环太大了,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敢举着菜刀冲在你面前的李昭啊。”
裴仅放下菜篮,转向她,向她慢慢走出半步,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是你路上遇到小女孩被变态骚扰,你会上去阻止吗?”
昭昭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不假思索回答:“当然会!我打断他的手,踢爆他的小鸡鸡!”
裴仅:“……”
他面色僵了下,但说:“所以你没变,你一直都是这样,在别人的事情上,永远是没头脑的奉献精神和英雄主义。只有在自己的事情上时,才会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心。”
“昭昭,别老看向别人。”他看着她,眼睛黑白分明,“看向你自己。”
裴仅的气息离她很近很近,甚至是,从来没有这么近过,比接吻和拥抱都要近。
就在上一秒,她还在坚定要离裴仅再远一些,也不用太远,就是差不多像是,两个各自有伴侣的人该有的距离。
可他现在好近,她却使不出力气推开他。
他身上带着柔软的清香,头顶的那盏黄色的灯温柔洒下灯光,他的眼珠上有几道轻微的血丝,除此以外干净得像是婴儿,她在裴仅安静的注视下,呼吸逐渐平静。
“什么呀,又说我听不懂的话。”她撇了撇唇角,片刻后,又说,“不过谢谢你啊,还以为你也会让我和我妈道歉呢。”
裴仅微垂着眸,他想抬起手去拥抱她,但停住了。
“昭昭,其实我那天看到——”
他的话被门外老郑的声音打断。
“昭昭,出来。”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另外一个男声。
昭昭和裴仅同时向外看过去。
裴仅有种感觉,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他忽然伸出手臂,拉住昭昭的胳膊,“我那天在餐厅看到谢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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