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号助理给办公室消毒时,不小心用擦完桌子的湿巾碰到了其中一朵。
为了那一点触碰,杀掉整片花丛,他是那种无可救药的重度洁癖,同时也极度心狠。
“老板,你不用不好意思的,送给你。”
卉满露出得意的微笑,那笑容在他看来有点过于灿烂了,像太阳。
他磨了磨牙根,冷白手指接过,希望这不是被助理蹭到的那一朵。
第2章 年会
有时在员工餐厅,谢桉会跟卉满一起吃午饭,卉满觉得他这样显得很亲民,大老板是他叔叔,可他一直隐瞒着,一点架子都没有。
圣父都没有他这样好的脾气。
“卉满,马上就是集团年会了,你之前参加过类似年会吗?”
“没有。你参加过吗?”
“我啊,年年都要参加的,还要表演节目,小时候我的脸都被那些阿姨大叔亲肿了。”
谢桉回想起小时候那些惨不忍睹的集团年会,每一年都是血与泪的教训,不过还好自从他年纪稍大些就没这样的烦恼了,变成了其他烦恼,一些年纪大的女投资人,甚至是男投资人,总是对他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想趁着醉酒发生点啥,他都或明或暗委婉回绝了。
卉满叉起一块番薯,缓慢咀嚼:“应该很热闹吧。”
“确实很热闹,还可以跳舞。”
谢桉托着下巴,对她笑眯眯说,隐隐有所期待。
集团年会如期到来。
缤纷灯光下,卉满走上台,作为年度十佳员工,从谢观手里接过奖章,两人指尖无意碰了下,他的身体骤然绷紧,带着一丝轻颤,视线阴沉可怕。
卉满不禁想起那个传言,大老板从来不跟人握手,雇了三个助理,给办公室一天消毒十遍,有非常严重的洁癖。
她看向台下的三号助理哥,他福至心灵地用悲催表情冲她点头,以表明传闻是正确的,大老板确实洁癖很严重,而且不止洁癖强迫症,其他毛病也特别多。
总之,寡王一路单身到这么大年纪不是没有原因的。
颁奖环节还没结束,主持人念着后台刚写好的稿子,说奖品还有巨大惊喜,卉满支起耳朵,满心期待。
“今年的优秀员工,可以在结尾的舞会环节跟我们的几个老总一起跳舞,哈哈哈,哈哈哈。”
主持人的笑容别提有多僵滞了,估计心里也在骂这操蛋的什么狗奖品,活跃气氛也不是这么个活跃法,这几个老总大部分都半截入土的年纪了,谁稀罕跟几个糟老头子跳舞,跳着跳着他们一激动帕金森了怎么办。
不过既然稿子都念出来了,几个主持人也只能不停打圆场:“这是多么荣幸之至啊,就像巴菲特的午餐一样。”
员工们都面无表情呱嗒呱嗒鼓掌。
等年会仪式举行的差不多了,该领的奖品抽的礼物都分发完了,终于要进行一年一度最期待的舞会环节了,大家都撒欢去舞池里跳舞狂嗨,一时之间群魔乱舞。
几个老总面面相觑,一大把年纪还是很遵守游戏规则的,穿着西装都走到舞池里,跟几个最佳员工尴尬搭伴。
卉满在人堆里看到了谢桉,他在跟一个路都走不利索的老头手扶手,对着老头一边喊晏爷爷一边嘘寒问暖,似乎是从小就认识的长辈,老头耳朵不好使,眼神也不咋地,一边摸着谢桉的头一边说:“你是谢桉还是谢束啊,都长这么大啦。”
“晏爷爷,我是谢桉。”
谢桉面露苦相,随着音乐节拍缓慢挪动脚步,时刻搀扶着生怕把老爷子脚给崴了。
卉满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清脆的笑声引来了身侧几人的注意,一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中年副总主动邀请她共舞,看着这个略显油腻抹满发蜡的大叔,卉满装聋作哑,主动躲避开,一边跟着音乐跳一边往后撤步,动作幅度不大,直到撞到一个男人坚硬的胸膛上。
谢观正板着脸,神色不明看着她。
卉满有点慌,中年大叔已经追过来了,铁了心要完成小目标跟她跳舞,她迫切想躲到犄角旮旯去,正要灰溜溜地鼠似的钻走,结果旁边一个老头跳嗨了,手舞足蹈绊了她一下,她要摔个狗啃泥,忽的被身边人揽过腰。
“她跟我跳。”谢观看了眼追来的副总,不轻不重道。
副总当即露出明白的表情,讪讪离开。
卉满疑惑道:“你不是有洁癖吗,为什么还要来舞池遭罪?”
谢观给她指了指不远处跟谢桉一起扭腰的老头:“晏伯快八十岁了都没有推辞,我当然不能因为个人私事例外。”
“你很敬业啊。”
“第一次见到员工这么夸老板的。”谢观冷着脸,顿了顿,“你拿了十佳员工,很厉害。”
他知道她年纪很小,才刚入职半年,就做出这样的成绩,确实跟传闻一样是个妖怪。
“嗯哼。”卉满骄傲地仰起头。
音乐像流水一样缓缓穿过整座大厅,接下来是个双人转圈圈动作,踮脚旋转时,她闻到了谢观身上淡淡的味道,小时候从福利院的阳台远眺时可以看到草坪上金雀花成片成片开,他发丝上仿佛有那种着了火的金雀花味。
她后知后觉抬起头,舞池光怪陆离的光幕下,谢观脸部线条冷硬,抿着薄唇,两扇睫毛阴影垂下,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他一直都这么不高兴么?怪讨人厌的。
他漆黑的瞳孔里反射出她好奇的脸,音乐迎来一波高潮,搂住她腰的手旋即松开。
又是旋转,天旋地转间他们十指相扣,他的指骨又宽又硬,硌痛了她掌心的软肉,她跟不上节奏乱踩他的脚,指缝交叠处渗满冷汗。
难捱的曲子迎来最后,她听到了他呼在她耳畔的微微喘息,很轻,像是萤火虫轻轻飞入了洞穴。
完蛋,把他脚踩废了,害怕挨骂,一曲终了后卉满如蒙大赦,赶紧跑后边跳哒当混子去了,没有回头,因为她感觉到谢观还在阴森森盯着她。
那头谢桉把气喘吁吁的晏老爷子扶座位上坐下,跑过来问候谢观:“叔叔,你刚刚跟卉满跳的舞?”
谢观低头扫了眼漆黑皮鞋上的杂乱脚印子:“嗯。”
又问自己的侄子:“你跟她是同学?”
“不是同学,是一个比赛遇见的,她来公司不久后就暂时休学了,可能觉得工作比较有意思吧。”
“你喜欢她?”
“我……”谢桉感到难为情。
“你不喜欢她,但又过分关注她。”
他视线平静划过自己侄子的头顶,从小看这个孩子长大,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谢观对于侄子的本性很了解。
谢桉始终对外谦逊有礼,一直伪装的很好,但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只能说骨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善人。
“作为员工她很有用,让她专心工作,不要迫害她。”
“叔叔——”
谢桉涨红了脸,有一种被戳破的心虚割裂感。
他微微低下头,眸光暗沉,表情阴郁。
“知道了,叔叔。”
后半场的舞池蹦迪一直延续到凌晨两点,卉满接过谢桉递来的果汁,咯咯笑。
她觉得今晚的年会比想象中好玩,同事们一个个都变了模样,在舞池里像贪吃蛇那样扭来扭去,跟平时的古板枯燥大相径庭,还有可以吃各种好吃的,她的兜里塞满了糖果。
“你很开心啊。”谢桉对她淡淡说。
“对啊,你不开心吗?”
谢桉没有回答,卉满感到困惑,不过也没有在意。
集团财大气粗,直接包了酒店三天三夜,接下来还有两天玩乐时间,员工们当晚都在酒店留宿。
两点之后。
卉满明明没有喝酒,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头晕,路都走不稳了,特别想躺床上睡一觉。
她摇摇晃晃沿着走廊一直走,在最尽头的房门前停下脚步,确认了下门牌号码,此前没注意到这里位置如此偏远。
她低头从口袋里扒拉房卡,左右口袋里装满了许多糖果,因此找起来很费劲,好不容易找到了卡圈,这时骤然听到了脚步声,抬头望去,是两个陌生男人,走廊上此刻静悄悄没有别人,因此他们远远走来的动静显得出奇刺耳,
卉满一下子清醒很多,直觉使然,她下意识觉得这两个男人是奔着她来的,手里的房卡掉在地上,来不及捡拾,她跑进了逃生用的楼梯间,要往下跑,结果楼梯下面也走来了个男人,情急之下她只能往上爬楼。
她很害怕,不停爬,一直爬到了最顶层,听到脚步声还在逼近,吓得胡乱拍起一扇房门寻求帮助。
“人呢?”
三个男人踏进最顶层走廊,这一层是总统套房,一般人是不能进来的,这让他们心生犹豫。
唯一一扇红门打开了,高大健壮的男人站在门前,脸色可怕,似乎在刻意压制怒火。
“你们是什么人?”
三个男人对他致歉,“先生,我们只是来打扫卫生的,打扰到您真不好意思。”
“酒店管理层没有通知过你们,我的房间不需要外来员工清理么?”
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唯恐多说露馅,赶紧仓惶离开了。
第3章 风声
重重关上门,谢观踢了踢地毯上的女孩,满脸嫌恶,他不容许别人入侵他的领地。
“他们走了,你,出去。”
卉满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没有力气。
她意识模糊,同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奇怪,很热,躁动不安的那种热。
谢观不耐烦,把她拽起来打算直接扔出去,结果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我的衣服!”他咬牙切齿,这该死的蠢货竟然碰到了他的贴身衬衣。
卉满被他的声音惊了一跳,迷瞪着看清了他的脸,下意识说了句:“智障软件。”
谢观怒上心头,她不止一次侮辱他设计的软件,那好歹算是他的心血,他提着她的衣领,遭到了她的激烈反抗。
“滚开,公猪,别碰我!”
谢观表情震惊,不敢相信她居然用这么肮脏污蔑的词汇来当面骂他,简直脏了他的耳朵和眼睛,不,五感都脏了,他不干净了!
“你骂我什么?”
“你这头公猪,滚开,滚开!”
在福利院的时候,有几个小男孩从小就喜欢报团欺负她,喊她母猪,她反唇相讥喊他们公猪,这个称呼就延续下来,用在了她讨厌的男人身上。
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她的心理多少是有一些毛病的,只是自己并未发觉,在正式工作踏入社会之前,她跟外界并没有过多接触,不懂得人际交往如何避免沟通过激的问题。
距离远了还行,大家也看不出什么太大异常,只当她性格古怪,但距离一近就不行了,会放大种种过失与缺陷。
“你真是没有教养,快滚出去。”谢观想把她的牙齿敲碎,但忍住了。
卉满被扔到地上,膝盖磕的又疼又肿,伴随而来的痛觉让神经惊颤醒觉,她强咬牙站起身来,想要去开门,此刻她迫切想离开这里。
沉重的红门被她艰难扒开一条缝隙,哐当,又被一只大手关上了。
她不死心,又扒开,又被关上了。
谢观在身后作弄她,报复她。
显然,这个男人很记仇。
“我要走。”
他就偏偏不让她如意,掐住她的腰,回带她的身体,轻描淡写恶意试探,眼神像冰冷手术刀那样慢慢割下,一刀刀,分外冷静地解剖此刻她表现出的崩溃与失态。
感觉到他的身体很凉,她的手情不自禁搂上他的腰,又恶心又惬意地蹭了蹭。
谢观压着长眼,鬼使神差凑到她耳畔,恶毒又轻快地咒骂道:
“舍不得我滚了?嗯?”
“you slut.”
他的嗓音低哑轻蔑,卉满听到那些下流词汇,委屈的想流泪,可控制不住自己,指尖又在他腰上乱摸了一阵,就像弹很快很乱的跳突琴谱,在触摸她的私人领土。
谢观没有抗拒,没有把她推开,默默沉思,今天晚上太反常了,自己,她,都是。
她误服了什么东西丧失理智,但他并没有,她踩坏了他的鞋,毁了他的衣服,弄脏了他的地板,但是在一重重诡异逆反心理作祟下,排斥,颤栗,他又觉得她有点怪异甘甜。
手臂传来痛意,原来她咬了他一口,呜咽啜泣:“我想走。”
“可你的身体不是这么说的。”
他予以还击,低头咬她的肩膀,雪白后颈,冷意包围,唇角碰到哪里冷哪里,好像一针冰冷激烈的疫苗扎进了身体。
高楼外面有风,四面八方,山呼海啸音。
“你还要我滚吗?”他问她。
卉满手指抓进他的后背,指缝融入、染指、浸透。
门外面那未知的恐惧,潜意识里的压抑,身体的渴求,杂糅到一起,把她混沌的神经扰乱再拧紧。
“不要走。”她对他说。
谢观得到了满意答复,抱着她向床走去。
黑发织下暗网,清晨的第一缕天光打在他们交织的身体上。
“我头疼。”
卉满脸色煞白,烦躁不安地嘟囔,她刚刚醒来,表情迷糊又痛苦,病的像只小兽。
谢观手伸过去,她反应迟钝了许多,出乎意料没有躲避,他用冷白纤长的手指探了探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
昨天晚上风很大,有雪花,窗户没有关严。
“你需要服药。”
谢观想打电话通知三个助理,想了会,还是自己披上风衣出了门,去买药,很快就回来了,表情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
他用酒精湿巾把袋子,药盒,通通擦拭一遍,习惯使然,进入他房间的一切都需要消毒,而最大的毒瘤正躺在他的床上,散发那些粘腻可怖的病菌。
卉满虚弱地看了眼那些药,埋怨道:“为什么买这么多?”
她怀疑他在存心报复,不知道里面还混有避孕药。
谢观当然没有让她的疑心白费,他特意挑着最苦的药买,买那种最难闻的颗粒冲剂。
“来,喝药了。”他用银勺子敲了敲骨瓷杯,唤狗一样敲的叮当响。
“不喝。”她往后缩了缩身子。
这下谢观来劲了,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跑:“小朋友不喝药怎么能好呢。”
他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暗暗使力的兴奋。
卉满无力道:“太苦了,你加点糖吧,我口袋里有糖。”
“那你求我。”
“求你了,加点糖吧。”
她低声下气,让他觉得格外受用,从她衣服里拿出一粒橙黄橘子糖,先用酒精棉片消毒塑料糖纸,然后用免洗洗手液净手,再干净剥开,加进热气腾腾的杯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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