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息怒!小黎只是一时失手!”
“起来吧。”
林朝朝无意为难她们,甩了甩手,“日后当心些。”
两个少女彼此对视一眼,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伸手的那个少女又怯怯地看一眼林朝朝身上湿了一大片的裙子,快速垂下眼睛低着声音说道:“合欢姐姐在浴房备着水,原是想为小姐今晚沐浴,如今……”
她咬了咬下唇,头又低了几分,声音中带着不知何来的颤抖。
“奴带小姐去更衣。”
“那倒是巧的很。”林朝朝笑着说道,却像是话里有话 。
那名打翻茶水的侍女深深低着头,两只手攥紧。
去看看她曾经救过的下属给她备了什么惊喜。
“那就带路吧。”
她施施然站起,回头对无双关切道:“柜子里有药,你记得涂一点,我去去就来。”
无双未做他想,点头答应,“我等你一起吃饭。”
可能等不到一起吃饭了,林朝朝心道。
她随意拨弄了一下袖子里的东西,随着少女往浴房去。
绕过三两曲折回旋的游廊方到了一处蒸汽氤氲的房中。
进去只闻得水声潺潺,四方青竹管下涓涓流出的温水汇入瓷白大理石砌成的浴池中。
朦胧的水气晕染着满室湿热,层层珠帘微微摇曳。
林朝朝褪了鞋袜,她见池旁的小榻上已放好了换洗衣物,便对那少女说:“你先下去,不必守着。”虽说她并不只是单纯来洗浴的,但还是不习惯沐浴的时候有人看着。
“是。”那少女犹豫片刻,还是俯首退下了。
却钗卸环,只一根素白的玉簪松松地挽着头发。轻解罗衫,款步下池,涟漪圈圈,水温正好。
林朝朝指尖挑了挑水,温热的水自白玉般的肌肤上缓缓滑落,她忍不住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池上飘着玫瑰花瓣,水气蒸腾出淡淡的花露香。
林朝朝懒懒的地靠在温泉池的一侧,慢慢闭上了眼睛 ,温泉蒸腾起的热气朦胧了她的面貌。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玫瑰香,馥郁又香甜。
一抹银珠色的窈窕身影轻轻掀开了温泉池子的珠帘。
水雾缭绕的浴池之上浮着一层红艳的玫瑰花瓣,合欢快走两步向池中看去,却空无一人。
她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立刻转身,却突觉浑身瘫软无力,力气像是被抽干一样,没走两步就软倒下去。
“合欢。”一道清冷的声音,冰雪一般的冷意。
对侧的珠帘晃动了一下,本该在浴池的林朝朝裹着一身白色薄衣,墨发微湿,被一只白玉簪松松挽着。
“小姐……”
合欢惊觉自己的内力如一潭死水,半点无法提起。她扯着一侧珠帘慢慢滑落在地,视线中只能看到林朝朝的衣角愈来愈近。
“合……属下有罪!”
她克服着身体无力跪拜,长发铺散开来,更显得她脊背清瘦。
“迷魂露,置于玫瑰花水中可令人浑身脱力,内力全失。”
林朝朝拢着身上的薄衫,一步一步走在了匍匐在地的合欢身前。
她语气淡淡,只是眼中含着些许失望。
“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今日先是在补元丹里掺安神粉,又设计引我来此下这种药,是何居心?”
“小姐,”合欢撑着抬起头来,却看见林朝朝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只雕刻精巧的小匣子,一排细小的针口正对着她。
合欢忙又低下了头,一阵胆寒。
唐门的暴雨梨花针。这东西要是用出来,她这条命便算是没了。
“属下是被逼无奈才行此乱举,恳请小姐听属下讲完始末缘由再行处置!”
林朝朝轻轻抚摸着匣子上的花纹,胸中涌着被背叛的愤怒,但心境还算平稳。
“鉴堂的人很快就到,合欢,你掌着青城山附近的产业快三年了吧,甚至连运往北地的粮道都是你一手安排,如今你给我来这一下。”
轻轻叹了口气,到底心软了几分。
“你让我对你怎么办呢?”
合欢颤了一下,闭了闭眼,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非合欢忘恩负义,背叛主家 ,是赤王殿下逼迫,合欢……不敢不做。”
“赤王?”
听见这个名号,林朝朝现在是真正的惊讶无比。
天启城里白王和赤王为了夺嫡在江湖和朝堂上笼络势力之事林朝朝也清楚几分。她不怎么喜欢掺合这些事,林家又确实有些特殊,所以她一直把两位殿下的针锋当做热闹看,没想到现在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来了。
天启城的那些阴风鬼云,都吹到她望雪居里了。
林朝朝轻轻敲着手心的小匣子,片刻之后,她才道:
“来人,将你们合欢姑娘带去后堂。”
雅间中,
无双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子。怎么换个衣裳需要用这么久?
他看一眼桌上有些有些发凉的饭菜,都已经快两刻钟了,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半边日光微微发红。
他打了个哈欠,身上不知为何有些困倦,强撑着精神想继续等,却耐不住今日的瞌睡虫格外凶猛,撑着眼皮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咚”的一声,少年的头狠狠磕在桌子上,但依旧熟睡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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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林家,望雪,边疆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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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堂,
黄昏已尽,这里烛光明亮。
林朝朝换上一身水碧色襦裙,端坐在主位之上。
身侧站着两个一身黑衣的鉴堂弟子,一人手里捧着一摞青城山近一年的总账和人事变动,另一人则挑出其中可疑之处逐条念出。
合欢站在堂下,被两个黑衣弟子按住双肩,神情忐忑。那账本的弟子每念一声,她的神情就白一分。
林朝朝确实生性温和,但一旦涉及林家留下来的望雪居,她比任何人都更无情。
就如,当年江州的血色,如今想来仍叫人胆寒。
她心中已后悔。
…………
“……账面上,总共七十八条账目有误,尽在前四月的账簿;人事变动上,属下并未发现可疑之处。账面流水总计有九万八千两,不知何处。”
一个时辰后,念账的声音终于停下。
林朝朝挥手让人把汇总的账目呈上来翻看着。
“九万八千两,倒比我预想的少的多。”烛火葳蕤,安静的后堂里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和纸张翻动的细小声音。
“怎么,赤王殿下是穷疯了,逼你就为了这三瓜两枣?”林朝朝把账本啪一下丢在桌子上。
清冷的眼眸中映出一丝厉色,她无意识地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冷声斥道。
“人事上没有动手脚,赤王殿下不借着你把手伸进望雪居,反倒如此目光短浅,图着几万两银子。合欢,赤王是纨绔,不是傻子,你家小姐也不是傻子。”
就光赤王手底下西域那一群长弓追翼的马贼,随便去撸一次商队也不比这九万多两少。
林朝朝不信那萧羽是这般的蠢人。
林家望雪居在北离传承也快有百年了,本来是以前国内战事多发,国库又空虚,无法负担起行军的资用,林家先祖作为军中将领自筹军费才打下了这点基业。鉴堂则大部分是以前林家留下来的旧人,专门检查各地的分居有没有异心。一直发展到现在,虽说林家人现在死的只剩下一个林朝朝,但积年下来的产业遍布北离,虽说论财力稍稍逊色于首富青州沐家,但也是北离数一数二的富豪势力。
但望雪居比沐家更多的是,她最早由军中开始,直到现在望雪居还有专门的产业负担着北离边疆将士们近三成的吃用。国库已经很久没有出这一笔钱了,边疆也习惯了由林家向他们提供物资,所以无论是朝廷还是商贾,都不得不给她林家颜面。
但也仅是如此了,军人经商,这可是皇帝的大忌讳,就算现在林家人都快死绝了,但军中还是有林家留下来的门生,林朝朝可不敢参与进两个皇子的夺嫡当中。
望雪居确实是一块香饽饽,会惹来麻烦在林朝朝的意料之中。
但没想到……会是自己的人出了问题。
那这赤王……这样的做派可不是想要拉拢。
“合欢,你说是赤王手下的人让你做这些事这点我信,但他所求的,远不止这九万多两银子。”
林朝朝接过鉴堂弟子去合欢房中搜出的信物,直接甩在了她脚下。
“他让你给我下迷魂露?他想干什么,你又想干什么?”
林朝朝站了起来,慢慢走在了被押解着的合欢面前。
“青城山并不是过分富庶之地,但它是北方边疆战士运粮的必经之路,对于望雪居而言重如泰山。合欢,”林朝朝的声音恍如重锤敲打在她心上。
“赤王想要的,是你可以安排从青城山经过运往边疆粮草的权力吧。他让你干什么?把我的粮草给他?”
林朝朝如此问道,声音好似凝了一层冰。
边疆粮草是何等重要之事,戍边将士的东西万万不能有缺。
“小姐,”合欢被按着,脚下已经快软成一滩水,却跪不下去。
“是,是如小姐所言。”她认命似的开口,一股脑全部交代了。
大概五个月之前,赤王手下的人抓了她的未婚夫,逼迫她在今年要运往边疆的粮草里做文章。她本也不从,只是那些人竟然直接剁下了她未婚夫的一根手指用食盒装着送到她面前。
她怕了,这才勉强同意。赤王手下传来的命令是让她偷偷藏下去年三分之一的粮草分批交在他手中。
合欢只能照做,但心里又害怕被发现才在账面上做了手脚昧下了这九万多两银子打算去补上藏下来的粮草。
而今日对林朝朝下药是几日之前才接到的命令,要合欢把人迷晕之后悄悄送到天启城赤王府,才会有这么些事情。
合欢说完前因后果,心中悔恨交加。
“小姐,属下有罪。”
她眼中流下两滴泪珠,“不该因一己之私伤害小姐,请小姐责罚,合欢无怨。”
“糊涂!”
在听到去年的粮草少了三分之一的时候林朝朝忍不住出声斥骂。
“他绑了你的未婚夫,你怎就不知道传信回雪月城,我难道会弃你于不顾?去年的粮草少了,你可知边疆会冻死多少军士?”
林朝朝快速坐回主位,生怕自己忍不住一巴掌扇死合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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