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姐!”
微婳摸了摸她的头顶,“长高了呢!”
“嗯,我都快到沈姐姐的肩膀了。”
那带路的官差见两姐妹说话亲昵,也不好待在那里,退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掩上门,却没有关严。
偶尔有人影在外面晃过,微婳将随身携带的包裹打开:“姐姐给你做了几身新衣裳,你看看喜欢吗?”
微婳将包裹里几件新衣裳取出来,比在她身上,“幸好做长了点,明年恐怕就不合适了。”
“好漂亮的衣裙,给我的吗?”
“对呀。”
微婳走了几步,背对着门口。
她对伍小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从袖口抽出一张画像。
“上次你说家乡有一种野花,花瓣是丝状的,姐姐描了花样,让人绣在衣裙上,你看看像不像?”
因为紧张,她的声音禁不住有些发颤。
画像画的是一个男子身着靛蓝锦衣,只露出大半个背影,身材颇为高大,头戴金镶玉冠,微微侧着脸,双手交握,左手大拇指上带着一个墨玉扳指,脚上是黑色方头皂靴,靴筒边上绣有精细的缠枝莲花纹。
伍小妹惊愕地看向那副画,不由想起那一日的情形。
伍老汉常在在山间设一些小陷阱抓些小野兽,那一日,祖孙俩抓到了两只野兔,如往常一样往回走,没想到遇到山间起雨。
离他们不远处有一间小木屋,是以前山里猎人偶尔夜宿的,伍老汉想带着孙女过去躲雨,谁知还没走近便听见有人声传出。
似乎提到“西域”“乌塔”“边境”什么的。
伍老汉愣一下,紧接着带着孙女快步离开。
伍小妹觉得疑惑,开口问道:“爷——”
屋里传出一声“谁!”
伍老汉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因熟悉地形,他拉着孙女藏到了一个隐蔽的山坳里。
不多时,有两个人从木屋出来,其中一人带着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另外一人便是那靛蓝衣裳的男子。
小妹仔细看了一会儿,随后点点头,“像,真像!”
微婳又道:“还有哪里要改吗?”
伍小妹摇摇头,“没有。”
小妹常在山野里玩耍,目力极好,因为没有见过男子全貌,所以只能将见到的样子描述给微婳。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微婳说过她与她父亲肖似,那人无论气质样貌年纪都与沈思不符。
“好。”微婳将画像重新收好,心中已有了主意。
微婳曾问她:“此事可曾告知过谁?”
伍小妹摇摇头:“祖父让我把那天见到的都烂在肚子里,我,我没敢跟谁说。”
“姐姐,对不起。”那日伍小妹抱着她垂泪,“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微婳无法责怪伍小妹,毕竟她那么小的年纪遇到那样的事情,根本没办法联想到一起。
伍老汉也是想保护家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让孙女不能再提。只可惜,不管他们提还是不提,终究还是招来了杀身之祸。
以微婳对肃王的了解,伍小妹的话可能会让他起疑,但不足以推翻沈思有罪的论断。
他说过,他父亲的案件证据确凿。
他虽然对不相关的人冷心寡情,却是一个极讲原则的人。
她现在疑惑的是,父亲到底是被人嫁祸陷害,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替那人顶罪。
可惜,这些疑惑在与父亲书信之中都不能言说清楚。
看来只有找出那人,父亲的罪名才有可能洗脱。
从小妹提供的线索来看,金冠、扳指、皂靴,无不显示着那人的身份极为贵重。
也只有比他父亲身份还要贵重的人,才能牺牲父亲,或让父亲甘愿为之牺牲。
***
屋内静谧得可怕,只有漏刻滴漏的声响。
李简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一旁,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肃王内心的狂躁在胸口呼啸,整个人窒息得难受。
“她怎么还不死心!”
李简窥着他的脸色,小心说道:“沈姑娘的个性,王爷不是不知道。”
肃王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灌了两盏茶,将心火压下。
罢了,她要查他也不会给她机会查,至于那个人,她也不会再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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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章剧情,其实女鹅不蠢,她只是被男主瞒得得太惨。而男主瞒她,是不想她涉险,他自己有把握让所有人和事回归正常轨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①。出自刘向的《触龙说赵太后》。
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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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沈思获罪下狱,京兆府尹李大人被罚俸一年,礼部侍郎王大人对礼部尚书之位望而不得之后,朝廷里又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
张阁老年前便向皇上递交了辞呈,请求乞老还乡,出了正月后,皇上恩准了,还在张阁老的家乡特地赏赐了他不少宅地田庄。
张阁老为两朝重臣,在京城根基颇深,膝下的三个孩子都才华出众颇有才干,不过都在外放中,其中以二儿子张庭拓最为出息,任陵州牧。
面对张家腾出来的空缺,有人观望揣测,有人摩拳擦掌,有人跃跃欲试。
就在众人以为张家要退出京城权势时,皇上一道圣旨直接下到陵州,将陵州牧张庭拓擢升为参知政事,位同副相,不日回京上任。
京城权贵掌权之人不仅暗暗吃惊,连各世家的闺秀们也都颇受影响。
若是张州牧要回京的话,那张家那位惊才艳绝的张姑娘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回来了。
京城权贵世家的闺阁圈中都知道,皇后娘娘近期要为太子和肃王选妃,适龄的姑娘们都在暗暗使劲儿,好不容易挤掉了一个京城第一美人沈微婳,如今却又来了一个张予初。
临近花朝节时,京城下了一场绵绵细雨。
皇后筹办的花朝节延期到了二月二十五,已经获得请帖的世家闺秀们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皇后对外说法是下雨不好赏花游湖,而到底是不是因为天气原因而推迟,恐怕真不好说。
张家姑娘虽然已在二月十五之前回京了,可连日舟车劳顿,或许皇后想体恤张家姑娘,让她休整好了才来参加这花朝节吧。
随后,又有颇有手段之人探听到,当初帝后拟的太子妃候选人多是京城里的权贵世家千金,张予初原不在名册之上,是太子后来添上去的。
一时间,张家姑娘成为了最热门的太子妃人选。
张予初原也是京城闺秀之一,父亲虽然一直外放,她却没有跟在父母身边,而是一直同祖父母留在京城生活。到了及笄那年,原以为要议亲了,不知怎的,张姑娘竟然离开了祖父家,自行去了陵州,一去便是五年。
张姑娘离开京城的时候,微婳年纪还小,远还没有芳名远帜。那时候提起京城权贵清流家的千金,第一便是张家姑娘。
此番归来,张姑娘也已二十。
除去年龄,各方面条件实在优异,这样的女子,怎么不让已收到皇后花朝节请帖的闺秀们大感危机。
有人想奉承,有人想探探虚实,还有人不服气想挑衅,闺秀们的拜帖和请帖纷纷送到张府,却被张姑娘一一婉拒,只推说舟车劳顿,有些水土不服,需要休养。
说是需要好好休养,可转眼间,张家姑娘就屈尊降贵地去了一个众世家都看不上的皇商家里,给那家的太夫人贺寿。
倒是半分面子都没留给那些个闺秀们。
还有人瞧见张家姑娘和获罪下狱的沈思之女沈微婳现在的柳姑娘同桌而坐,而且从两人交谈的神情举止来看,两人关系像是颇为不错。
一个新晋权贵之女,一个罪臣之女,相谈甚欢,竟然毫无违和。
春雨添花,晚来风暖。
下了几日雨,昨日开始放晴,连空气都混着泥土和花草的芬芳,闻之让人精神舒坦清爽。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领着一位雍容华贵气质超群的中年妇人和一个妙龄姑娘从宫门外进来。
那姑娘身形高挑,娉婷如红蕖袅袅,气质出众,颜色甚美。
秦氏来到皇后面前拜倒,“秦氏拜见皇后娘娘。”身后的姑娘也跟着盈盈拜倒。
皇后亲自起身将她扶起,和蔼道:“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客气。”
皇后给秦氏母女赐座,她和秦氏原是表姐妹关系,年岁相仿,两人年轻时常在闺中玩耍,感情笃深。
皇后调笑道:“看来江南水土当真养人,看你这气色便知道过得极好,予初也是越发出挑了。”
坐在秦氏身边的张予初白皙脸色微微一红,嘴角含颦,越发动人。
秦氏也笑道:“再好也是外乡人,臣妇还是怀想当初跟娘娘做姑娘时候在京城里玩耍的日子。”
秦氏本是京城人士,跟着夫君外放了好些年,说不怀念京城是假的。
皇后娘娘颇有深意的目光在张予初身上转了一圈,又回到秦氏身上,说道:“这回应是不走了吧。”
秦氏笑道:“我也希望是不走了。”
这厢两人聊着,门外有宫人来报,太子到了。
秦氏母女急忙起身朝太子行礼。
太子虚抬了一下手,“表姨勿用多礼。”
没有喊她张夫人,反而称她表姨。高位之人能如此谦和,秦氏心中一片感激暖融。
太子原就样貌不俗,今日穿了一件金丝团纹白衣云袍,更显一表非凡,温润端方。
他目光落在张予初的脸上,温和说道:“予初表妹,好久不见。”
张予初眸光淡淡,礼貌回了一声:“太子殿下,好久不见。”
皇后朝太子说道:“西边的阆苑有一片杏花开得正好,不如太子带予初去看看?”
太子道好,甚有风度地对张予初说道:“表妹请。”
张予初微有迟疑,道:“有劳殿下了。”
张予初和太子站在那片杏花林前,身后跟的人都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浓艳的杏花开得正好,团团簇簇挂在枝头上,更显花影妖娆,春色撩人。
太子垂眸看着专注看花的予初,多年不见,她真的越发俏丽夺目了。
“予初,孤很高兴你能回来。”
“予初也很高兴能回来,原还想着能恭贺殿下新婚,不曾想殿下竟与乌塔公主无缘,真是可惜。”
“你别用言语刺孤,你明知孤心中只有你,孤也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孤。”
予初冷眼看着他,“殿下莫要这般狂妄自大,当真以为我离开了殿下便无人可嫁吗?”
太子要被她气笑了,“陵州的杨公子还是宋公子,你看得上吗?”
“你!”她一张俏脸被气得涨红。
当初太子为成大业,不得不将太子妃之位留给乌塔公主。他也曾许诺她侧妃之位,可张予初是高傲之人,不肯低头,一气之下便从京城祖父家出走,去了父母所在的陵州。
她年岁不小了,确实早该议亲,然在陵州相看了几家,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不合心意。
她知道自己忘不了那人,可此时被人挑明,她怎不难堪!
“孤知道你恼我,孤也知道是自己对不住你。现如今,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予初,孤求你,别赌气,让孤用下半辈子好好补偿你,好吗?”
太子语气无比真诚,看向她的时候,那种失而复得的珍惜是如此的真切。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他们之间唯一可能复合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便真的再无可能。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态,跟着父母一起回京。
她确实不想错过,但又不甘心委屈求全。
张予初红着眼,默默地咬唇不说话。
太子拉起她的手,她挣了一下没挣开,恼怒道:“殿下请自重!”
太子平日里和煦的目光瞬时变得锐利起来,“我就是平时太自重,太顾大局,所以才会错过自己的良缘,这一次孤不会放手!”
站在远处的人皆自觉背过身去,不敢再看。
***
街上人声鼎沸,行人走卒络绎不绝,张家马车内,秦氏拉着女儿的手。
“和太子谈好了?”
“不算。”予初的神色仍有些不虞。
秦氏知道女儿心结,但是她既然跟着回来,且愿意参加皇后的花朝节,便都表明着她态度是和软的,否则可以直接转头跟着祖父回老家。
秦氏也没有再劝什么,反而想起一件事,“你之前说要带个画师进宫,我跟皇后娘娘提了,她同意了。”
予初点头:“多谢母亲。”
秦氏又道:“你跟那柳姑娘不过见过两次,怎的就答应她这番僭越的请求。柳姑娘身份如此敏感,母亲总觉的很是不妥,而且她颜色不输你,你不怕——”
秦氏后面的话却不好说下去了,予初知道她怕柳姑娘威胁到自己。
说实在的,母亲的评价是爱屋及乌的,柳姑娘的姿色分明在自己之上。
予初道:“母亲说错了,不是她提出要随我进宫,是我请她陪我进宫。女儿听说皇后娘娘,此次花朝节她筹备活动众多,其中还安排了画师给姑娘们绘画留念,上次我去李伯伯家,见到她给李家太夫人画的福像,将太夫人的细微祥和容貌近乎完美复刻。女儿想,若这是我最后一次进宫,那也将我最好的容貌和风景留下。”
予初只见过微婳两次,一次是三年前,微婳随母亲回江南陵州探亲,微婳的外祖母带她来拜见秦氏。那时候小小的人儿玉雪可爱,性子活泼,甚是讨喜。
而这一次再见,是在李员外家太夫人的寿宴上,因都是陵州出来的,两人被安排在同桌。
昔日无忧无虑的姑娘突遭变故,却没有颓靡消沉,反而将一家画馆撑起。予初对她不但怀有敬佩之意,也有怜惜之意。
“既然圣上都已经下旨将柳姑娘归于柳家,那便算是柳家的人。柳家在陵州曾帮衬父亲许多,家风甚好,是不能多得的仁义富户。这样家里的孩子,品行不会坏的。母亲以后万万不可再提此事了。”
张庭拓在陵州任州牧之时,确实多得柳家鼎力相助,每次遇上旱灾水灾,柳家总是捐钱又出力的。秦氏想起刚刚自己的那番言论,脸上顿时涌上了愧色。
“至于母亲刚刚说到的容颜,柳姑娘确实优于我,但女儿从不打算以色侍人。能看得见我的,自然看得见,看不见的,我也无须强求。”
太子若真是贪色之人,那她张予初早就是太子妃了,怎么也不会轮得到乌塔公主。
或是退一步说,他当真是这样的人,那也只会让她更为死心罢了。
予初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抚道:“母亲放心,我有分寸。”
秦氏点头,女儿虽然心高气傲,但是做事确实很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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