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急忙亲自送肃王回官邸。
翌日一早,徐大人将需要宴请的陵州大户名册送呈给肃王。
肃王打开名册,脸色没有变化,一双清眸从上往下甚是严谨地扫了一遍,在某处停留了一瞬,而后将名册合起来,递还给徐大人。
“徐大人有心了。”
徐大人接过名册,这名册上的人他特意请两个本地官员拟出来的,俱是陵州府名望甚高有财有势根基颇深的大户人家。
瞧肃王的脸色,应该还算勉强能入肃王的眼。
他想了想,又道:“高义侯礼部尚书沈大人恰巧也在陵州府探亲。臣斗胆提议,请沈大人一起赴宴,王爷您看可否?”
肃王疑惑道:“沈大人也在陵州?不知他探的是什么亲戚?”
“沈大人的泰山正是陵州柳尚。”
“柳尚?可是那位在我大梁遭遇百年洪水灾祸之际,发动江南豪门大户向朝廷捐钱捐粮,替朝廷解决燃眉之急的柳老先生?”
徐大人点头:“正是。”
肃王恍然,笑道:“果然一门翁婿都是忠义之士,既然沈大人在此,更没有不请的道理。翁婿同席畅饮,才是人生乐事。”
站在肃王身边的李简听闻肃王说“一门翁婿”“翁婿畅饮”这些字眼时,很难不怀疑肃王其实在暗暗带上自己。
徐大人不知其中奥妙,见宴请事情谈妥,拿着名册正要离开,忽的被肃王叫住。
“陵州人才辈出,让他们把年轻子侄晚辈也一同带上,本王好结交认识一下。若是方便,家眷也可一同前来。”末了顿了顿,像是解释一般补了一句,“人多热闹些。”
徐大人一时有些糊涂了,不明白肃王什么意思,只应了一声是。
出了门仍是想不明白,不过他也而不敢多想,肃王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要不肃王当真喜欢人多热闹,要不就是跟旧案有关。
他只管安排妥当就是。
李简不由在心里小小地鄙夷了一下自家王爷。
王爷心里的小九九可真多,结交名门大户的年轻子侄是为了排除潜在情敌,让人带家眷,是想见人家沈姑娘了。
***
肃王到陵州府的第三天,徐大人在官邸设宴,沈思携带妻女一同登门,瞧见肃王的刹那瞬间错愕了一下,反应过来,朝肃王行礼。
肃王点头,温和道:“侯爷不必多礼。”如今沈思闲暇探亲并非公务期间,他就不称沈大人了。
而后柳尚携两个儿子及几个孙儿过来见礼,柳尚在旁引荐,得知眼前老者是柳尚,肃王竟往前走了几步,亲自躬身将柳尚扶起,比之前对沈思的态度,还要谦恭有礼。
“柳老先生快快请起。”
柳尚被肃王扶起,抬眼看着面前年轻矜贵的肃王,也是一脸受宠若惊的神色。
肃王此番举动让徐大人看得心中啧啧称奇,在柳家之前也有其他大户家主来拜见肃王,就没见肃王显露出这般和蔼可亲的模样。
转念一想,又通了,大抵还是因为沈思的缘故。
沈思能够东山再起加封侯爵,俨然已是当今朝廷上炙手可热的权贵之人,连带着柳家也跟着沾光。
引荐完毕,徐府开席设宴。宴席设在大厅,男宾和女宾的席面用屏风隔开。
肃王远远瞧见一片衣香鬓影,其中那婉约袅娜的熟悉身影在前厅晃了一下,便闪进了几扇屏风之后。
微婳一进大厅便察觉到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痴粘在自己身上,但总归隔得远,进到屏风之后,即便偶尔听到他的声音,有屏风隔绝,她便当不知。
沈思此时身份贵重更胜从前,州牧夫人都得对柳氏恭谨有加,微婳自然也是一众女孩儿当中身份地位最为贵重的那一个,加上她容貌清艳绝俗恍若仙子,让一众地方大户的女孩儿心生歆羡,更加有意巴结奉承。
微婳回想起自己不久前在宫中受一众贵女冷落的时日,再环顾一周今日熙熙攘攘围在她身边对她赞美的姑娘,心中忍不住感慨一句,当真是时移世易。
不过她没有看不起这些奉承她的女孩,而是平和待之,毕竟这些姑娘并不曾苛待过她。
姑娘家的席面上有酸甜爽口的果子酒,微婳闻到这酒果香清甜的气味,跟京城女儿家爱喝的甜酿不大一样,举杯浅浅饮了几口,谁知没过多久便觉脸上微微有些灼热。
她身边围着不少人,空气里酒肉气息混浊,呼吸觉得不够畅爽,于是跟母亲提出要去更衣。
旁边的徐夫人闻言,朝自己的女儿招招手道:“让蕊儿送沈姑娘过去。”
微婳原想道不必如此麻烦,但是一想到自己落单很有可能被那人截住,便道:“如此便劳烦徐姑娘了。”
徐蕊儿亲热地挽起微婳的手,浅笑道:“沈姑娘不必客气,刚好跟你出去透透气。”
微婳和徐蕊儿一离开席面,原本还算喧哗热络的男宾席上似有一瞬的安静,其中有不少年轻公子目光追随着两个姑娘的窈窕倩影。
两息之后,听见柳尚两声咳痰声,众人这才又恢复常态。
坐在首席的男人眼瞧着她娉婷身影消失在门口,放在膝盖上的手禁不住蜷握成拳。
更衣还要拉上个伴儿,她还当真不给他一丝一毫的空隙机会!
再看向刚才将目光粘在她身上的那些个年轻公子,男人觉得心气很是不顺。
徐夫人专门设有厢房给女宾更衣,徐蕊儿带着微婳去更衣休息,砚儿从马车上抱来新的衣裳,是一套藕粉色连珠纹绣衣裙。
更了衣,微婳跟徐蕊儿闲聊一会儿,待酒气散去些了才重新回到宴席。
谁知坐下来才发现,她的绢扇落在刚才更衣的厢房里了,她转头对砚儿道:“我绢扇落在刚才的房间了,你去拿一下。”
砚儿点头应是。
砚儿回到刚才微婳更衣的厢房,一眼看见姑娘的绢扇放在案桌上。砚儿取了绢扇回去复命,谁知出了房间刚走得几步,忽然从廊角冒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砚儿被唬了一大跳,看着眼前高大如山的男人,禁不住舌头打结:“李,李大人,有事?”
李简嗯了一声,拿出一封信,“我们家王爷给你们姑娘的。”
砚儿接过去,厚厚的一个信封,再抬眼,李简已经不见人影了。
砚儿不敢明晃晃当着一群夫人和姑娘的面把信交给微婳,只好先贴身收着。
回到席上,把绢扇递给微婳。
宴席结束后,徐大人和徐夫人站在门外送客,原本第一个要送的是肃王,谁知肃王道:“本王只是借用徐大人之名设宴,理应由本王来送。”于是便自顾自地站在大门正中央看着宾客登上马车。
沈思喝得微醺,柳氏搀扶着他从里面出来,微婳跟在母亲身后。
肃王将目光轻轻从微婳脸上扫过,只见她粉腮微微酡红,一双眼眸娇媚无比,手里举着一柄绣有木兰花枝的绢扇,半遮半掩地挡在绝美无暇脸庞前,让眼前美人越发勾人。
或是酒气作祟,沈思有些上头了,瞧见又是肃王送他,不由连连摆手,“王爷,怎好又劳烦您送臣,臣实在愧不敢当。”
“侯爷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下次由你送送本王?”
由沈思来送,便应由沈思做东。
沈思点头道:“就该如此,臣如今借住在老丈人家里,过几日请您光临寒舍,臣一定亲自迎送您。”
肃王笑得很开心:“一言为定?”
沈思:“一言为定。”
微婳:……
沈思和柳氏乘坐一辆车,微婳单独乘坐一辆。
微婳先送父母上车,自己也准备上车,肃王眼瞧着车夫将脚踏放下,他下意识地要去扶她。
然只是身形微动,刚想往前将手臂伸出来,没想到横插|进来一个人,严严实实地将他挡在身后。
那男子英姿勃勃,一身紧身劲装显得肩宽腿长,面容也颇为清朗英气。
微婳看了眼朝她伸出胳膊的柳峥,眼角余光也扫到被柳峥挡在后面的肃王,不由抿嘴轻笑,一双璀璨眼眸熠熠生辉。
她苏甜地道了一声:“多谢表哥。”随后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平平稳稳地登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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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秒,肃王:哈哈哈哈!
下一秒,肃王:气煞本王!
第61章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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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而后又送了几家,朝徐大人说道自己有些酒气上来,剩下的客人请他代送。
徐大人自然无不答应。
送完所有宾客,徐大人和徐夫人回到房中,徐夫人见四下无人,这才轻声跟丈夫道:“夫君,你可觉今日王爷有些怪异?”
徐大人怒斥道:“莫要乱说!”
徐夫人瘪嘴不甘道:“我没说王爷不好的,只是觉得他今日似乎频频看向咱们家蕊儿?”
徐大人奇道:“当真?”今日虽然以肃王为尊,可他同时也得照顾其他各家各族,并未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肃王身上。
徐夫人脸上露出些得意神色:“方正我蕊儿起身外出的时候,我瞧见王爷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看她。”
徐大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女儿什么时候起身外出,肃王看没看他更是不知道,自己夫人历来有些攀龙附凤的心思,他冷言打断她的念头。
“咱们家女儿入不了肃王的眼,你也不用妄想了,过后给她找户殷实富贵的人家才是实在的。”
徐夫人不高兴了,“咱们女儿哪里差了?你可别忘了,陵州府上一任的张州牧家的大姑娘,还是当今太子妃呢!你也是州牧,都是州牧家的姑娘,怎么蕊儿就入不了王爷的眼?”
“你也不臊,张家大姑娘是张阁老用百年言情书网多少书卷文化沁养出来的姑娘,咱们蕊儿能跟人家比?你且歇歇你那些心思,王爷是来咱们这里是查案的,能顺利把这尊神佛送走就不错了,你别给我生事!”
徐夫人一听到查案二字瞬时警醒了,她陪着自己夫君从个低阶小官一路打拼至此,自然也是有些异于一般妇人的醒悟。
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但徐夫人也不敢再多嘴提什么。
徐大人很满意自家夫人的这点醒悟,自己和妻子的那点道行,不打肃王的主意是英明之举,因为他真的看不透肃王这人。
譬如徐大人开始的时候觉得肃王似是颇看重柳家,对柳家的长辈都甚是尊重,可到后面又觉得肃王对柳家几个年轻人不似那么友好。
尤其柳峥过来跟肃王告辞时,不知怎的,徐大人觉得肃王的脸色有些不好。
冷白的脸,浓黑的眉,明明还是表情无甚变化,可眼眸深处似是蕴着隐晦的戾气。
这是矛盾又怪异的体现,徐大人揣摩不清,也不敢揣摩。
***
微婳下了车,快走几步追上父母。
她毫不客气质问父亲:“父亲,你怎能邀请他来?”
沈思似是回想了一下,“谁?王爷?我有请吗?”他没看微婳,只是征询地看向柳氏。
柳氏点点头,她知道女儿说的“他”是指肃王,但是她有些不明白为何这两父女为这点小事对峙。
沈思心中有些懊悔自己口快,但嘴上绝不会承认自己失误:“欸,宴请之事本来就有来有往的,正常,正常。”
微婳还想说什么,沈思忽然将头倚靠在柳氏的颈窝里,“姝儿,我好晕,快快扶我进屋休息。”
柳氏递给女儿一个歉意的眼神,搀扶着沈思进屋了。
微婳:……
这专坑女儿的爹,不要算了!
微婳回了房,砚儿将李简给她的信递给微婳:“姑娘,刚刚我去给您拿绢扇的时候,王爷身边的李大人把这信偷偷塞给我,说是王爷写给您的。”
微婳有些愕然,打开信,里面字迹遒劲,是肃王亲笔无疑。
她看了一遍,被信里内容给气笑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说辞,一套一套的,重点不说,就一味地说自己苦衷。
什么大局未定,不能轻易泄露,情形危急,他不敢让她以身犯险。
说了许多,还是因为他不愿信她,不敢信她,可她却是全身心地信赖他。
微婳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如若当初能稍微安抚她一下,不让她如此惶惶不安,不让她自己觉得自己是在垂死挣扎,她现在或许不会那么生气。
可若是他总打着“他能处理好,他是为她好”的旗号来欺她、瞒她,微婳很难想象,如果真的嫁给这样的人,以后夫妻之间还会有平等互信可言吗!
悬崖勒马,及时止损,不失为一种保全自己的方法。
微婳如是想,也是如是做的。
她将信递给砚儿:“把信烧了,以后他再送什么东西来,你不要接。”
“啊?烧,烧了?”砚儿曾在宫里见过自家姑娘和王爷曾是多么甜蜜的一对人儿,她以为姑娘只是生生气,过后就会好,她没看过信,但也知道这肯定是王爷求和好的信。
“留着无用,烧了吧。”她莹白的脸上没太多表情,眸中的光确实是清明澄澈的。
没有醉糊涂。
砚儿确认这一点,于是依言将信烧了。
***
既然肃王要来,沈思又住在柳家,那便不能是沈思一人的事情,柳尚和两个儿子都跟着忙着接驾事宜。
一个商户之家,即使是一个超级富裕的大商户,能有肃王大驾光临,那也是莫大的荣耀。
虽然明知道肃王卖的是沈思的面子,但柳家也与有荣焉。
微婳特意问了沈思,说是后日设宴,请肃王。
她虽然恼父亲随意应下宴请肃王之约,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干涉他们往来,尤其这还涉及到官场上交往的门门道道。
她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她打算那日出门上街挑些笔墨纸砚,表妹柳怡也说要去买些珠宝首饰。
姑娘家不必见客,柳家长辈倒是没拘着她们,但外出总要有人陪着才行。
柳峥笑道:“那我陪两位妹妹去吧。”
柳峥有官职在身,不是白丁,原不该缺席肃王的宴席,可肃王赴宴冲得是沈思的名义,柳家的子侄倒不是非要在场不可。
柳峥为人沉稳,柳家就柳怡一个姑娘,家里又是江南第一大户,柳家老老少少将小姑娘宠得有些无法无天。
柳怡的性子较一般闺阁姑娘都要野些,她自己亲哥哥柳鸣她是不怕的,就堂哥柳峥还能震得住她。
到宴请肃王这一日,微婳起了个大早,早早洗漱装扮完毕从东院跑到西院拉还在被窝里的柳怡。
“表姐,你怎么这么早?”柳怡睡眼惺忪的,伸手揉了揉眼睛。
微婳心道:不早点,怎知那男人会不会早早地来堵她,嘴上却说:“起早点可逛得久些。”
虽然她从东院逃到了西院,可只要还在柳家,就还在危险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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