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劭庭没推辞, 接过玻璃杯语气闲散:“昨天江老提到城南在建的别墅, 他很满意。”
江城目光瞥过来,眼角的沟壑深了几分, 举起高脚杯碰了碰:“劭庭看来很得器重啊,江老都在你面前把我的底给掀了。”
他品了口酒, 回味一般拉长尾调:“大哥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高兴吧。”
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杯沿,江劭庭睨了对面二人一眼,意味深长:“和二叔比,我还是年轻。”
成年后出国留学, 再回京港时不过二十有三,短短五年内就把控了江家近40%的资产, 江城看着自己这个绵里藏刀的侄子, 倏然产生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挫败感。
“不是说好让你们两个叙叙旧, 怎么说起这些来了,自罚一杯啊!”
一旁干站着插不进话的李子衿收到姑父的暗示, 抬起眸轻声细语:“宋阿姨从前叠的一罐折纸还放在我家,需要的话我找个时间寄给你。”
提及母亲,江劭庭神色缓和些许,悠悠回答:“不用,既然是她送你的,没有收回的道理。”
李子衿见他态度明显改善了很多,赶紧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引入了一番,加上江城在一边帮腔,总算是把人给架住了。
宴会厅内弥漫着醉人的微醺酒气,华丽建筑伫立于雨夜之中,周围环绕着带着湿气的细雾,如同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对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相当无趣,江劭庭有些失神,喉咙不知为何跟着发紧,思绪怎么也集中不了。
他压下心中躁郁,打断对话:“今晚还有其他安排,我就不久陪了,二叔自便。”
没等对方回答,他话说完就已经迈着长腿离开。
江城略微弯腰,将手里的雪茄狠狠掷进烟灰缸,眼尾扯出两条细细的笑纹,“我这侄子该礼貌的时候真是礼貌得很。”
李子衿没注意到他的情绪,满眼只有不远处的高挑背影。江劭庭在晚宴众人里算是小辈,但出宴厅的路上不断有人主动走过去引荐,他有礼而疏离,带着天然的难以靠近之感,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漏。
“多提以前的事,他不会赶你走的。”
听到这番话,李子衿迟疑了起来,她打心里是不想用这种手段来亲近他的,于是嗫喏了一声:“姑父,我......”
江城横了她一眼,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江劭庭不会听我的,江老都不一定能完全掌控他。要是真像你姑妈说的什么时候带回来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我们也帮不了你。”
李子衿心下一凉,顷刻间想到了高尔夫场遇见的那个女孩。
她和江劭庭相识于少年,那时宋阿姨带着儿子来滨海度假,由于姑妈李清秋的关系,两家时常走动。
14岁的江劭庭并不像如今一样冷淡成熟,相反他放荡狂傲,像一个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继承了江政夫妇所有的优点,进入青春期开始就是出了名的好看,在滨海的那段日子数不清的女生给他送情书和礼物,江劭庭收下后把一张张的少女心事折成纸飞机,如同废纸一般砸向树林或者海洋。
想及此,李子衿鼻尖涌上一股酸涩。她那个时候脸颊长了很多痘痘,人也发胖,不及其他少女白嫩漂亮,终日里垂着个脑袋跟在江劭庭后面,也许是看她安静话少,他也就随她去了,偶尔还会别人嘲讽她的时候冷言帮衬两句。
当时她父母有意让两家结亲,只是后来宋阿姨......
“好了,别傻站着快过去吧,江劭庭不是纨绔子弟,真有什么事会负责的。”江城朝门外贵宾电梯方向杨杨下颚,眼神中的催促意味明显,“他在顶层的总统套房。”
李子衿用力蜷紧手心,直到微微感受到痛意,才下定决心。
电梯楼层飞速向上,江劭庭的心脏仿佛被人掐住,呼吸沉重急促,几滴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滑,出电梯时冷风扑面而来,却丝毫带不走他身上的燥热。
他索性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边向房间走边把领带拽了下来,依然觉得喘不过气。
“劭庭。”背后传来一道女声。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到来人,眸中闪过一缕不耐,“有事吗?”
李子衿踩着高跟鞋快步跟过去,清丽的脸上难掩情意,“姑父看你身体不舒服,让我过来送送。”
江劭庭本就躁闷,看到她莫名其妙贴过来更加心烦,强忍住翻涌的暴戾下逐客令:“我不需要,回去。”
他的双眸浓得像晕开的墨,碎发也被汗打湿,李子衿猜测应该是药效快到了,伸手主动去拿他手臂上的衣服,莹白的腕骨轻轻蹭了下他的小臂。
“我来拿吧,你的房间在哪间?”
江劭庭下腹像有股火在撩拨,大脑逐渐混沌起来,他垂眸瞟了眼面前这个投怀送抱的女人,勾起抹邪性的笑:“3号房间。”
李子衿瞳孔微张,有点讶异于他的态度变化,但这种情绪很快被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欣喜替代。
他,应该也有点喜欢她吧?
“好,我们回去吧。”她亲热地挽住对方的手臂,眼中晶亮。
江劭庭任由她搂着,绯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是这间吗?”李子衿昂头看向金色的房牌。
“房卡在口袋。”
她低头翻了翻,果然摸到一张卡片,房门开的瞬间壁灯全部亮起,在看到靠窗摆放的大床时她的耳根猝不及防泛起一阵热意。
“怎么不进去?”
江劭庭的心口好似有成群结队的蚂蚁在啃噬,连着嗓音也染上了无法自控的暧昧。
黏答答的话像空中炸开的烟花,李子衿粉面含春,俯身脱掉高跟鞋,羞恼地嗔了一句:“先别急。”
“嘭。”
背后的门骤然锁上,她呆愣了两秒,以为是风吹的,直到走近才发现是从外面反锁的。
雨夜暴雨,偌大的房间只有窗帘被微微吹起,在雷电下似张牙舞爪的鬼魅,李子衿顿时慌了神,喊道:“劭庭,你也进来吧!”
回应她的不是开门声,而是一声冷冷的轻嗤。
“李小姐想爬床似乎找错了人,不如在里面等等看。”
慌张刺耳的呼喊随着雨点的节奏平添了两分凄厉,江劭庭强忍着不适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三分钟的路,待他进房间时后背衬衫湿了一大块。
“唰”地一声,他极为粗暴地扯上窗帘,拿起床边的水仰头灌进去,喝得急水滴沿着下巴滚落至喉结,紧接着滑进衬衣里。
没有多大作用,他往下瞥了眼,对这种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颇为头疼。
江劭庭索性懒得再去管,倒头准备眯一会。
燥热之中情动得厉害,他紧闭着眼,恍惚回忆起了年少时第一次看那种电影的情形。
为了探索青春期好奇的禁忌之事,陆正泽带着几个玩伴偷偷摸摸躲进阁楼,拉起窗帘,黑暗里唯有手机发出闪烁的光,雪白的胴体,湿腻的声音,很快几人便情不自禁上手。
如同野兽一样的媾合,无法从中获得一丝美感,江劭庭起身毫不客气地掀开窗帘。
至今他对男女之事依然无甚兴味,或者说是从13年前那件事开始,他对很多事情就失去了兴趣。
可此刻,他的身体正在和他唱反调,胀热难忍,似要炸开。
江劭庭半坐起来,将湿透了的衬衫往床下一抛,再躺下去的时候脑中倏地浮现出了一张酡红的小脸。
还有那声“劭庭”。
他的呼吸难以自控粗重了几分,喉结随着吞咽而滚动,身体的难耐让他这些年来首次感到茫然无措。
但想到对象是她,一切又正常了。
房内只亮了床头灯,光线昏暗,他靠着床,眸色愈发幽暗。
清浅的香味,柔柔的脸,以及时不时娇俏的反应,随着高频率的上下而清晰灵动,最后定格在那一句溢出来的嘤咛。
一声低低的粗喘,体内的燥热被释放了大半,江劭庭的眼前瞬时清明起来。
稍微缓了会,他下床走向浴室。
夜雨渐渐转小,四周寂静无声,浮动的冷空气清新而好闻。
江劭庭腰间松松地系了条浴巾,路过书柜时多看了两眼,从里面抽出一本牛皮纸包好的书。
上床后他随手翻了几页,在其中一节停了近三分钟。
【安娜,发发慈悲吧。】
【一切都完了。除了你我没什么都没有了。】
江劭庭眉目舒展开来,将书本扔到一边,摸来手机。
他存了她的电话,也许是几个月前,也许是前两个礼拜,记不清了。
那头很快有人接起。
“您好,哪位?”
清脆的声音,带着条喜悦的小尾巴,他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还没睡觉吗?”
第22章 守身如玉
夜色苍白, 树影落在窗台,留下一团淡淡的黑。楼下大概是有晚归的人,门禁锁“滴滴”地响,将月光衬托得更安静。
这通电话此刻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像一条看不见的长线, 连接两端的心绪。
温桐大脑嗡嗡作响, 拿开手机全神贯注盯了半晌,确认这个号码是江劭庭的,不会大晚上的还有工作找她吧?
她轻声叹了口气, 破罐子破摔:“还没睡, 是方案还有哪里要改吗?”
“没有。”
“......”
那打电话给她干嘛?
温桐捏着手机的手僵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江劭庭的声音似乎比以往更低更哑, 带着一股餍足的慵懒。
他又不说话了,把这种尴尬的对话抛还给她, 温桐快速头脑风暴了一下,沉声发问:“您吃饭了吗?”
一声揶揄的笑。
“现在是晚上11点半, 温策划觉得我吃晚饭了吗?”
温桐不满地撇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您的秘书,怎么知道。”
“这么晚了,在干什么?”
温桐换了只手拿电话, 开始思索怎么回答比较好,最好是能把自己塑造成即使休假了还心系公司的伟大形象。
还没等她想出来, 被厨房准备夜宵的温杨打断了思路。
“桐桐, 要煎蛋还是水煮蛋?”
她把手机离得远了点, 回:“水煮蛋,我可以不要蛋黄吗?”
男人的声音, 一个好听的男人的声音。
江劭庭颅内的血一下就涌了上来。
“江总,我现在准备吃夜宵呢,您早点休息。”被哥哥问得都露馅了,她干脆实话实说。
电话那头又笑了一声,准确地来说是冷笑。
“温策划心情很好?”
温桐敏锐地察觉到了江劭庭话里的火气,愈加不理解了,难道这个年头打工人连自由吃夜宵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她当然不敢质问,委婉地换了个语气:“嗯嗯,江总亲自打电话来我荣幸之至。”
堂而皇之的奉承让江劭庭稍微舒服了点,视线扫到床下躺着的衬衫,他沉着脸坐起身,“后天来一趟11楼。”
???
她休假了啊,走的正规流程,人事部都批过了的。
温桐忐忑不安解释道:“我这周休假了,等结束后再去找您可以吗?”
江劭庭听到特意加重的“休假”两个字,轻轻嗤了声:“温桐。”
这种感觉像极了军训被点名,温桐只差蹦起来喊句“到”,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屏住呼吸等他继续说下去。
“你是不是该考虑下别人的感受?”
如同当头一棒,温桐被挥得彻底找不着北,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紧张地抠着手机壳,像是能看到对面的人,眼神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您指的是?”
好得很,他在这边守身如玉,刚赶走一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现在还有个更气人的等着处理。
江劭庭闭眼靠着床,怒极反笑:“你大晚上的和......”,他噎了一下,把男人两个字吞了回去,“你说,会影响到谁的心情?”
为了听清楚老板的指示,温桐都贴着出声孔了,但这话没头没尾的,听完后她更加一头雾水。
突然的沉默,某些人应该是在思考,江劭庭不悦地攒起眉,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还要想这么久?
不过,笨笨的也挺可爱。
“难道是Tassy姐忙不过来了?”这是她回宜杭的第4天,第一阶段的收尾工作虽然不算太重要,但杂七杂八堆起来也得费点功夫。
“有人还真是忠心耿耿。”
温桐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权当是在夸自己,推辞起来:“我对您和Tassy姐都是一样的。”
“温桐。”他又喊了她一句,一字一顿,“脑子用不到可以扔了。”
气氛坠入冰点,他那边似乎在下雨,静得能听到两声闷雷。
温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了,他以前从不这么凶的,赶忙绞着衣角认错:“对不起。”
轻软的语调让江劭庭瞬间哑了火,一时间拿这个能把死人气活的女人没办法,于是直接下命令:“后天,来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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