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杨叼着烟,稍微使了点力抽出身, 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想和我没关系,早点回你该去的地方。”
他没心情多说,抬腿往出租屋方向走,后面的人像狗皮膏药一样又黏了上来。
“你看不起罗雅君,又倒贴成这幅样子,和我才见过几面就等不及上床?”他没有怜香惜玉的癖好,更别说这种劝了好几次还不听的。
直白刺耳的话让女人愣神了片刻,等她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服帖的布料被掐成一团,直到包里响起电话铃声,她才松开手。
“月晚,你在外地待了这么久,也该回来吧?”
“我回去干什么,当后妈吗?”摔出去的包正中垃圾桶的一个角,被弹进绿化带里,“父亲以为真能瞒得住我?整个京港谁不知道那个贱人怀了孩子,这婚父亲想结就自己结去吧。”
挂断电话,江月晚的气息尚未平复,她撑着旁边的树干,精心挽好的头发不知何时掉下来一缕。
抬眸,人行道的尽头早已看不见人影了。
——
“桐桐,3点的新品开发会记得去一下,在产品部的大会议室。”夏晚像是预料到了她的话,叩了叩桌角补充,“这次你自己去,等会我也有个会。”
温桐脸一瘪,试探性问道:“都有哪些人啊?”
夏晚转了转眼珠回忆,“按照惯例的话产品、市场、设计、采购和我们部门都会去人。”
这不是温桐关注的重点,于是清了清嗓子佯装随意:“我还以为是高级会议呢。”
“也算吧,江总最近不是都在公司嘛,也可能会去。”
温桐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自从上次从半山风光回来,她感觉自己做了恶人,不仅戳穿了心照不宣的秘密,还将两人关系置于一种非常尴尬的位置。
她不想看到他,更有点害怕。
因此最近都尽量避开有他的会议。
“好的。”她扬起脑袋点点头。
夏晚揉了两把她的脸蛋,说:“我知道你急着下班放假,坚持住今天下午就可以了。”
温桐抱着她的手臂摇晃,叹气:“晚姐,我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夏晚让她靠着,脑里突然想起之前她向自己咨询过感情问题来着,“是你那个朋友的事情?”
“嗯。”温桐不知道形容自己的烦恼,事实上她甚至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烦的,明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
“他有了新朋友,好像。”
望穿秋水、委屈落寞的眼神,夏晚不用她再多说就懂了一大半,这才多久啊,男人果真都是靠不住的。
“那让他滚。”夏晚捞起她的脑袋,十分认真地开导,“这种人,贱货市场才是他的归宿。”
温桐噎住了,情不自禁联想江劭庭听到这话的反应。
脸色肯定很难看。
新品开发会品牌部仅作为旁听,方便了解后面季度上新的安排与大体趋势,她的脚刚踏进会议室,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就射了过来。
温桐目视前方,装作没看到。
会议桌上的人她都不怎么认识,自然而然坐到Lin的旁边。
Lin的西服永远像被人拽乱了一样,衬衣扣子散开两颗,领带也松松垮垮的。
“桐,你今天真好看。”他支着脑袋,侧头饶有兴趣打量她,眼底水盈盈的,“当然,昨天也是。”
......
温桐手臂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对他这种不分场合的胡言乱语很是无语,客气颔首后往旁边移动了一点。
她负责的品类是珠宝首饰,会上提及的不多,重点是高定成衣,这部分她目前还没有涉及,转正后可能才会接触到。
“这款产品设计图图透后预约量居高不下,会作为后面几个季度的主打产品,其他的倒不是什么问题,就是面料的选择需要进行调整,先前的面料垂感不够好,设计师更换成了这种。”
温桐顺着负责人的话看向投影屏。
大露背长裙,仅仅依靠肩线的两个点固定位置,像古希腊少女的无袖长袍,流畅飘逸。
“大体是这个质感,确认好了的话,就可以让采购部推进流程了。”
负责人望着中央的CEO,征询意见。
鸦雀无声。
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中间位置上的男人走神了,负责人咽了咽口水,继续滑动屏幕,“后面还有几张模特图可供参考。”
等了一会,江劭庭抬起头,“两款面料定价差异不大,直接去办吧,后续如果还需要调整,及时递交价格表和比价信息。”
“好的,那今天的内容就这些。”
“嗯,散会吧。”江劭庭合上笔记本,朝某个正有说有笑的人开口,“品牌部的人请留下来,有份文件需要转交给Tassy。”
Lin把凳子推进去,在温桐耳边啧了一句:“瞧他那模样,心情不好呢。”
温桐白了这个幸灾乐祸的人一眼,破罐子破摔重新坐回椅子上,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不多时人就走光了,还贴心地拉上了会议室的门。
江劭庭靠着椅背,沉寂的眸子直直盯向她,“温策划最近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黑色中性笔在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线段,温桐翻页,依旧低着头:“没有。”
“那你能不能说说已读不回是什么意思?”
最近好几个会不来换成同事也就算了,昨天上午给她发的消息,等到晚上睡觉还不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拿着手机被人绑走了。
温桐余光瞧见他在看自己,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我忘记了。”
骗人。
还骗得这么明显,当他是傻子么?
进会议室就故意躲着他,早和她说离Lin远一点,还当着他的面凑过去。
江劭庭为数不多的耐心在挑衅下彻底消失,没兴趣跟她再胡扯,走过去强硬抬起她的下巴,“那我再问一遍,放假要去哪里?”
温桐跟个小动物一样被他强行掰过去,又耻辱又生气,将手里的笔甩在桌子上,“我不去哪里。”
明明他以前都不会这样的,是什么原因她再清楚不过了。
泪汪汪的,跟个受气包一样,江劭庭瞥了眼她那根不敢扔太远的笔,眸光闪了闪。
这算什么,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你哭什么?”他放软语气,摸了摸她的脸颊,“我不是和你说过别理那个Lin吗?”
他可以抱别的人,却不允许自己接近别的异性,凭什么啊?
温桐用力推开他的手,视线落在歪七扭八字迹的笔记本上,“我觉得Lin总监挺好的。”
最起码他会光明正大地提自己有女伴。
温桐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他生气了,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生气。
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声不吭盯着笔记本。
然后她的本子就被他重重合上。
江劭庭笑了笑,眼神冷得吓人,“温桐,你知道什么叫吃里扒外吗?”
温桐不看他,也不说话。
这幅活腻了的样子直接点燃了江劭庭,他确定是他最近太惯着她了,好言好语听不进去,还敢犟嘴。
“你想当哑巴的话以后也没必要开口了。”
又用这种语气,温桐仰头怼了回去,“我想和谁说话是我的自由。”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提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会议桌上。
江劭庭掐起她的脸和他对视,“是不是还想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温桐的嘴唇被他捏成了O字型,看起来滑稽极了,她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不被尊重,干脆脑袋一歪,默认。
江劭庭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眼底越来越冷。
好得很,平时到这就该乖乖道歉了,今天看来是要跟他犟到底。
他穿的大衣正是上次在半山风光的那件,温桐头很痛,也不想再说什么,撑着桌子落地,准备出门。
江劭庭拽住她的手臂,像给她最后的机会,问:“你不想我管你的事情?”
温桐仿佛被架在火上烤。
她好像清楚了心里某个隐秘的地方正在为什么而生气,但她无法描述出来,甚至羞于说出来。
没有其他的理由,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而她正在为不存在的联系而委屈愤怒。
她垂眸看向衣服上那只修长骨感的手,咬紧唇点点头。
控制的感觉骤然消失了,江劭庭松开了她,朝门边扬扬下颌,“好,那你出去吧。”
第40章 痛觉
温桐很难受。
像被闷在一个塑料袋里, 随着脑内不断播放之前的片段,袋口随之收紧,仅剩不多的氧气也被一点点挤压出去,她逐渐有些喘不过气。
路灯挂上了小红旗, 下班途中碰到的人都在谈论假期去哪玩, 温桐被扔在人堆里面, 提不起什么兴趣。
她隔两分钟就刷新一次聊天框,界面始终停留在他昨天发过来的那句【假期有什么安排?】。
温桐清楚地意识到:他可能再也不会发消息过来了。
没有吃晚饭,她早早睡了过去, 暂时没有时间想太多, 她需要补足睡眠然后赶回宜杭的凌晨火车。
正值国庆,车站的人流量仅次于春运, 她艰难挤上车, 在邻座大哥的帮助下放好行李箱。
火车“咣咣”驶出站台,温桐靠窗望向那座越来越远写着“滨海”的站牌, 心头忽然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舍。
这是人生来过的第三座城市,她在这里有了干净宽敞的房间, 有了赖以生存、按时发放的工资,有了亲密的社交关系,这里的生活美好得和她设想的一模一样。
它友好而温柔地接纳了她。
车轮和轨道摩擦产生阵阵“当当”声,在视野的高楼大厦即将远去之时, 温桐意识到了——
她有点喜欢江劭庭。
他和这座城市那么像,包容她的无知, 舔舐她的伤口。
而她却妄想能用这一点喜欢得到他的全部。
在圆桌赌场上, 她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东西, 她却想赢回江劭庭的所有筹码。
她是个贪心的赌徒。
“旅客们,列车前方到站是淮河北站, 请在淮河北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火车驶离滨海地界,摇摇晃晃,凌晨的车内渐渐安静下来,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温桐合上眼趴在小桌子上,泪滑进她的袖子里,很凉。
滨海太好了。
下次回来的时候就做普通朋友吧。
——
火车预计晚上到宜杭,担心她在车上吃的不好,温杨下午去菜市场买菜准备做饭。
“今天的虾新鲜的嘞。”老板娘经常见到他,算是熟人,用纱网在水箱里捞了一把大个的,“给你女朋友做的吧?”
最近总看到有个小姑娘缠着他,老话说“烈女怕缠郎”,换个性别也是一样的,更别说人小姑娘长得还俊。
温杨低头清点手里提着的菜,差不多齐了,温和笑笑:“不用找零了。”
“诶,好好好,这种大的明虾油焖最合适了。”
他本来打算做虾仁鸡蛋的,这么一说反倒有点徘徊不定。
算了,两个都做一份,她爱吃哪个吃哪个。
光是处理食材就到了傍晚。
镶了金边的火烧云悬在头顶,飞机穿过云层牵出一条长长的线,像散落的绸带。
打着赤膊的高大男人在厨房和阳台之间来回穿梭,带起来的风把花盆里橙红色的洋牡丹吹得摇晃。
“温杨,晚上还来补习吗?”三楼的退休教师散步回来了,在老楼下朝他喊。
温杨往下瞅了一眼,摆摆手,“晚上温桐回来,先不去了。”
“温桐是谁啊,功课落下了你记得及时补齐啊。”
晚风忽起,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开,长年暗淡而显得阴沉的双眸似也落进了些霞光,明光烁亮,“她是我的亲人。”
老教师没再问,捶捶背边说:“好,放假了是该一家人团聚。”
一家人,也是,他和温桐一直是密不可分的。
温杨端着餐盘回厨房,唇角微微漾开。
将做好的饭菜打包进保温盒,他随便对付了两口,便拎着饭盒去车站。
出站口堆了不少人,个个拉长脖子四处张望,温杨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薄薄的肩膀,被人群撞得趔趄不稳。
温杨往前挤了几步,朝她招手:“桐桐,过来这边,把手里的包给我。”
温桐感觉自己是装在箱子里的巴沙鱼,周围的同类一涌动,连带着她也被波及碰撞。
听见有人喊她,她连忙从人群后面踮起脚,抬眼就看到温杨笑着站在不远处。
她已经检完票,但出站口的护栏将人全圈在了一起,温桐努力往栏杆旁边钻。
“哥哥,我在这里!”
温杨也朝她那边靠,两人隔着围栏,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把行李箱提出来后,温杨像抱小孩子一样,从胳膊底下穿过,把温桐抱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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