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上学时要舞狮子,当民俗传承人;小学低年级时立志跳舞,当舞蹈家;高年级想当作家;初中时想当老师,教书育人。现在上高中了,又要办乐队了。
总之,没有一个超过三年的梦想。
也不是说没有天赋,学的不好,她都做得很好,只是腻了。
小学老师很负责,还找明云绯专门聊过。
那时她的态度是:想做什么就做吧,多试探才知道自己热爱什么,她会给她试错的成本。
明云绯好整以暇,“这次打算坚持多久?”
小云绯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凑近她撒娇,“这次我是认真的。”
“哪次不是这么说?”明云绯垂眼看她,“之前的我都不管,因为不会影响到别人,但这次不一样。”
她示意了一下其他几人,继续道,“若你腻了退出,会伤害到伙伴的。”
小云绯被她眼底的神色震了震,她从小就知道母亲很看重感情。
她说,“我保证。”
二人对视,气氛沉寂了几秒。
“好吧,祝你成功。”明云绯起身,拍拍她的肩,“我会给老师请假,以后别翻墙了。”
“谢谢妈妈!”她兴高采烈,“妈妈,你最好啦!”
正如明云绯预想的那样,光芒乐队很成功,第二张专辑就爆了。
乐队的成员都年纪轻,技巧不足,也正因如此,她们所做的歌没有过多匠气,以张扬热烈的曲风闻名,以真挚的感情动人。
有人评价她们是“穿越时空的乐队”,因为听她们的歌,总叫人想起多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是啊,每个人都曾是少年。
明云绯经营全国最大的娱乐公司,从公司给她们派了经纪人打理。
小云绯罕见地坚持下来,她考上了全国最好的音乐学院学习,每次回来眼里都有光,说起音乐手舞足蹈。
直到她大三的一天。
学校老师给明云绯打电话,说她缺席考试,挂科十门。
“系统,看看她在哪儿?”
【在墓园。】
明云绯赶到时,小云绯穿着一身黑衣,喝得烂醉,在一个墓碑前唱歌。
安跃和任慧慧也在。
“妈妈,微耳她……”
明云绯紧紧抱住她,“没事的。”
三个少女痛哭,劝不住,说不通。
回家后,小云绯洗完澡坐在客厅,半晌不说话。
明云绯给她倒了杯热水,温柔道,“想和我说说吗?”
她动了动,“妈妈,我想退学。”
在她的啜泣声中,明云绯知道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小女孩,家庭幸福,爸爸是警察,经常去很远的地方出任务,有时五六年都不回来,有人说――你爸爸死了。她从来不信,她等啊等,等到一个“一等功臣之家”,她爸爸牺牲了。
小女孩很难过,但过了三五年也接受了。可命运不愿意放过她,爸爸送进监狱的罪犯出狱,为报复爸爸杀了她。
说着说着,小云绯泪流满面,“微耳她才二十岁,才二十岁啊妈妈。我们还有很多歌没唱,还没办巡演,还没发新专辑。”
明云绯无法安慰,只紧紧抱她,像小时候那样。
“妈妈,我要考公安大学,亲手抓住杀了微耳的凶手。”
谁都劝不住她,小云绯从音乐学院退学,重新高考进了公安大学。
她穿上警服的那一刻,还在笑,一如从前,完全看不出她失去了挚友。
“你好,云警官。”明云绯拍拍她的肩。
小云绯笑得开朗,露出一口白牙,敬了个礼。
她说过,要给她最大的自由。
但她失言了,在小云绯执意进缉毒支队,赶赴边境的时候。
刘微耳是被毒贩杀的,至今未抓获。
明云绯坐在沙发上,不言不语,夜幕降临,深蓝神秘。
小云绯下班推门而入,一把打开灯,笑得灿烂,“妈妈,我给你带了草莓蛋糕。”
系统蹭她大腿,一下就哭了,【云绯,你能不去吗?】
小云绯揉了揉它的头,“当然啦,也有你的。”
她抱明云绯的肩,头伸过来看她脸色,“妈妈,你不高兴了。”
明云绯拨开她,淡声道,“边境距此2133.6公里,缉毒警牺牲率是其他警种的4.9倍。”
小云绯蹲下,仰头看她,笃定道,“妈妈,如果是你,你会和我做出相同的选择。”
“如果换成李鹃阿姨、小姨经历这样的事,你也会这么做的。”
“我不会。”明云绯淡淡道,“还有很多办法。”
第45章 离别(完)
“你在说谎, 妈妈。”小云绯把草莓蛋糕盖子打开,温声道,“你只会比我更固执。”
明云绯仔细看她, 轻声问,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小云绯退开坐到她对面, “如果你是指我是云绯, 你也是云绯的话,是, 我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我从没忘记过你的长相,仙子姐姐。”她笑,像是绽放的芍药。
“还有呢?”
“还有一些奇怪的梦。”她目光深邃,“我梦到父亲要挖我的眼睛祭天,嬷嬷为护着我死了, 师父也失踪了。”
明云绯双拳忍不住紧握,这都是她不想回忆的过去。她以为在此位面小云绯会永远开心快乐, 永远张扬勇敢, 不被悲伤沾染分毫。
不曾想她梦到了, 明云绯轻轻问,“刚来时就梦到了吗?”
她点头。
心脏顿顿的痛, 那时她才四岁,就预见如此残酷的未来。
半晌明云绯又问,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没了。”小云绯起身抱她,轻声唤她,“妈妈, 你在心疼我吗?”
明云绯不言,她又笑开, “可我没有经历这些事呀,所有的悲伤都是你亲历的,该由我心疼你才对。”
明云绯看着她,在她的养育下,如今小云绯已亭亭玉立,身材匀称,面容姣好,穿警服,望向她时,眼底的感情真挚热烈。
她有些迷茫了,她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分身还是母女?
都像,也都不像。
是一种用语言无法解释的紧密关系,更像同一颗种子长出两种植物,夹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小云绯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我就是你,所以妈妈,你支持我,就是在支持你自己。”
她沉默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去吧,我会在你身后。”
出发前一晚,明云绯第一次下厨,在保姆的协助下做了几道家常菜。
“平安回来。”她用自己所有积分兑换了保命符递给她。
“我当然会。”小云绯接过,笑得灿烂,“我还等着继承你的大公司呢。”
系统在角落独自伤心,不敢面对别离。明云绯和小云绯叫它几次,它才垂着尾巴走出来,抬眼望向两人。
一人有她的性格,清醒理智,永远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一人有她的容貌,张扬热烈,肆意勇敢,不顾一切。
它分不清是明云绯抱它,还是小云绯在抱它,恍恍惚惚地吃了些菜。
她们送小云绯到楼下,看她笑得灿烂挥手告别,和战友们勾肩搭背。
――“狗狗!等我回来!!”
它被感染,也笑了,笑着流泪。
“回吧。”明云绯摸摸它的头,安慰它。
系统扑到她怀里,满脑子都是小云绯的笑颜,它想,如果大小姐她在爱与祥和里长大,也会是这样开朗的人吧。
“别哭了,她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时间悖论,已经发生的事不可能得到改变。
如果小云绯身死,那明云绯也就不复存在了,而她好好的,所以小云绯不会在本位面死去,最多回到黎朝。
“让她做想做的吧,不辜负一场美梦。”
明云绯继续上班,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报纸上说曾经的超人气乐队成员加入贩毒团伙,她也仅手颤了颤。
苏何宁来找她,一进门惊呼道,“怎么空调开这么热?”
“热吗?”
“热死了。”苏何宁用手扇风。
“是你从外面进来不适应吧。”明云绯微笑,“什么事?”
“姐,我听说你要搬到国外去了。”
“嗯。”
“你不管爸爸妈妈了?”
“我处理好了财产过户,而且你知道的,我不是苏星婵。”
苏何宁沉默了一下,“不管你是谁,我们都陪了你这么多年。”
明云绯笑笑,“我也有我的事要做。”
“那我姐姐呢?她什么时候回来?”
关于这件事,护理部传来消息,苏星婵醒了,但她不愿意再回来,她记忆停留在妹妹骂自己贱人那一刻,哪怕是被蒙蔽,她也不想接受了。
她去投胎了,最后通过光屏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只要她们都开心就好。
“她走了。”
明云绯叹了一口气,告诉苏何宁全部。
她先是茫然,“我姐姐不回来了?”
明云绯点头,哪怕是身不由己,伤害还是造成了。她是外来者,没法替别人原谅或是痛恨,她只淡淡的、温和的,做一个传达者。
苏何宁跌跌撞撞地离开。
明云绯收拾东西,离开这间她坐了多年的办公室。
【大小姐,我知道你想的什么。】
她摸摸它的头,“我想的什么?”
【你怕再发生刘微耳那样的事,牵连到别人。】
她笑,鬓边初生白发,“只是上班累了,想出去看看而已。”
系统帮她搬东西,无奈道,【好吧好吧。】
她走的那一天,苏家父母给她践行,他们都知道了苏星婵的事,都在强颜欢笑。
明云绯不咸不淡,稍坐了坐离开,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过了28个新年的地方。
云海之中,她想起小云绯的笑颜――妈妈,你会和我做出相同的选择。
系统说的话有几分对,那伙人穷凶极恶,小云绯卧底敌营,万一暴露,只怕会祸及家人。
不论如何,她不想朋友亲人出事。所以她远远离开,和京市的一切斩断关系。
不过她也是真的想去看看世界。
后三年,明云绯带着系统走遍世界,吃吃喝喝,倒也快活。
直到她给小云绯的保命符有了动静。
她放下手中寿司,沉默良久。
【大小姐,小云绯她……】
同一时间,有陌生号码打到她手机上。
“妈妈,我好想你。”
明云绯手脚冰凉,冲绳岛美丽湛蓝的海水和白色沙滩都笼了一层阴影,她感觉眼前色彩变得灰白。
“我来找你。”
“来不及了。”小云绯声音虚弱,还在笑,“我爱你,妈妈。”
明云绯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告诉我,你在哪里?”
小云绯拗不过她,说了个地址。
国内南境某卫生所。
“等我。”
明云绯披星戴月,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见到她。
脸上多了道疤,躺在洗得泛白的被子里,碧绿的眼睛还裹着笑意,像多少个放学的午后,“妈妈,你来了。”
她走上前握她的手,冰凉刺骨,渗着寒意。
小云绯絮絮叨叨,“妈妈,我立了大功,毒贩被我们一网打尽,你记得帮我告诉微耳。”
“雨林又热又潮,好多虫子,有比我大拇指还大的蚂蚁。”
“有时候去海上,落日很漂亮,我还拍了照片,想着回去了就给你看呢。”
……
她呼吸渐渐微弱了,棉被渗出血来,“妈妈,谢谢你,你给的道具救了我好几次。”
明云绯慌乱地在系统空间找道具,“你放心,这次我也会救你的。”
“不用,是我的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小云绯握住她的手微笑,“妈妈,说说我们的故事吧。”
明云绯泣不成声,她伸手抚摸那道长疤。
过了一会儿,她声音颤抖道,“你养了一只黑猫,叫槐槐,捡到时才巴掌大,后来它打退过野狼,陪了你十年。”
“嬷嬷会做好看的面人,很漂亮,每次你都舍不得吃,拿去换十文钱。”
“二哥和小弟很坏,父亲也是,但你会成为很厉害的大人,坏人都被你打跑。”
“你会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云绯。”
……
明云绯绞尽脑汁,想那些让人开心的记忆。
小云绯笑,“妈妈光说好的。”
“坏的你都知道了,怕不怕?”她轻声问。
怕不怕多少个房屋漏风的夜晚,饥一顿饱一顿的白天;怕不怕父亲的恶意,旁人的指摘;怕不怕面对苦难时无能为力的弱小,亲人逝去的悲伤……
“如果故事的结局是成为你,我不怕。”
她闭上眼睛,没了生机,唇角带笑。
明云绯吻她额头,温和地,柔情地。
她裹着国旗下葬,回顾一生,如云自由,如绯热烈。
邪童是被鸭子叫声吵醒的,它们从河里爬上来围在她身边,嘎嘎乱叫。
她看了看天,太阳西斜,该回家了。
她背上背篓,赶着鸭子,一蹦一跳往家走,拖长音叫,“嬷嬷,师父――我见到母亲了。”
妇人从小厨房里钻出来,着急道,“母亲?昭明她……是不是拍花子的骗你?长什么样?”
“我……记不清了。”
邪童坐在小板凳上择菜,左思右想,想不起母亲是什么模样。
师父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嘿,小鬼,见着你娘了?”
邪童点头,“我娘可好了,温柔漂亮还有本事。”
“你那是发梦呢。”师父嗤笑一声,“你娘还等着你给她报仇。”
见她不说话了,一身腱子肉的中年女人凑上去哄她,“你娘和你说什么没有?”
“说了!”邪童重重点头,“她给我取了名字,云绯。”
她找了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地写了两个字。
“好名字,你娘还挺有的文化的,但不好养活啊。”师父搓了搓手,也捡起一根树枝,“为师给你取一个,你看好不好?”
地上写了好几个字――狗剩、大美、小桃花……
小云绯看也不看,就拒绝道,“不好。”
“嘿,小鬼,竟敢忤逆师门。”
小云绯站起来跑开,“不叫我云绯我就不和你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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