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家不是京城的,但确实是在京城长大的……”许时楷说道一半,突然睁大眼睛,慌乱地急着解释道:“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不是在说我自己,虽然我那位朋友确实也是京城的,但你也不能随意乱假设……”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我帮你想办法,”宋知意拍拍他的肩膀,心下已经了然是怎么回事了,不知为何,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了些,道:“既然是青梅竹马,那你们,不,你朋友和那位青梅定然是很了解对方的,是吧?”
许时楷皱了眉头,道:“那倒也不是,其实我那个朋友小时候是不怎么敢和那位青梅说话的。也就是这一两年,他悄悄生出了些别的念想来,某一天,他发现了一件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许时楷说道一半话就卡在嘴边了,宋知意只好问道:“什么事?是两人之间的事么?”
“唉,这个情况有些复杂,就算他本人来也不一定说得清,”许时楷叹气摇头,道:“总之,就是这件事之后,他也终于是明晰了自己的心意,下定决心想要和这位青梅……”许时楷说到这儿又说不下去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怎么还把自己说害羞了呢?宋知意腹诽,不过面上还是鼓励安慰道:“我明白,这种事确实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过你也劝他别丧气。这种事情,最难跨出的就是第一步,得先搭上话,相互认识了解。不过两人从小就相识,那无论如何,总会有些情谊在的,要说上话也是简单的。”
许时楷听了似乎很是触动,抬头道:“嗯,你说得对,我会告诉他的。”
宋知意又问道:“那位青梅,现在有没有心仪的男子?”
许时楷想了片刻,道:“应该…没有吧,这种事,也不好专门问人家。”
“那这就是机会啊,你可要好好把握住了,”宋知意给他鼓劲,道:“送什么礼物,说什么话,你要由她的心意来,但也不能失了自己的特色,否则就落了窠臼,与其他的追求者没什么区别了。所以,你第一步得先好好搞清楚人家喜欢什么。”
“好,好,我记下了,”许时楷振中地点点头,道:“看来你果然是有些方法。”
宋知意微微一笑,又说了些其他的方法,最后总结道:“总之,最重要的还是你需得让她注意到你朋友的心意。你朋友和她之间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虽有情谊,但两人之间都习惯了这种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需得让她意识到二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转变。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得徐徐图之。”
许时楷听完他这一番话,眼神更是充满敬佩,道:“你所言真是十分有理,没想到你不光是通晓经学,对这种事也颇为了解,我今天真是问对人了。若此事能成,我那位朋友定然在婚宴上将你列为上上之宾。”
宋知意笑而不语,开玩笑,两世为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想些这样的办法还是简单的。
“许主事,感谢的话不必多说了,还是先随我来看看丹山的情况。”
“好,你带路。”许时楷的精神已经振奋许多了。
两人都是年富力强的青年人,平坦的地方能骑马代步,陡峭之地牵马而行,他们沿着丹河往丹山上走了一阵子,便已经是到了半山腰了。清泉从岩石上滑过,偶然迸出如碎晶的水花来,潺潺作响。还可见林见飞鸟落下,于水边点头喝水,只沾上那么一点,便又倏地飞走,于绿叶间留下一道残影。
宋知意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捧了一汪水,冰凉浸人的液体从他的指缝见滑过。他对许时楷道:“丹河发源于丹山,其河水多是丹山山顶上融化的雪水,所以到了冬日便不再有河水。但我想虽然雪水难以融出,但地下水应是有的,就像井水是冬暖夏凉,丹山之上草木丰茂,所以丹山的土壤之下是有水的,且冬季也不会结冰冻住。修暗渠,也正是出于这个考量,夏季可灌溉农田,冬季则保证百姓的生活用水。”
许时楷幻视了一圈周围高大的树木,点头道:“有地下水应是不错的。不过大周先前从未有人修建过这暗渠,大周再往西,好像是有小国修建,不过这些资料在大周也是难寻。想要效仿前人,从前人身上取经是行不通了。不过别处能修,就没有我大周修不成的道理。”
“好,有许主事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
人一忙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分外快。自许时楷第一次上了丹山,之后他又带了不少人上丹山考察地形,去了好几次才敲定暗渠的修建方案。而宋知意也是全程跟他们一行人身边,虽不懂专业的工造之事,但修建进程到何处他都知晓。除此之外,与许时楷一道来此的工部侍郎总是被宋知意若有似无地排除在暗渠修建事务外,但他似乎并不着急,对宋知意的做法也并无什么抱怨。
不知不觉便已经将近年关了,宋知意将丹山县治理得井然有序,百姓今冬也用上了半年前就修好的雨水窖。腊月底时,宋知意受到一封京城快马送来的信件,这回的家书不是宋楚兰写的了,因为宋楚兰在腊月初一时生下了一名男孩,现在还没出月子。而让宋知意哭笑不得的是,黄筠和宋楚兰商量一致,给这个孩子取名叫黄豆豆。夫妻两觉得这叠词名字既可爱,又朗朗上口,好记,甚好。宋知意觉得若按照这样的规律取下去,下一个孩子说不定得叫黄蓉蓉,黄花花之类的了……
至于许时楷那边,暗渠的图纸已经快完成了。因为暗渠还有运兵之需,宋知意特意交待许时楷在设计时要将暗渠贯通山体,延伸至大周之外,通过暗渠便可直抵北虏之地。也因为此事事关重大,宋知意也将许时楷画图纸的房间看得格外紧,他自己的房间就在图纸房的边上,夜里有什么动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日夜里,窗外北风呼啸,将木窗吹得哐哐直响。宋知意熄灭了屋中的烛火,正准备换衣上床时,却突然听到信号源那头传来的动静。
宋知意又将解开的扣子扣上,在窗边听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与信号源中的动静重合的声响传来。他不紧不慢地推门出去,走至了图纸房的院门口,就见樊晗手中拿着一把钥匙,正试图打开院门上的锁。
宋知意上前客气一笑,道:“樊侍郎,这么晚了,您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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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你人还怪好的,什么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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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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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侍郎,这么晚了,您这是在做什么?”
樊晗的行径被这突兀的声音打断,正在开锁的手一顿,不慌不忙地回过头来,对上宋知意的眸子,道:“宋知县又为何在这儿?”
“自然是因为听到了这边的响动,若不是见到了您,下官还以为是什么老鼠来啃门洞了。”
听了这种以下犯上的无礼之话,樊晗却并不生气,反而道:“看来宋知县耳力甚好,今夜大风,方才本官就只能听见风声,宋知县的脚步声是一点听不见。”
宋知意淡淡道:“樊侍郎谬赞。”其实他哪里能有这样好的听力,只不过是樊晗来丹山县的第一天,他就在樊晗身上装了一个信号源,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此时夜已深,无其他事搅扰,所以宋知意才能准确捕捉到樊晗的情况。
两人沉默片刻,四下唯余淅沥风声潇潇而过,将衣摆和北关的沙尘一同卷起。樊晗忽而一笑,道:“宋知县,我一直想问你,为何自本官和许主事来丹山县后,你似乎就对我怀抱着针锋相对之意,将本官隔绝在暗渠修建一事之外。”
“樊侍郎说笑了,”宋知意维持着不变的神情,道:“下官只是听闻了许多许主事在北关的事迹,敬佩许主事的才华,故而才在暗渠修建一事上尽己全力予他帮助,并未有轻视樊侍郎的意思。不过这图纸房是机密要地,您要进,还是由下官带您进去吧。”
宋知意从怀中掏出锁来,方要上前开门时,樊晗在他身后道:“宋知县如此防备我,是因为在为秦王殿下做事吧?”
宋知意身形一僵,将钥匙从锁孔中抽离,回头道:“樊侍郎,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下官一直兢兢业业,所为皆是为丹山百姓,何来为秦王办事一说?”
樊晗下垂的眼睛渐渐微眯了起来,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光,道:“宋知县时刻紧盯着本官,不让本官接近着图纸房,是担心我将图纸看了去吧?不仅如此,本官还知道,宋知县还悄悄拓下了一份暗渠图纸,送进京去了吧?”
“樊侍郎,你……”宋知意的眼神陡然变得黑沉沉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樊晗,道:“樊侍郎,您子夜时分行至此处,做的事怕是也见不得光吧?”
樊晗勾唇一笑,嘴上的胡子也跟着动,道:“宋知县不必这样警惕,也不必紧张。你我二人既然在都是在为秦王殿下办事,合该勠力同心才是。”
“樊侍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樊晗见宋知意脸上露出微微讶异和紧张的神情,道:“宋知理先前处处针对提防我,想是因为以为我是晋王一派的吧。但其实并不然,本官同样也是为秦王殿下效力,此次来丹山,也是秦王授意。”
宋知意沉默片刻,道:“樊侍郎方才说的,怎么证明?”
樊晗见宋知意的态度松动,从怀中掏出一张被叠起来的纸来,打开来展示在宋知意面前。宋知意瞧见其上的图案,瞳孔骤然收缩,道:“这是,我寄给秦王殿下的图纸,怎么会在樊侍郎这儿?”
“自然是因为这是秦王殿下交代我的,宋知县寄出的物件都要经我手检查一遍,”樊晗一边将图纸收起,一边道:“宋知县,其实你来之前,本官已经进去过了,这拓印的与里面原图纸的我对比过,确实是一模一样的,看来你确实一心为秦王殿下办事,我也会向殿下如实禀报此事。”
宋知意的脸仍是紧绷着,像是并不信任樊晗所言。樊晗也不急着劝服他,只是道:“本官知道你一时间也很难相信,不过没关系。那日我同秦王殿下会面,他告诉我在你出京路上,他曾见过你一面。”
他说完这话,宋知意的露出一瞬间的怔愣。这被樊晗敏锐地捕捉到,他继续道:“殿下多次提及你,皆是惋惜你一身才学被俗事所累,才到这丹山县来。但他出京前见你那一面,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惋惜,更是想让你的才学为更多人知晓。这次本官来丹山县,亦是在暗中观察你的治县之道,殿下知道后也在信中屡屡夸赞你,他也说了,若是你之后愿意回京,他愿助你一臂之力。”
“我确在出京时与秦王见过一面,但当时并无旁人,侍郎既是知道,那殿下……”宋知意说完,又似想到些什么,有些失落道:“殿下他,要侍郎验明我所寄出图纸是否属实,先前是……不信任下官吗?”
“话不是这么说的,”樊晗笑笑,道:“令尊可谓是朝中清流,不论是哪位皇子,都不能说动他。当然,并不是说这不好。只是日久见人心,宋知县年轻,有那样一位父亲,又是初入官场,秦王殿下也是需要些时间才能知宋知县的心。”
宋知意默然,半晌后才道:“下官先前误以为侍郎是晋王一党,对侍郎多有冒犯,现向侍郎赔罪,望您勿要怪罪我。”宋知意说完,作势要行赔罪礼,樊晗忙扶起他,道:“不必如此,宋知县越是如此,越可见你赤子之心,不用因此悔愧。”
宋知意听了这话露出触动神色,定定看向樊晗道:“樊侍郎,殿下他……”
樊晗很是满意地拍了拍宋知意的手背,道:“放心,本官会向殿下禀明,经此一遭,殿下是会把你当自己人的。”
翌日清晨,县衙还是如往常般平静,因进年节,各家都有事要忙,来上值的衙役也少了许多。只有县衙门前的那一群飞鸟按时来县衙大门前的石板砖地上觅食——丹山县衙每年会清出一批陈粮,撒在门口给飞鸟过冬。久而久之,这些鸟儿便每年按时来此了。
县衙后堂内现只宋知意一人,他裁出一张小小的纸片来,在其上写下“图纸已送出”这几字后便将字条小心卷好塞进了一细细地圆筒内。做完这些后,他从胸前拿出一个哨子,轻轻吹一声后,尖脆的哨声立刻传至先县衙外。县衙门口的鸟群中,一只灰色的鸽子听到这声音后立刻振翅飞起,在县衙上空盘旋一阵后落在了后堂的窗外。
宋知意听到了窗外的挥翅声,将窗打开,从背后抓住了鸽子,将圆筒拴在了它的脚上,用手抚摸了几下鸽子的背部后,便将这只鸽子放飞了。
……
开春后,丹山县的暗渠便正式开工修建了。这是丹山县的大事,亦是整个凉州府的大事,沈鹤轩作为凉州知府,亲自前往丹山脚下查看开工情况。
“修建暗渠工程巨大,需要的人手多,现在丹山县全部的匠户都集中在此,丁役与班军也皆在其中。人员繁多,此地又靠近百姓居住地,稍不留神,恐生乱子,你也要严加管理。”沈鹤轩望着丹山脚下来来往往的人,嘱咐宋知意。
宋知意答道:“下官明白,暗渠修建人员姓名皆已登记在册,每日开工前都会进行清点,绝不会让可疑之人进来。”
“嗯,暗渠建造一事由你一手经办,两位工部的大人也是由你交接的,本官会递折子进京,看能否把你在丹山的任期延长,不然暗渠这边还没完全完工,你就任期到了一走,怕是又得拖延了。”
宋知意听到此话,脸色白了些,但还是应了声。待沈鹤轩走后,在现场督工的樊晗便走上前来,道:“宋知县,方才沈知府和你说什么了?”
宋知意叹口气,道:“下官怕是得在丹山县待上好几年了,本是想任期一到便申请调走的,可听沈知府之意,下官需得等到这暗渠修建完毕那一日才能走。虽说这暗渠的主体通道不过半年便能打通,可这之后还需修建地上明渠,竖井,错现,这样才能使这暗渠行灌溉之用,这样算来,数年蹉跎在这丹山县内,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了。”
“沈知府是看你办事得力,想把你留下来,只是这时间未免太长,实是有些不妥当,”樊晗拍拍宋知意的肩,道:“秦王殿下也一直关心你和暗渠修建之事,常在信中提起若是你这边人手不够,他也可以派些人过来帮你。如果你想早日回京的话,不若由本官向秦王陈情,请他帮帮忙。”
宋知意听了,犹豫道:“樊侍郎,下官自然是想早日回去的,可这样会不会……”
“放心吧,秦王也一直盼着你回京,将你留在丹山县实是屈才,他定是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的,”说到此,樊晗一顿,道:“只是,还有一事需注意……”
宋知意见樊晗似是有些为难,忙道:“需下官做什么,侍郎请说。”
樊晗摇摇头,道:“倒不是要你做什么,只是殿下派人来此,难免有干预庶政之嫌,若是被朝臣们知道了,都察院那帮御史定会盯着殿下咬。尤其是凉州知府沈鹤轩,他将凉州的风吹草动都一点不漏地告诉圣上,若是被圣上知道了这事,怕是……”
他未将话说完,不过宋知意已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道:“侍郎放心,此事是殿下恩泽,下官一定严守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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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忙了,感觉作者要变成神金了,所以接下来又只能隔日更了dT-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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