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道曼教授年纪大了,不收研究生,但想必对方写出的推荐信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今天,文卿也成功地和这位高瘦的年长教授一同走出教学楼,这位道曼教授的主要研究方向是药剂学,这正是文卿最感兴趣的方向,于是她便在下课后表达了对这门学科更深入的兴趣。
“我始终认为药剂学是非常神奇的一门学科,即便是完全一样的成分,当它被制成不同的剂型时,竟然能针对不同的症状,带来完全不同的效果。”
道曼教授正好有些感冒,他的声音很沙哑,缓慢地开口,“确实如此……药物的存在……就是帮助人类解决病痛,咳……可病痛也分为不同的种类,需要科研人员为此不断地做出努力,你、你理解得很不错。”
文卿听了很是高兴,她弯起眼睛,嘴里却不忘记关心对方,“谢谢您,教授。对了,您千万要注意身体,虽然药物能解决生病时的很多问题,但中国人有句话说,是药三分毒,从一开始保持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道曼教授听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们正巧走在分岔路,而彼此间的方向相反,年迈的教授不禁有些迟疑,他想了想,而后才试探性地开口道,“Wen小姐,其实我等会儿要去见个人,要讨论的正是一种在全美非常流行的药物所造成的影响,我正好有些身体不适需要帮助,你是个认真细心的女孩,如果你没有事的话,或许可以和我一起?”
文卿有些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一种应该拿来治疗疾病的药物会变得‘流行’,但她自然不会放过和道曼教授建立私交的机会,更重要的是,道曼教授即便生病也要去见的人也一定不会简单。
因此,文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道曼教授,我后面正好没有课,非常乐意能从您这边学习更多知识……那么,我们要去哪里呢?”
“马场……马术队训练队的地方,事实上……咳咳,对方还是一个学生,但却又并非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具体的情况其实有些复杂……但我会在路上给你解释,怎么样?”
听到对方这么说,文卿突然觉得好像曾在谁的嘴里听到过这个传说中的马术队,但具体在哪儿听说过的却又想不起来了。
“……哦,当然!”
文卿回过神来,并迅速从包里摸出了纸与笔,虽然她心里也没底,但还是认真地抬起头仰视道曼教授,试图增加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可信度,“请放心交给我,道曼教授,我一定会尽全力搞定对方的。”
只是,等文卿跟着道曼教授赶到马术队训练的马场时,顺着道曼教授的手看过去的她却突然愣住了。
远远地,那个男人坐马背上穿着深蓝色的骑装与白色的骑裤、双手紧紧握着缰绳,他的目光看似淡漠却锐利且专属,伏低身体随着骏马跑动而起伏腾空。
那人并不是别人,文卿发现自己恰好也认识,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的教授会风尘仆仆地特意赶来见他,坡斯廉俱乐部的主席——里斯克·普劳德斯塔。
第018章 .发现
里斯克·普劳德斯塔跨坐在一匹高大健硕的黑色马匹之上, 身体挺拔而优雅,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似乎是注意到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男人强壮的手部微微用力,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牵拉着手上的缰绳, 引导着鸣叫的马匹朝文卿与道曼教授小跑着走来。
男人碧蓝的眼眸淡漠,强壮的身体被包裹在深色的骑装内,随着马匹的跑动而微微颠簸,朝他们不断逼近。
文卿愣在原地, 或许是触发到了身体本能的防御机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整个人突然紧绷,心跳加速。
马匹的身体微微后倾,停在了文卿不远处的地方, 普劳德斯塔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他伸手拍了拍马驹的脑袋,右手握着缰绳, 而后转过头,目光在漫不经心地扫过文卿之后,看向了道曼教授。
他微微屈身, “抱歉, 让您久等。”
道曼教授清了清嘶哑的嗓子, 而后朝普劳德斯塔摆了摆手,“不, 普劳德斯塔先生, 是我们打扰了。”
说完, 道曼教授想到了与自己一同前来的文卿,“对了, 这是我的学生文卿,她很认真细心,恰好我今天略有些身体不适,便请她一起过来,您不介意吧。”
文卿握着资料的手微微泛白,她万万没有想到道曼教授特意来见的会是普劳德斯塔,想到自己曾经大言不惭地与之争论,嘲讽他俱乐部中的成员都是一群掘金男孩,甚至还被他看见自己与布里格姆在小楼外争吵‘分手’,她便不由得感到烦躁。
失去了去布里格姆医药集团实习的机会,文卿现在只能在道曼教授身上努力,可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方会不会刻意针对自己?
果不其然,普劳德斯塔的嘴角上勾起了一个客套的笑容,阳光照得他的金发更加耀眼夺目并勾勒出他脸上如同古希腊雕塑般的面庞棱角,“道曼教授,叫我里斯克就好……如果您身体不适,我们可以改日再见,我会为您腾出时间,毕竟您的身体要紧。”
“但、但这件事情很重要,有些地方似乎出了问题……咳咳。”
说着,道曼教授便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文卿有些看不下去,她之前在来的路上被允许看了那些资料上的内容,便立刻明白过来道曼教授为什么这么焦急,因此对冷漠的普劳德斯塔更加不满了。
想到这里,文卿不禁开口,试图为自己争取机会,“普劳德斯塔先生,我知道您对我有诸多怀疑,但我敢保证,我会很认真专业地对待这件事情,然后紧紧地闭上我的嘴,不会泄露不该说的内容。我希望您也能专业一些,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普劳德斯塔微微动了,他此时终于将深邃的目光放在了文卿身上,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内容,他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哦?”
文卿有些戒备地皱起眉头,手心紧张地微微出汗。
“既然道曼教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那我并没有意见。”
普劳德斯塔笑着看向道曼教授,随即他垂眸摘下手上的手套,将马驹交给了走过来的马场工作人员,而后抬头看向文卿,“那么Wen小姐,期待你今天的表现。”
……
文卿跟着道曼教授和普劳德斯塔来到了马场边上的观赏区,遮阳伞挡住了略有些刺眼的阳光,她将教授之前交给她的资料拿了出来,整个人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但她的目光看向普劳德斯塔,与文卿和感冒的道曼教授不同,男人松弛地靠在椅子上,马场的动作人员还为他送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俨然就像是这里的主人。
“喝些什么吗?”
道曼教授身体不适,文卿则不希望被影响,因此两人都拒绝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抓紧时间吧。”
普劳德斯塔将手中的咖啡轻轻地放在桌上,示意他们开始。
于是,道曼教授向普劳德斯塔缓缓地讲了他最近针对一种叫做阿片类止痛药物进行的一项调查研究,这家药业背靠庞大的老钱家族,因此即便多年来负面消息缠身也始终屹立不倒。
“鉴于该药业强调……只有第1章 %的人才会对该种药物会上瘾,咳……而我,我并没有在任何期刊论文中看到此类研究的数据支撑,因此,我出于好奇……便邀请曾经使用过该药物的人,填写了问卷。”①
文卿立刻将资料中与之相关的数据抽了出来,并放到了普劳德斯塔的面前。
“事实上,根据我目前得到的数据,成瘾概率远远不止第1章 %。”
普劳德斯塔看向纸上的数据,淡淡地开口,“如何保证抽样调查的科学性与合理性呢?要是在瘾君子中进行这项问卷调查,结果自然不止第1章 %。”
道曼教授又是一阵咳嗽,文卿皱起眉头,担心地看向对方,好在她来之前的时候却已经将资料完整地看过了,便帮道曼教授开口,“教授通过一些熟识的诊所医生得到了曾经开具过这项处方的病人名单,并通过电话回访的方式进行的调查,数据是科学合理的。”
文卿顿了顿,想到她的生活中竟然还潜藏着这样的危险,不由得严肃地开口表达自己的看法,“况且第1章 %的成瘾概率难道就很低吗?据我了解,波士顿地区有五十多万人口,第1章%就是超过第5000章人,倘若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该药物,一旦上瘾,对于个体而言就是第100章%的概率,或许不会是向您这样的人,但可能会是我,是道曼教授,是任何我们可能认识的人。”
普劳德斯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资料,他不置可否地挑眉,再度意味不明地看了文卿一眼,而后才转过头看向道曼教授,“我不明白,道曼教授,您为什么会就这件事情来找我。哈佛学生中沃伦·布里格姆、文森特·墨瑞和小里奇·安德森……他们家中都经营医疗行业,我最多不过是家中拥有一些他们企业的股份罢了,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可以试着劝说这些医疗企业尽可能不要使用这种药物,但更多的,恕我无能为力。”
“不,普劳德斯塔先生!您可以的。”
道曼教授开口道,但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文卿,欲言又止,“您的家族有很大的影响力……”
普劳德斯塔的脸色却突然淡了下来,他的身体向后靠,冷漠地打断了道曼教授的话,意欲结束这项话题,“我知道了,道曼教授,我个人非常支持您的义举,因此我会为您引荐FDA的现任负责人和大法官小约翰·罗伯特。但是,我对于医药行业并没有很深入的了解,更重要的是,我们与‘那个’家族进水不犯河水,并没有必要为此冒险。事实上……您的身体应该也不太好,而这件事情非常危险,不该是普通人能涉及的,为了您和您学生的安全,还是应该选择蛰伏保全自己,您说对吗?”
气氛一时凝滞,道曼教授似乎被普劳德斯塔说得无法反驳,只能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文卿虽然曾与普劳德斯塔有过几面之缘,但从未见过对方这样有气势的样子,她整个人僵坐在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
道曼教授可能是真的着急了,再加上身体不适,他有求于人,但说的话确实可能没有考虑到对方的心情。
但同样的,普劳德斯塔的傲慢与利己也令文卿印象深刻。
不过,或许文卿在某种程度上和他是同一种人,文卿扪心自问,要她站出来勇敢地和道曼教授一起与这样一家势力强大的企业斗争,她是绝对做不到的,刚刚她被自己尚且存在的正义感蒙蔽了,她这样一个毫无根基的亚裔女孩竟然差点为了一张推荐信做了这样危险的蠢事。
好歹普劳德斯塔还是提供了一些帮助——只是对于他掌握的力量而言不值一提,但也并非真的无动于衷,只是话说得实在是太过直接,不懂委婉也不留情面。
只是,这样的恶性事件还是超过了文卿的预想,也令她看清了这些美国有钱人的真面目。
“既然如此,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要训练……道曼教授,告辞。”
看普劳德斯塔起身,管理马匹的工作人员察言观色地立刻将马牵了过来,并将缰绳递给他。
离开之前,普劳德斯塔看向跟着站起来的文卿,他一手牵着马,朝文卿伸出另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并不似真心地客套道,“Wen小姐,你今天的表现令我印象深刻,道曼教授就麻烦你来照顾,我先走了。”
文卿愣了愣,后知后觉地也跟着伸出了手,与对方手掌相握。
男人的手握得很有力,掌心三丘的粗糙皮肤微微地与她柔软细嫩的皮肤相触,文卿突然觉得有些痒,可随即她的身体紧绷,下意识地再度朝对方的手看了过去。
那是一双很修长很干净的手,手指指甲被打理地饱满圆润,但或许是因为之前刚进行过马术的练习,能隐隐看出皮肤上被缰绳勒扯的痕迹。
普劳德斯塔身旁的马驹有些无聊地跺着脚,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又拉住了缰绳,修长的手指根部轻轻地夹着皮质的绳索,文卿几乎可以料想到,当马匹开始剧烈地奔跑时,骑手的双手究竟会多么用力地用手指根部收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掌控着身下坐起的动向。
也因此,马术队的成员注定会在日复一日的训练和比赛中,逐渐在指根根部磨出一层独特的茧……
——轰!
文卿整个人都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对方,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身体却还是在瞬间回到了那个晚上,想起了掌心与手指根部的薄茧是如何让她战栗颤抖地度过那一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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