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淮羿的凌辉剑所伤。
苏雪棠的鲛人血脉虽然可以使伤口快速愈合,可淮羿的凌辉剑属极寒之物,任再怎么强的治愈能力,也不能短时间内完好如初。
看到他胸口狰狞的血洞,虞熙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当苏雪棠的眼眸中映照着虞熙时,很直观的看到他的眸中亮了一下。
“虞熙。”
虞熙被他唤的这一声,差点没直接破防,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装作冷漠道,
“叫你不要惹他,你还要触他的逆鳞。”
没听到想听的,苏雪棠垂下眸子,不知看着什么看了片刻,沉声道,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这么做。”
虞熙气得嘴角都抽了抽,恨铁不成钢道,
“不值啊,不值你懂不懂,若不是这次妙回长老一力保全你……你就为了我这么个根本不爱你的人,值得吗?”
虞熙情绪激动,一连说了好几个值不值得,可苏雪棠只是冷静得抬起眼眸,
“值得。”
虞熙都有点被气笑了,
“你是鲛人族的希望,你父母当时费尽心思把你送到岸上,是让你好好保全鲛人族的文明,不是让你这么沉迷情爱的。”
苏雪棠不屑得从鼻子里嗤出一声,
“根本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想不想承担这一切,就强加到我身上。”
虞熙看着他满不在乎得模样,窒了一下,声音有些冰冷,
“苏雪棠,你别幼稚了。”
“对,我幼稚,都是我幼稚,”他突然暴怒起来,
“你们都成熟,都能顾全大局,能面面俱到,而我就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
虞熙的话似乎是个导火索,引出了苏雪棠的一切怨言,虞熙被他堵得一时哑口无言。
有眼泪从苏雪棠的眼中掉了出来,落在地上瞬间成了珍珠,咕噜噜滚进脏污的臭水中,消失不见。
“当初若不是宁鹤救我一命,我岂会还有命被捆在这里?
他救我为了利用我,还有我的父母,又岂不是在将我当作工具?一个承载鲛人文明的工具。他们甚至都不在乎我叫什么名字。”
苏雪棠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看了虞熙一眼,
“只有你,虞熙,你在我被打的第二日,给我好吃的,还帮我报仇,替我出气,你心疼我……
只有你在意我。”
虞熙本听着插不上话,可苏雪棠聊到这里,她都有点觉得匪夷所思了。
他只是因为这一点点、对于常人来说微弱的、毫不在意的、甚至可有可无的善意,就轻易得交付真心,爱上一个人?
他又怎么会懂,若当时不是他苏雪棠,她也会那么做,并没有什么特别。
而且,照他的逻辑,香香也该爱上她了。
于是虞熙叹一口气,
“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这世间像我这样的女子还有很多,她们一样可以为你做这些,因为这些毕竟……”
没有什么。
甚至太过寻常。
“我知道。”
苏雪棠淡淡说道。
他抬起那双纯粹的眼神看着她,
“可我就是遇见你了,圣女姐姐。”
*
虞熙回去的时候,看见淮羿坐在她的藏云阁看书,端的是看书的模样,却眸光呆滞,显然心思全然不在那个上面。
虞熙一进门他就回过头来,眸中清澈,其中似乎闪着微光,
“你回来了?”
虞熙在桌边坐下,淮羿很自然得放下书帮她倒一杯茶。
“这么快?”
他装作漫不经心得问了一句。
虞熙拿过茶来喝了一口,心情不是很好,
“嗯,他执迷不悟,不想说太多。”
执迷不悟在淮羿脑子里自动翻译成死缠烂打,便条件反射得蹙了眉心,说着埋怨的话,却丝毫没有埋怨的语气,
“我就说没有必要去看。”
虞熙喝了几口水,
“你没说啊?”
“……”
淮羿装作没听见,心中想还不是为了装大度,他怎敢拦她?
这个时候显然装乖是最好的选择。
虞熙也没在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很快挪开视线,思绪游离。
当时那句圣女姐姐直叫的她头皮发麻,鲛人是会魅惑人的,妖志录上说的没错。
他甚至最后硬生生掰断自己的一根手指,将手掌从枷锁中抽了出来,然后在她惊恐的目光下,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那个月华色为底,表面又泛着五光十色的贝壳簪子。
他恳求她,
‘圣女姐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收下吧。’
虞熙看着那一只一根手指畸形的手伸过来,莫名头皮发麻,鬼使神差得接了过来。
她最后对他说。
‘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了,苏雪棠。’
而他许久才回复他,
‘嗯,我知道。’
她怕她心疼,于是最后走得时候,没有去看他的眼睛,甚至一次也没回过头。
*
就像藏云阁无数个静谧的夜晚,虞熙蔫蔫得坐在梳妆台前,神思不知飘向了哪里,淮羿静静得站在她的身后,轻柔得为她拆下珠环。
“这是什么?”
虞熙循声看了过去。
淮羿的手上,静静躺着一柄罕见的贝壳长簪,没有价值可言,也不过于华美,但是这贝壳簪子扎在云鬓之上,莫名令人一眼就可以看到,一眼就欢喜。
“苏雪棠给的。”
虞熙毫不在意得将簪子拿了过来,然后当着淮羿的面丢在一堆杂七杂八的钗子之中,泯然其中了。
她去摸自己的头发,
“都拆掉了吗?”
她要去睡了。
回答她的不是淮羿温柔的声音,而是他在她颈边落下的轻柔一吻,
“谢谢你,虞熙。”
他知道她放下了。
第53章
苏雪棠是什么时候被押过去的, 被封印多长时间,是怎样的阵法,虞熙一点都没有了解过,也没有刻意去打听。
那一日的告别在她这里, 就相当于翻篇了。
虞熙多情又无情, 若不是多情, 不可能在苏雪棠封印之后闷闷不乐, 无情又是,她是真的要忘却他,真的不被他人的任何付出所干扰。
一切都是他人自愿,为何要因为没有意义的付出,而让自己难过。
虞熙想开了, 准备出去走走。
淮羿这几日唯恐虞熙伤心, 简直无时无刻不陪着她,又怕自己总是出现惹她厌烦,因而面对她时无微不至,又有些小心翼翼,让虞熙看了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
淮羿,真的好像为她量身定做的一个道侣,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就像弥补她从前误入歧途,遇见的那个渣男的超级大奖, 裹着毛茸茸的蝴蝶结送到她的面前。
如今拆礼物时只有美滋滋的快乐了。
虞熙把想出来的想法和淮羿一说, 淮羿果然将提了几天的警惕放下了,面上轻松不少, 好似欣慰她终于想开了。
便拉住她的手温声道,
“那我陪你去后山逛逛?你没去这几天, 我命人又养了几只孔雀,还有几头梅花鹿。”
虞熙眼中亮了些,
“是嘛?那我们去看看。”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虞熙牵着淮羿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并没有用法力瞬移过去,而是像寻常夫妻一般,一路从藏云阁慢悠悠走到后山去。
虞熙和淮羿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虞熙当年是剑道天才,淮羿是如今修真界剑道的最高领悟者,二人聊起这个话题,总是能从对方的想法中得到赞同或是钦佩,因此彼此永远处于相互欣赏的状态。
而在这样的心灵相通之上,情投意合和样貌的美丽,更显得锦上添花,弥足珍贵。
虞熙和淮羿走到后山的时候,看见两个小弟子逃了功课,远远的站在那里,正拿着草料喂梅花鹿,二人玩得正欢,显然没察觉有人过来了。
淮羿一看,认出是隔壁青阳门门主的几个侄子,来蜀山借读,不好好上课,跑到这里玩耍,就准备沉着脸过去,敲打他们一番。
可他刚板起脸,手臂就被虞熙轻轻一拉,
“算了,你让他们玩儿吧,你那个堪称坐牢一样的教学方式,不把孩子们憋死才怪。”
因蜀山名声在外,不少门派的子弟都会来蜀山借读,而这些直系亲属,一般都是由掌门亲自教导。
这几日虞熙看过淮羿教学几次,那叫一个不苟言笑、正言厉色,简直跟在她面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都要快不认识淮羿这个人了。
但是仔细想想,当初也是沉迷于‘淮羿掌门’的反差感,才和他好上的。
谁能想方才他初见她时,眸中还是怎样冰冷的嫌弃呢。
想想真是好笑。
听见虞熙抨击他的教学模式,淮羿眸中有些委屈,
“可师父从小就是这么教导我的。”
“那是你性格使然,适合这般学习,又不是所有孩子都像你一样性子孤僻,要因材施教啊懂不懂?”
虞熙无语。
淮羿听了觉得甚是有理,先是赞同了虞熙,然后看了看还在玩耍的两人,
“话虽如此,但他们私自逃学,还是该罚。”
虞熙摇摇头,
“唉,你这个心狠手辣的人。”
虞熙刚说完,两个小弟子喂的梅花鹿好似听到这边什么声音,受惊了般跑了开来,两个小孩儿没得玩儿了,就收拾起地上带过来的青草。
“我们要收拾得干净些,否则被人看出来就完了。”
一个娇里娇气得清脆女声。
旁边一直做事的小男孩满腹怨言,
“这是掌门养的梅花鹿和孔雀,都说了不要来这里玩,很容易被掌门师父发现。”
那小女孩听了把青草一丢,掐起腰奶声奶气得道,
“都已经来这儿玩儿了,你还在这里说这些,哼,你早不要来呀。”
那小男孩见她一下子就生气了,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好了对不起,我也只是担心。”
“这里很安全,我不用你担心。”
小女孩两手抱在胸前,想到什么,又道,
“而且我都知道,这几日掌门师父根本就不会来后山,他在藏云阁陪他的夫人呢!”
听到这里,虞熙眼神奇怪得看了淮羿一眼,正好和淮羿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羞涩和尴尬。
什么秘密情人,八卦早就在蜀山传开了,连小孩都知道他俩什么关系。
也怪淮羿,这些日子直接不背人了。
虞熙忍住不让自己面上的笑容太过放肆,在绷不住前赶紧移开视线,继续听两个小孩讲话。
“你不知道,是前几日封印那个鲛人头领的时候,吓坏了掌门夫人,因而掌门师父这几日才一直陪着她的,没给我们上课。”
那小姑娘继续说。
闻言虞熙转过头,看着淮羿用气音问,
“你怎么没给人家上课?”
淮羿眸中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淡然道,
“教给他们那些足够学几日了。”
虞熙想起这几日淮羿天天呆在她的藏云阁,处置苏雪棠那几日又天天与她倒凤颠鸾不知天地为何物,面上有些发烫。
他就是做那些事,才没给人家小弟子上课的。
……
淮羿有些尴尬了,他清了清嗓子,凑近她说,
“要不我们别听了吧。”
“不不不,你低声些。”
虞熙见他说着要站起来,就忙用手捂住了淮羿的嘴巴。
因为淮羿个头比她高出很多,两个人即便蹲着,虞熙也近乎趴在了他的身上,才将他嘴巴捂住。
因而淮羿鼻尖窜进一抹属于虞熙的清香,又感受她手指的柔软,不觉安静了下来。
那边两个小孩的谈话还在继续,
“掌门夫人的胆子可真小呀,鲛人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们是大坏蛋啊……身为掌门夫人还这样,有点丢脸脸。”
虞熙刚为他们说了话,转头就听见这俩小孩又说了自己,就想跳出来反驳,这下被淮羿捂住嘴巴摁住。
虞熙只好向他投去满含怒意的目光。
那两个小孩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人找了一个大布,将那草料都放在布上,一左一右抬着走。
小女孩边走边说,
“掌门师父真的好厉害的,可以抓住鲛人族的头领,你知不知道,前段时间,几个鲛人又发了疯,还在那边屠村子呢。”
那小男孩稳重得点了点头,
“我自然是知道得,死了好多人,不止是明月寺死人,简直到处都在死人,多亏了掌门师父,我长大也要像掌门师父那样!”
“你别说死人了,我有点怕,我大伯伯就因为鲛人死掉了。”
小女孩听着这儿死人、那儿死人,有点害怕,说着便眼泪汪汪的,泪水来的很快,竟快要哭了。
虞熙闻言看了淮羿一眼,他的手掌还在她的嘴巴上捂着,因为没及时拿开,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气。
虞熙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了下来。
她之前就知道苏雪棠做过错事,没有具体问到底是什么,因为她害怕知道了苏雪棠的所作所为,会对他感到怎样难以想象得毁灭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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