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舒感受到了久违的热闹感。
就是这种明明处处热闹但又觉得冷清的感觉。
她至今不知道林川的身份以及他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毕竟她是个打工人,也没人可以告诉她,她的雇主是什么身份。
但是显而易见的,在他们踏入大厅的范围之后,一部分人的视线投了过来。
紧接着,有个法国人举着酒杯大步走了过来。
唐月舒认得他,这是今晚宴会的主人,做红酒生意的,年纪大概在四十上下。
只见对面用蹩脚的中文在和林川打招呼:“林川,好久不见!”
林川也笑着和对方打招呼,之后好几个人围了上来,唐月舒明显感受到这些人对林川的热情。
在这种名利场合,别人对你的热情也可以看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唐月舒觉得自己之前对老板的猜测有误,他看起来应该不仅仅是个公司的高管。
起码得是个有话事权的人。
这么年轻的掌权人。
唐月舒回想起京市那边的富家子弟,有是有,但不多。
那些人都得是别人家的孩子,平时拿来给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们当榜样的。
林川在这种场合应付起来得心应手,他用法语在和其他人交谈,旁边的唐月舒彻底沦为花瓶。
但是花瓶也有花瓶的好处。
没人在意她的存在……想多了。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大概因为唐月舒和林川两个人站在一起,在颜值上很登对。
这时候林川已经带着唐月舒往里走,迎面走来一位留着棕色长发的女士,她用一种相当惊喜的语气问林川,旁边这位女伴,也就是唐月舒是不是他的女友。
乱点鸳鸯谱这个毛病不仅仅是中国人的,那是世界人民的。
唐月舒没想到自己在打工过程中还会碰见这么一出,有点秃然。
不过她接着就听见林川用很淡定的语气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不是的。”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是一位很细心的贵妇人,她明显和林川比较熟稔,应该是有交情的。
唐月舒为什么会认为对方细心呢?
因为这位优雅的女士在听见林川否认之后,先是目光落在唐月舒身上,流转了一圈之后又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那个笑在唐月舒看起来,有点像姨母笑。
就是那种感觉。
然后,唐月舒听见对方用法语小声冲他们两个说了一句话,声音并不大,在这么热闹的场合应该就唐月舒和林川两个人能够听清楚。
她说:“可是你们闻起来是一个味道。”
“……”
在这么多人的场合,她还能注意到别人身上的香水味,配合上这个特意小声说话的贴心,仿佛唐月舒和林川是什么偷情的关系。
唐月舒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老板在听完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同一个味道,用同样的香水。
多么暧昧的关系。
唐月舒体会到了那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无力感。
第19章
在这种情况下, 解释就是掩饰这句话好像很适用。
这也就导致了唐月舒和林川在短时间内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而且对面那位优雅的贵妇人好像不是很在意林川的回答,她心里似乎认定了答案。
唐月舒听见她说了一句会保守秘密, 之后就端着自己的酒杯走了。
“……”
林川在对方走了之后和唐月舒说了一句:“不用在意。”
他们在这个场合上遇到的人, 很多并不会和唐月舒以后的生活产生太大的交集。
起码在林川看来是这样的。
他很欣赏身旁这位漂亮且自强的唐小姐,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他们日后的生活应该不会再有太多的交集。
就像是两条相交的线,在这个路口产生交集,但是未来不会。
唐月舒点了点头, 她其实没有很在意。
她这会儿脑子里想的是,老板真是和她一样有品位。
林川在这个场合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起码他和唐月舒浏览的那份资料里大多数的人都相互认识,他们谈论正事时唐月舒的脑子在神游, 她能听懂法语的交流,但有些涉及到了专业领域,她听懂了但是没能理解。
唐月舒觉得这个场合,林川根本就不需要翻译。
她真是来当花瓶的。
当然, 花瓶偶尔也是要攀谈的,她又不是那种全程紧跟着老板的哑巴花瓶。
唐月舒见到了好些应该只存在于新闻上的人物,比较有名的经济学家或者明星之类的。
还有位设计师, 她挺想认识的,她半年前订过对方设计的礼服,不知道有没有完工,估计完成了也是送到国内的地址。
幸好当时财大气粗直接付的全款,不然现在真够呛的。
唐月舒不是真的在参加晚宴, 她在打工,打工人自然也得有打工人的态度。
她不能擅离职守, 勾搭设计师这种事情,来日方长。
对方是她之前申请的设计大赛的评委之一,只要唐月舒争气,总会有机会再见到对方。
林川似乎察觉到了唐月舒的目光,他转头问看一句:“在看什么?”
唐月舒摇头:“没什么。”
在宴会上瞎看是挺正常的事,说不定不经意一瞥就能看见点有趣的。
林川没有在意唐月舒的话,他们进来这个宴会之后,唐月舒就不用再挽着他的臂弯,她身上那件黑色的大衣也没脱下,这种天气在室内有暖气的情况下似乎也不热。
大家的穿着看起来都挺一年四季的。
现在他们手上都端着一杯酒,这种场合不喝酒基本上不太可能,不过唐月舒的老板还带着点对职场新人的关怀,他让她少喝点,做个样子就行。
林川说:“我们过去那边。”
唐月舒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看到了几张亚洲人面孔。
大概率是老板的熟人。
他们人还没走到那边,就看见有人热情洋溢地冲这边招手,等走近之后,唐月舒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阿川,好耐有见(好久不见)。”
是粤语。
在巴黎生活了这些日子,唐月舒听过很多种语言,英语和法语算是出现频率比较高的,尤其是带着各国口音的英语。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被祖国的语言难住了。
唐月舒在语言上有点天赋,但是对于粤语的涉猎,仅限于会唱几首经典的粤语歌,还唱得不太标准,平时能不能听懂取决于某些发音会不会和普通话差不多。
这也是唐月舒第一次听林川说粤语。
“好耐有见,彦铭,”林川和对方打了招呼,“最近点样吖(最近怎么样)?”
林川的声音在说粤语的时候显得更加斯文,甚至带了点磁性,有点说不出的性感。
光是打招呼的话,唐月舒还能半听半猜点意思,但之后他们交谈说的话对她来说真是另一种语言了。
坐在真皮沙发上和林川打招呼的男人穿了一身白色西装,但是内衬是深咖色的,他的目光扫过走近的林川,目光再落在他的女伴身上。
他说:“我最近都几好,不过听讲你将公司近排最难啃项目领,唔惊到最后帮人做嫁衣呀?”
(我最近x都挺好,不过听说你将公司最近最难啃的项目领了,不怕最后帮别人做嫁衣吗?)
这个人说话的同时,目光还是落在唐月舒脸上,除了一开始的惊艳之外,唐月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川的语气很淡:“呢个唔系你应该关心事。”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
张彦铭被怼了之后也没恼羞成怒,他轻笑了声,下巴往唐月舒的方向扬了一下:“你条女啊?好少见你带人出。”
(你的女友吗?很少见你带人出来)
唐月舒能听见话题好像是落在自己身上了,但是她没太能听懂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对方的语气听着轻飘飘。
“唔系,我请法语翻译。”
这句唐月舒听懂了,这是介绍她的身份呢。
大概是看出了她脸上的茫然,那个身边坐着两位穿着抹胸晚礼服的公子哥站了起来,冲唐月舒笑了笑,用普通话和她说:“你好,我是张彦铭,林川的朋友,你是中国人吧?”
虽然亚洲人的面孔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有时候国人和国人之间有时候就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多少能感觉出一点。
唐月舒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她说:“你好,我是林先生的法语翻译唐月舒。”
她这个自我介绍没什么问题,尽管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略带暧昧的眼神在她和林川身上流转,但是具体什么意思唐月舒没品明白。
不过她好歹见识过林川和朋友相处时的画面,之前和秦绍闵待在一起的时候可没有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
这种状态反而有点像她平时和塑料朋友见面。
不知道是不是顾及唐月舒在场,之后他们交流都变成了普通话。
“这么久没见了,来干一个,”张彦铭举起了酒杯,然后看向唐月舒,“唐小姐也一起喝一个?”
唐月舒转头看林川,这种场合,她得根据老板的指示行事。
只见林川抬起手来,酒杯里的酒也跟着晃荡一下。
那就是可以喝的意思。
唐月舒跟着举起酒杯,她本来是抿了一口的,只不过那位张先生开口说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都干完了,你们养鱼呢?”
这种话能说出口的,要么是关系特别铁,要么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唐月舒大概看出来了,这两人真不是很对付。
林川今晚被人敬酒的次数不算少,他其实已经喝了不少酒,不差这多一口还是少一口,就是这种被人口头压着喝酒的感觉,多少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到。
他并不打算喝。
唐月舒的态度一直都是很佛系的,大有老板不喝她也不喝的意思。
打工人就是这样的,要学会察言观色。
在老板不想给对面好脸色的时候,她也不给人家面子才对。
当然,要把握好度,不然人家不敢惹她老板,但是能轻轻松松整她就不好了。
大概是察觉到林川的意思,张彦铭将矛头指向了他身边的打工人:“唐小姐,你老板不能喝,不如你替他干了?”
唐月舒:“……”
她以前就知道,打工有时候是要替老板挡酒的,但问题是她打的这份临时工,可没说过有这一项工作内容。
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一杯酒,她喝得起。
就在唐月舒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喝了杯子里剩下的酒时,林川开口了,他说:“彦铭,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没必要。”
说完,林川举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酒液一口干了。
在唐月舒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时候,她的老板好像也是这么想的。
对方看到林川将酒喝完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林川转头看了眼唐月舒,垂眸轻声对她说:“你先去那边等一下,我们有点事情要谈。”
这话的意思大概是不想让唐月舒掺和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又或者是不太想让她继续出现在张彦铭的眼皮子底下。
确实,能一次性搂俩妞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不说以貌取人,但唐月舒觉得偶尔武断点也没什么毛病。
既然老板都发话了,唐月舒就端着她的酒杯款款走向前面的一个吧台。
吧台那边有帅气的金发碧眸调酒师,唐月舒觉得和他们聊聊天也不错。
而这边,林川坐了下来。
但对面的人依旧没将目光从唐月舒的背影中移开。
他微微蹙眉。
还没等他开口,张彦铭的视线转了回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川,来了一句不应该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问话:“阿川,窀稣嫦颠硐的闾跖?”
(那个真不是你的女友?)
林川又蹙了眉,一来是因为张彦铭的眼神,二来是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浮。
“你咩意思?”
(你什么意思?)
张彦铭闻言笑了声,他又往唐月舒的方向看了眼,眼神里带着点挑衅:“我谂住如果你对诙加心馗鲆馑迹钗揖吐袷掷玻我几钟意。”
(我想着如果你对她没那个意思,我就下手了,我挺喜欢她的)
钟意。
从见面到现在也许只有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说是见色起意或许更贴切,更不排除对方是故意给林川找不痛快。
他现在手头上跟进的项目,他和张家算是竞争者,而且凑巧的是,张彦铭和他的堂兄关系应该还不错。
有些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句话倒说得不错。
只不过林川在这个关系里面是被一致对外的那个。
唐月舒背对着,丝毫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聊天的话题。
林川沉默片刻,最后开口说了一句:“唔关我事。”
他认为这应该不算是他要管的事。
张彦铭闻言笑了声,他说:“钗揖头判泥稀!
林川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再发言,反而是张彦铭像上了心一样,他向林川打听那位美女翻译的消息,例如年纪和喜好,或者单身与否。
说句实话,张彦铭大概不是很在乎他的目标单身与否,他的长相并不差,加上有钱还大方,愿意往他身上靠的女人多的是。
两个人的话题并没有就局限在唐月舒身上,张彦铭向林川打听了一句关于唐家某个项目的消息。
林川不为所动。
对方来了一句:“窀鱿钅坑Ω檬悄闾酶绺涸穑你唔想睇谄私职。俊
(你不想看他倒霉吗?)
这句话似乎抛出了一个非常诱人的条件。
如果林川选择和对方合作,那起码可以让他的堂兄――处处在和他作对的人倒霉一段时间,林川的个人利益不会得到任何的破坏,反而对比之下更利于巩固他在集团的身份和地位。
只是林川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整体利益永远高于个人利益。
他和林家人明面上或者背地里的竞争,轮不到外人指指点点。
张彦铭看起来并不意外林川的回复,要不然怎么说人和人之间还是有点距离的,林宸跟他这个堂弟比起来,还少了点稳重和谋算。
唐月舒就在这点时间里和调酒师聊上,她的相貌不难看出东方的特点,调酒师长得很帅,金发碧眼还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时不时会蹦出一句赞美女士的话。
声音也很好听。
小哥也乐意和唐月舒聊天,这个宴会对唐月舒来说如鱼得水。
就在她走开林川身边没多久,就陆续有人上前来邀请唐月舒共舞,或者是要她的联系方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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