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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宠记——穷酸秀女【完结】

时间:2024-04-06 23:01:46  作者:穷酸秀女【完结】
  这可如何是好,李氏年少,她可都快四十的人了,再不使把劲儿,可不就跟朵干花似的枯死在这深宅大院了。一泄力往椅背上一瘫,刘氏眉眼一松,脸上寡淡的肉皮也跟被打湿的纸一样,松松垮垮,此时一看,更是老了十岁。
  她歪着脖子支肘杵着鬓角,无奈地闭上眼。见这人还立在跟前,不耐地挥挥手,打发道:“行了,我再想一想,你先出去罢。”
  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巧惠一窒,恨恨地跺脚走了。连枝珠花都不赏,就是狗还能得根骨头呢,把她当甚么了。哼,她使劲儿踢了下门外的抱柱,不屑地撇撇嘴:“嘁,德行,我呸,也不照照镜子瞅瞅自个儿,连李姨娘一个脚趾头都不如。”
  进了十二月,日子已然到了最冷的时候,冯元毕竟有了年纪,哪还像当年的热血少年一样光着膀子就能杀敌,在雨雪中搭帐篷,冬日饮冰嚼雪。此时寒风一贴身,彻骨的冷就往骨头缝里钻。绿莺给他的鞋子底纳了七八层,鞋面用了两层鹿皮,里头又缝了一层绵羊皮,乳黄的羊毛暖和贴脚,保肾固元。
  屋里的暖意拖沓了他当机立断的性格,直到能保证不会旷值的最后一刻才出门,临了还抱着豆儿香了香,在闺女一连串“爹爹抱爹爹好爹爹俊”的稚嫩糯乎声中毅然出了门。
  不多时,王姨娘与刘氏竟携手来了。
  明儿是腊八,二人是来送礼的,要说从豆儿落地,不表示表示难免说不过去。刘氏送的是双虎头鞋。王姨娘亲手缝了一身小棉袄小棉裤,粉嘟嘟的颜色,豆儿一见就极爱,嚷嚷着啥时候穿新衣裳。
  聊了聊几句闲话,二人便去逗弄豆儿。春巧端来一盅杨梅鸡汤,乳白的颜色,上头漂着几朵翠绿的葱花,鲜香气偷偷往鼻子里钻。绿莺接过来,舀了一勺,正要往嘴里送,忽然一股腥气扑鼻,她顿感不适,捂着嘴往旁边一撇,干呕了一声。
  春巧眼睛一亮,大张着嘴半晌阖不拢,高兴地叽喳:“姨娘是不是有喜了?”
  绿莺也一怔,真的又有了?秋云不再犹豫,抿嘴一笑,出门寻管家去请大夫。绿莺心内不由甜滋滋的,仿佛浸了蜜,豆儿也一岁多了,是该添个弟弟妹妹了。觉得鸡汤腥,她不愿再喝,随手放于桌上。春巧刚才那声不小,王姨娘与刘氏一喜一呆,面色各异。逗完豆儿,她们回来落座。
  要说鸡汤可算大补,冯元送给豆儿的珍禽别墅眼前豆儿根本用不上,便也没浪费,在里头养了百十只锦鸡。别说这种鸡肉美滋补,珍惜昂贵,不是人人都能吃进嘴的,就说普通鸡汤,也不是跟萝卜白菜似的时常喝到。鸡汤、燕窝,对于王刘二人来说,就真如“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了。
  王姨娘志不在此,对那汤盅连看都不看,只跟绿莺闲话家常。刘氏却眼巴巴看着那汤的热气都要没了,李氏却还不动不吃的,简直暴殄天物。她这么沉默,有意无意地当着绿莺面直勾勾盯着那汤,别说绿莺了,就是王姨娘都知道她的小心思了。不由得脸跟着一臊,她是与刘氏一起来的,弄这一出,她也觉得丢面儿。
  绿莺笑笑,把汤盅往刘氏那里推了推,“刘姐姐若是不嫌弃,尽可品尝一番。”
  刘氏恭敬不如从命,三两口吃了个底朝天。
  回去时,她摸着热乎乎的肚子,果然是好鸡,都不觉得冷了,她暗自在心里盘算,这趟来玲珑院,值!
  扫了眼走在身旁之人,刘氏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后,大声啧啧两下,见王氏一脸茫然地望过来,她从上到下指指点点,一脸语重心长:“王姐姐,你看你这行头,也太寒酸了,老爷哪日即便想起往昔恩爱进你房门,一看着这朴素样也变得没心思了。”
  王姨娘低头瞅了眼自己,“我倒觉得还好,挺质朴的,朝廷这阵子不是还宣扬节俭是美德嘛。”
  “你傻不傻啊,这是忽悠人的,想安那些穷人的心,别老想着抢劫闹事造反啥的。”刘氏无奈地跺脚,貌似真想敲开她脑壳,“若真要节俭,首先也得从官员做起啊,先官后民以身作则嘛,可你看看咱家老爷,再看看李氏,哪个不享受着阔绰着。”
  见王氏有所触动,她趁热打铁,连忙将头上玉簪拔下来,没头没脑就往王氏手里塞,不要都不行:“姐姐你收着,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你也是冯府是老爷的人啊,别太差劲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得给妹妹钱啊。”王姨娘红着脸讪然道。
  “咱俩啥交情?”刘氏笑得世故,“提钱忒俗。”
  王姨娘坚决摇头,仍是坚持:“该补你多少钱?”
  刘氏勉勉强强接受:“就......给五两罢,意思意思也是那么回事。”
  “这一看就是好玉,妹妹别诓我,这里是三十两,有点碎,妹妹别嫌弃,你点点。”王姨娘从荷包里掏出一叠银票,每张五两,递给她。
  刘氏暗自好笑,自己这个掐丝簪啊,玉确实是玉没错,可不是甚么好玉,二两银子的玩意。不过她也不多话,一脸矜持地将银票收了,随口问着:“姐姐怎么还带银票出来了,揣了这么多?”
  王姨娘笑得腼腆,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怕妹妹笑话,这是我全部家底了,本来是想去抓些药来调养一番,自从那次产后,似是落下病了,总觉得偏头疼。”
  刘氏这个懊恼,没事多那句嘴做甚么呢。她满脸不赞成:“姐姐可别瞎吃药,头疼就是睡得不足,多歇歇就好了。”
  想了想,王姨娘听了她的话,也是深以为然地直点头。接着朝她福了一礼,抿嘴感激道:“这一阵子从妹妹这里换了不少好东西,姐姐这厢先谢过了。”
  刘氏心愿达成,顿觉满足,进了院子后与王氏挥手作别回了屋。
  这厢两人各自欢喜,那厢绿莺却觉失落无比,大夫已来瞧过,肚里空空,是白高兴一场。
  太阳西下,转眼到了傍晚,春巧火烧火燎地进了门,发丝都掉了几缕,绿莺被她吓了一跳,奇怪地眨眨眼:“是老爷家来了?家来就家来呗,你这么急做甚么?”
  “姨娘,刘姑娘她......人没了。”
  秋云闻言,厌恶地皱着眉:“去哪了,不会也学咱们家姨娘离家出走罢,以前学说话做派,如今连这也开始学上了?”
  春巧都快急哭了,她跺跺脚,冲口道:“不是,是她死了。”
第125章
  刘氏死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 绿莺一惊。她是绝没将此事与自己那盅鸡汤联想到一起的,因为自从那封奇怪的信后,她的吃食一律由两个心腹丫鬟置办经手,鸡汤从来都是春巧亲自熬炖, 根本不会有问题。所以她自然而然奇怪起来, 那人晌午还来她这玲珑院了,身子康健, 精神头饱足, 哪里像是会突然暴毙的模样。这么想着, 随口便将疑惑问了出来。
  春巧想了想, 忍不住身子打了个颤, 白着脸道:“也不清楚她是怎么死的, 就听她院子里的巧惠说,她傍晚推门进去, 就见刘姑娘眼眶子发青, 嘴唇灰白,模样跟鬼似的,一动不动地栽倒在桌子下头,她去探了探鼻息, 已经没气了,身子也硬邦邦的,甚么时辰死的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秋云已然张口结舌, 捂着嘴不敢置信。出人命了,她哪经历过这么惊悚的事儿, 就在你身边, 跟你住在一座房子里, 刚才还来串过门子的人,突然就死了?这绝对能让人浑身冒冷汗,她后背衣裳都湿了。
  绿莺正想追问,春巧却没说完,越加将短小的脖子缩得跟鹌鹑似的,哆哆嗦嗦道:“太太让人将刘姑娘那屋门堵了个严实,不许任何人进去,深怕她得的是甚么过人的疫症,一个过一个地将府里人全害了,说是要等老爷回来处置。又将巧慧绑到了院子里,说她是最后一个见到刘姑娘的,嫌疑最大。”
  不管刘氏是如何死的,急症还是其他原因,绿莺仍是感到唏嘘。她与刘氏虽没甚交情,也不欣赏她为人,但也起码不曾有过仇怨,一条鲜活的生命,不及四十,英年早逝,岂能不惋惜。无论如何,她也希望将此事弄清楚,让逝者安息。
  往小床看了眼,豆儿已然吃饱喝足睡得正香,绿莺将她交给秋云,扫过更漏,穿好出门的衣裳后朝春巧招手:“这时候老爷怕也回来了,走,跟我去正院瞧瞧。”
  啊?春巧登时嘴张成了鸡蛋大,瞪着眼珠子看着绿莺,苦着脸期期艾艾道:“姨、姨娘啊,咱们,咱们真的要去么,巧慧还在正院呢,能不能过到咱们身上啊。”
  连秋云都一脸不赞成,也附和着劝:“姨娘还是别去了罢,反正跟咱们也没多大关系,早晚能弄明白,咱们等着就行。”
  有了帮手,春巧更加腰板硬了,可不能让她们家姨娘犯险啊,她咬嘴躲着脚大叫:“姨娘啊,瘟疫可是会死人的......”
  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绿莺好气又好笑,弯过指头咚地一声敲到她脑瓜门:“没天灾没人害的,怎么可能生出瘟疫来,她刚才不是来过了,要过也早过到咱们身上了,这时候你再担心也晚啦。再说正院若也沾上病气,咱们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见春巧瘪着嘴都要哭出来了,绿莺也不再吓唬她,给了她个安心的眼神,扯着她的手出了门。
  冯府人少是非少,冯元后宅的女人更是零星得可怜,多年来如水般平静,死人的事儿这回算是头一遭。
  走在羊肠小路上,看着四处游走的下人,无一不是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绿莺本以为能在他们眼中看见惧怕,没料到全是眉飞色舞。一条人命换来的不是怜惜与悲伤,而仅仅是闲暇时的谈资,连彼此不熟识的下人间,也通过这一由头凑在一处笑着寒暄。人命,在此时俨然成了人与人沟通的桥梁、彼此扩展人脉的手段,她心中无比悲凉。
  进了正院,当中正跪着一个丫鬟,应该就是那个叫巧慧的了,脑袋上被罩了一个布袋,口在颈下扎紧,瓮瓮的哭泣声委屈压抑,听得人是阵阵不舒服。春巧老远就躲着她,不时搓着麻丝丝的手臂,紧紧拽着姨娘的袖口。
  院子里四处有丫鬟端着盆在洒水,酸溜溜呛鼻的味道,想必是醋了。春巧越加骇怕,这阵势不会真是闹瘟疫罢?
  绿莺沉默地绕过巧慧,进了正厅。王姨娘也在,帕子试脸,含着泪朝她点头笑笑,算是打过来招呼。冯佟氏已顾不上她,虽没挤兑,但对她行的礼也不理会,拿帕子捂着口鼻,正风风火火地指挥下人洒醋,尤其点名巧慧那里,下人在她的授意下,围着巧慧洒了一圈,后来干脆将盆子一倾,哗哗地洒下来,登时成了一道小溪。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竟是冯元回来了,众人顿时有了主心骨,个个雀跃起来。他一进府,就已在老冯管家那里得知详情,让德冒去了刘氏的住处,而他径直走进了正院。
  路过时,示意丫鬟将地上那人头顶布袋拿开带进屋来,冯佟氏一急,为难地看着落座的自家老爷,欲言又止:“老爷,可能是疫症呢。”
  “疫个屁!刘氏要真得了瘟疫,你以为冯府都能逃得了?”
  冯元嗤之以鼻,又不是没见过,真要是瘟疫,一个传一个,比母鸡下蛋还快,一晚上就能死个几十人,冯府统共百来十人,够死么?零
  巧慧重见天日,已然满头凌乱,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得很,进了厅,跪在地上,没了布袋遮挡,老爷还面沉如水,她不敢大声哭,只小声啜泣着。冯佟氏吓地将手帕死死堵住口鼻,闷得上不来气。而绿莺是若有所思,仔细盯着那巧慧,怎么看这人也不像个敢害人命的。
  这时,冯元开始问话了。他肃着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巧慧,态度还算和软:“晌午时刘氏可还在?”
  见巧慧猛点头,他继续问:“她是甚么时候没的?”
  “奴婢也不知道。”巧慧疑惑地摇摇头,见冯元皱眉,深怕他以为自己是凶手,也没劳驾他开口,自己一连串说了个明白:“往常刘姑娘下晌都是要睡觉的,到了未时才醒来。醒后会叫奴婢去给她捏肩捶腿,可今儿却没叫。于是奴婢申时初进了屋子,一进门,就发现她趴在地上,奴婢还以为她是摔着磕到哪晕了,就上前去扶。”
  说到这里,她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场景,使劲儿并拢起肩膀,瑟缩成一团:“可一看到她的脸,甚是吓人,灰白泛青,跟死人一模一样。奴婢不小心碰了下她的身子,已经凉了。”
  这番话有没有人会信,巧慧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奴才秧子的命,谁在乎呢?但她不是凶手,她不想死。一个哆嗦,她猛地埋下上身,使劲儿朝冯元磕头:“老爷明察啊,刘姑娘的死真的与奴婢无关啊,奴婢与她没仇没怨的,再说杀人是犯法的啊,奴婢不敢的啊......
  与此同时,德冒用沾好水的巾布封住口鼻,让其他人退后,自己小心翼翼进了屋。当见到那具尸体后,松了口气,心中算有数了。放下巾布,盯着那口鼻耳等处淌下的几管血,用银针探了探。接着又翻了翻屋子四处,之后便回了正院。
  “小的去时,刘姑娘才开始七孔流血,应该是死了不久。巧慧若说得是实话,她申时初发现的话,那死亡时间应该是未时末。”德冒凑在冯元身旁小声禀告着,接着压低声:“爷,血是黑的。”给他看了看那根银针,也是乌黑的顶头,“是中毒。”
  绿莺一直不明白的是,干嘛不报顺天府衙门让仵作来验验呢,若是谋杀,也得抓凶啊。
  正在她疑惑时,忽然一声叱喝暴起,将她吓了一大跳,就见冯元冷眉倒竖,一脸凶相,厉声质问脚下之人:“还不从实招来,毒就是你下的罢,快说,是不是在吃食上动了手脚,你与刘氏又有何过节,为何要夺人性命?”
  巧慧呆呆地望着冯元,他一身威严,就像一个铁面无私的判官,掌握着她的生死。再看向其他人,也都神色各异。她绝望地想到:难道她的冤屈就洗刷不了了?
  等等,老爷刚才说......吃食?对,吃食!鸡汤!
  刘姑娘回来就嚷嚷着鸡汤好喝,玲珑院的东西都顶顶好,巧慧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指向绿莺,凄厉道:“是她,是李姨娘下的毒!奴婢想起来了,刘姑娘自从在玲珑院吃过一盅鸡汤后,回来只喝了茶,别的东西根本没进过嘴,晚膳更是还没到时辰。”
  巧慧面色渐渐狰狞,神态状若疯癫,直勾勾将矛头丢向绿莺,言之凿凿:“就是李姨娘害的人,我们刘姑娘一直与她不对付,两人明着暗着地较劲,刘姑娘还说过她不少坏话,准是她怀恨在心,下毒害人。奴婢冤枉啊,老爷......”
  春巧听了,撇着腮帮子朝她咬牙冷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去撕了她那张破嘴,还明着暗着较劲?这话也有脸说!刘姑娘够级别么,跟我家姨娘都不是一个档次的,想斗都没本钱。还下毒害刘姑娘,我家姨娘闲出屁来啦?损种一个,你推到王姨娘身上还可能让人信一信,我家姨娘?老爷信你才怪!
  她本是笃定在心,深知自家姨娘如何受宠,可忽然便见冯元转头望向姨娘,眉头皱得死紧,脸色难看至极。
  绿莺还没表示甚么,春巧先有些站不住,难不成老爷还真信呐?她感觉浑身都不好了。
第126章
  巧慧的一番话, 指向明确。冯元先是一怔,他原属督察院,参与过三司会审,对嫌犯的第一招就是先上刑后威吓, 遇到被打惨了的小胆儿立马就招, 没确定她是凶手,不过是吓一吓这丫鬟, 她竟祸水东引到绿莺身上?呆愣过后, 他就是一怒, 这丫鬟简直是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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