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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林逢并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划出来的那些“变量”，就是能够在过去改变非穿越者金依然命运的方法，但是，正如吴落言曾经告诉她的那样，科研人员接受所有可能的结果，也绝不会放弃任何一种可能的尝试。
她必须一个一个试过去。
走廊上传来张易同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楼梯口。
隔壁实验室的数据跑完了，电路压力减小，刚好给了她做实验的机会。
启动主脑系统，设置连接时长1.25秒，输入时间“2007年11月17日中午12点45分”。一切准备就绪，她戴好脑机头盔，再次扫了一眼标红的字词，连接进入。
12种不同的变量，意味着至少要进行12次繁复的实验，这就好比把同一道数学题做上12遍，虽然每次只改变其中一个数字或运算方式，可如果得到的却是相同的结果，难免让人丧气。
林逢第11次断开连接，兴冲冲地打开百度搜索“金依然”，然后再一次叹着气关掉界面时，心里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
除了亲自上前给十一岁的金依然送花之外，其他所有可能的变量，自己都尝试过了，并没有改变金依然的命运——在这11次的实验里，她都成为家喻户晓的歌手，《情歌》的演唱者也变成了她，而不是梁静茹。
林逢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变量上，有些打退堂鼓。
送花这种事，有没有亲自送，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这个动作的重点在于“送花”，而不是“谁来送花”。
“算了算了，最后一次。”
她自言自语着，重新设置好连接时长和进入时间，戴上头盔。
再次睁开双眼，她已经站在了朴记小馆门外。
“去青芝坞里走走？”吴落言侧头看她。
“走啊，消消食。”林逢耷拉着脸，有气无力地应和一声。
毕竟这是她第12次消食。
她拖着步子往前走，身边的吴落言也跟着一起慢慢踱步：“是不是吃得太饱，撑住了。”
明明是个疑问，却被这人说出肯定句的架势，林逢心里哀嚎一声“什么吃撑啊！我是在做科学严谨的实验”，努力加快步伐，皮笑肉不笑道：“还好还好……”
她一边走，一边盯着手机卡时间。实验做了11次，她早就熟门熟路。1点14分，两人在柳树下站定，金依然正开始唱《崇拜》的下半首。
林逢无心听歌，扫了一眼围观人群，锁定卖花小姐姐。一首歌总算唱完，她快步过去，买下一束满天星，转身走到金依然面前。
“小妹妹，你唱歌真好听，这个送给你，希望将来还能听到你唱歌。”她笑着递上满天星。
谁知，金依然却没有伸手来接，而是低了头，一下一下地抠手指：“谢谢姐姐，不过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表演。”
“为什么？”林逢故作惊讶。“你唱歌真的特别好听，说不定再过一年两年，就有唱片公司来跟你签约呢！”
金依然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妈妈把我表演的视频放在网上，很多人骂我，说我唱歌没情感，还叫我回学校去读书。”
她越说越委屈，仰头望着林逢，眼中星星点点：“可是我明明一直在上学，只是在周末和放假的时候才出来表演，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乱说！”
原来是网络暴力害死人，林逢默默叹了口气，赶紧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她：“偷偷告诉你，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将来你一定能成为非常有名的歌手！”
金依然的脸颊挂着泪，双眼却晶亮起来：“真的吗？”
“当然了，我从来不骗人……”
“依然！”一名四十左右的女子从拐角处转出来，把金依然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林逢。“你是？”
“我是一中的学生。”林逢举起手中的满天星，“您是她妈妈吧？这花送她，她唱得很好听。”
金依然妈妈小心地接过满天星，皱紧的眉头松了不少：“谢谢你啊，不过我们依然决定放弃做歌手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女儿，目光里有掩饰不住的心疼：“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网民们说什么话的都有。依然还小，承受不住这些，还是让她做个普通人吧。”
没等林逢开口相劝，站在她身后的金依然，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妈妈，刚才姐姐说，我将来一定可以成为非常有名的歌手……”
“那是姐姐在安慰你。”她打断女儿的话，“依然，做歌手不是那么容易的，既然你已经决定放弃，就在学校里好好学习，把唱歌当成爱好。”
金依然不说话，林逢正要再劝上两句，金依然妈妈却将她请到一边：“小姑娘，我知道你觉得依然唱歌好听，应该坚持下去。可我们家是普通家庭，她爸爸为了让她专心学习，没少跟我吵架。现在网上的声音那么大，我们真的承受不住了。希望你也别说什么依然将来一定能成为大歌星的话，我怕她回去后还一直想着。”
林逢默然无言，想了想才道：“阿姨，不好意思，我今天只是想鼓励一下她，没考虑那么多。”
“我知道你也是好心。”金依然妈妈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林逢只好目送母女俩离开，拿着那束没能送出去的满天星，回到吴落言身边。
虽说这回是在做实验，可眼睁睁看着未来天后级别的歌手，就这么泯灭了追求梦想的勇气，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这花她们不要？”
淡淡的声音响起，林逢瞥了吴落言一眼，心想这人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啊。
她一把将满天星塞给吴落言：“她们不要，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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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变换无常更为美丽。”——辛波丝卡《一见钟情》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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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落言接过满天星，低头仔细瞧了一会：“做成标本可以放得久一些。”
林逢惊讶抬头看他，心想你这个只知道学习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左转？”吴落言问道。
林逢却说了句“等一下”，摸出手机看了看。
还有不到一分钟就会断开连接，没必要到处走来走去。
“怎么了？有人找你？”吴落言上前两步。
林逢赶紧收起手机，后退两步：“没有啊。”
吴落言只好顿住脚步，握着花束的手微微发紧，林逢却毫无察觉，一心等着连接断开，好回到2018年，查查金依然到底有没有成为歌手。
这一分钟简直比一年还长，两人就这么各自站在原地。
“断开连接倒计时！3——2——1——”
“林逢，有车……”
眼前照旧又是一片黑暗，林逢等了几秒，慢慢睁开——又回到实验室了。
她定了定神，想起断开连接的刹那，吴落言似乎正在喊自己的名字。
他说什么来着？有什么？哎不管了，完成实验总结要紧。
林逢摘下头盔，打开百度，搜索“金依然”。
界面上显示的结果，不过短短三页，所有信息在金依然十一岁之后戛然而止。
终于找到起决定性因素的变量了！
林逢激动地关上界面，拿起刚才写下和金依然接触经历的A4纸，用红笔把“没有走上前”这五个字圈了又圈。
可兴奋的情绪只在心头维持了短短一分钟，很快她眉头紧皱。
为什么“没有走上前”就能改变金依然的命运？
虽然她找到了关键变量，但变量发生的原因却无从着手。
她思索片刻，突然明白过来，其实变量发生的原因并不重要，因为一个行动的产生，背后或许有千万个不同的理由，但最终是由这个行动导致了一切的改变。
所以，在她的这场实验里，最为重要的是，“没有走上前”的这个变量，具体是如何进行的。
和她在最后一次实验里的“走上前”的“接触”相比，“没有走上前”就是“零接触”。
尽管她和金依然之间，并没有进行直接的交流，但作为传递信息的媒介——卖花小姐姐和满天星——却把她鼓励和支持金依然的消息，成功传达。
林逢脑中灵光一现——零接触的媒介化传递信息方式，不就是间接传递么！
既然金依然的命运能在她的间接影响下，脱离无法成为歌手的主线，那她一定可以通过某些间接的方式，改变吴落言必死的结局！
她立即拨通何远的视频电话：“我找到救吴落言的办法了！”
何远明显愣了一下：“你忘了时间岔路假说了？如果有办法，他早就……”
“这个假说只对了一半。”林逢抢过他的话，“刚才我也做了一组控制变量实验，发现能通过间接的方式，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她把金依然的经历简述一遍，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吴落言在做他的那组实验的时候，一定只专注于他个人命运的改变，而没有影响到其他人。或者说，他还没有找到，如何为其他个体制造时间岔路的方法。”
何远思索许久：“所以你的意思是，穿越者虽然不能直接告诉其他个体，他们将来的命运走向，但可以通过间接的方式，为他们人为制造时间岔路，从而改变他们的命运？”
“没错！”林逢用力点头，双眼亮晶晶的，“我们可以跟现在的人说过去发生的事，但不能跟过去的人直接说他们的未来。
但我觉得，其中最重要的是，穿越者本身的命运并没有随之改变。这就意味着，如果我回到过去，改变了吴落言的命运，对我个人不会有什么影响。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的事么！”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你要得到，必须付出。”何远眉头紧皱，一字一顿，“有时候，付出的代价是你无法承受的。”
“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回到过去，改变未来的法则，我们完全可以……”
“不可以！”何远突然打断她的话，“林逢你什么都不要做！落言希望你好好活着！”
“等一下。”林逢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吴落言为什么会希望我好好活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去过我的未来？我……我会死？”
何远默然不语，似乎在后悔刚才的脱口而出。
“说话呀！”林逢凑到屏幕前，语调也严肃了不少，“何远，我恳请你一定要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我。我们现在是在商量救人的事，你为什么总是吞吞吐吐的？话说一半又忍回去？难道你不想吴落言回来吗！”
“我当然想他回来！”何远的声音一下拔高，“我们是十几年的兄弟，你知道那天他告诉我他快要死了，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啪！”
林逢这头的屏幕一下暗了，视频电话虽然没有挂断，可手机里却不断传来“咚咚”的重响。
不知过了多久，屏幕重新亮起，何远低着头，嗓音沙哑：“对不起，林逢，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他的手握紧又松开，关节上有丝丝血迹。
林逢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有可以救人的方法，何远却这么反对？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内心非常痛苦，应该并不认同这样的反对。
所以他的反对并非发自内心，而是受到了外界因素的强压。
一定是吴落言说了什么，逼着何远这么做，又或者是……她还没发现某个不可抗力的变量？
会是什么？
救人的计划才刚提出，不仅没得到支持，反而却产生了新的疑问。
看着视频里的何远，林逢忍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冲动。
不管是吴落言做了什么，还是其他不可抗力因素的制约，何远一定什么都不会说。与其在这里等一个不可能的回答，倒不如想办法回去，从吴落言那里找出真相。
毕竟那人根本不知道，高一时候的她，来自2018年。
仔细想想，重新回到高中的吴落言，对自己的关注似乎早就超过了普通同学之间的关系。一定是自己身上存在着某种变量，所以才会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这个变量到底跟什么有关？是某个特殊的实验吗？
林逢心里没有答案。
“何远，你什么时候回国？”
“三天后吧。”
三天……来得及找出真相。
林逢点头：“那好，等你回来之后联系我，我把数据库给你。”
挂断电话，已经是晚上11点37分，她没有回宿舍休息的意思，重新启动主脑，戴好头盔，将进入系统的时间调整为5分钟，也就是2007年的5天。
连接正在启动，她突然瞥见桌边的架子的最右侧竖着一盒满天星干花，原木色的盒子干干净净。
这花本来就在那里吗？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等她想明白，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逢？林逢？”
她一下清醒过来，眼前的黑暗也消失了，只有一张焦急万分的脸。
但是……怎么凑得这么近呢？
手上传来被人握住的力道，林逢顿时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吴落言你……你抓着我干嘛！”
“小姑娘，你怎么回事嘛！刚才一个车子么飞一样飞过来，你男朋友拉了你一把，你才没被撞到。你现在把他推得这么远，万一又有一辆车子飞过来怎么办嘛！”
“就是的呀，你男朋友刚刚救了你的命哦小姑娘……”
林逢这才注意到，身旁围了好几个阿姨，争着要告诉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可说着说着，阿姨们却对着吴落言笑得眯了眼：“你这个小伙子，人长得帅，心么也老好了。哎小姑娘，你不要的话，阿姨带回家做女婿了噢……”
林逢一个头两个大，赶紧站到吴落言面前，小心拦住阿姨们伸过来的手：“他学习成绩可好了，以后要做科研的，哪里有时间谈恋爱啦！你们不要耽误他！”
“谈恋爱跟做科研又不冲突的……”
林逢干脆扯住吴落言的衣袖，压低声音对他说了句“快走”，飞一样拉着他往前去。
“小姑娘你这么舍不得的噢！”
“过马路小心点，阿姨开玩笑的啦！”
林逢头也不回，闷声穿过三四条小巷，才停下来喘了口气。
额间冒出汗珠，她摸了两下口袋，发现一包纸巾都没有，只好抬手随意擦了一下。刚要再抹一回，眼前忽然出现一张纸巾，她一把接过来，头也不抬：“你怎么，怎么还带起纸巾来了？”
吴落言倒是气定神闲：“是你的，刚才落在朴记，我看见了就拿上了。”
林逢一边擦汗，一边摸着心口顺气：“原来是我的啊，我就说怎么口袋里连纸巾都没了……”
她想起什么，仰头道：“刚才谢谢你啊，救我小命。但是那些阿姨说你是我男朋友，你怎么也不解释一下？”
毕竟你是一个连说了玩笑话，都要特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跟我撇清楚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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