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轻触在她脸颊上,沿着紧贴在脸颊的发丝弧度,温柔的轻抚,也理了理她的墨发。
白礼卿屏住了呼吸,视线贪婪而隐晦的在她脸颊上扫过,不敢直视太久,怕将苏若惊醒。
就算是在睡梦中,若是被人长久注视,也可能会醒来,他不敢冒这个险,只能如偷看一般,偶尔窥上一眼。
大抵也只有在这样的深夜,他才能真正的,在她身边显露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他也很想和她无话不谈,想毫无顾忌的对她露出笑容,不是平日里温文有礼如那对待旁人般。
世间万物,从「诞生」到「显露」是必然的过程,没有什么能永远存在于「不知」与「隐匿」之中,长久在黑暗中隐藏的一切,终究会在黑暗中变质。
感情亦然。
深爱之人就在身边,又谁能时时刻刻的都戴着面具,将对她所有的爱意都掩盖下来?
如果找不到发泄口,白礼卿甚至觉得,自己或许迟早有一天会疯。
这样偷偷的觊觎,如阴沟里的肮脏之物,连他自己都为之不耻。
他倒也想亲口告诉她,喜欢她,爱着她,痴恋着她。
已经百多年了,从未变过。
白礼卿喉结微微滑动,视线再度落到她熟睡的面容上,没有半点防备和不呢个冷。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和苏若睡在一起,也勉强算是同床共枕了。
以往这样的场景,只会出现在他梦中。
他看的有些入迷,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微微弯腰低头下去,想感受她的呼吸,或是离她再近一些。
就可以感到满足。
他在快要彻底靠近苏若时,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不敢打扰她的睡眠,撑在地面上的手弯曲着,低着头倾身的模样,从另一个角度,看起来仿佛是吻在了苏若的脸上。
另一个角度--叶凌的角度。
白礼卿将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苏若身上,抬眸时对上叶凌那双在明灭火光中瞪大的双眼时,愣在了原地。
如同瞬间被寒意侵袭,白礼卿瞬间感觉浑身冰凉,手脚发寒,冷的他全身都僵硬了一般。他本就因为欣喜和激动快速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了下来。
是吓的,甚至从他内心深处生出了些恐惧。
不是怕叶凌,而是怕苏若。
对上那双眼眸的那一瞬间,他想到的只有四个字:
被发现了。
紧接着占据他脑海的,是所有叶凌将这件事告诉苏若后,他可能会有的下场。
白礼卿的眼睛红了几分,呼吸忽然沉了起来,带了些急促。
叶凌吓得往后缩,扯动了被子,苏若正巧压在叶凌盖着的被子上睡着。
被这样一扯,苏若立马就醒了。
白礼卿早察觉到了她的呼吸变化,在她睁眼的瞬间坐直了身子,低着头发丝披散着。
苏若刚睁开眼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看不见侧脸的人在面前坐着,吓得还以为看见了鬼呢。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白礼卿。
“你干嘛呢?”苏若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看了看他,感觉白礼卿的状态不对。
难道是给她维持傀儡,撑不住了?
白礼卿没有这么弱吧?
“火快熄了,我添了些柴,师尊,您快睡吧,过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白礼卿极力控制着自己,隐藏在发丝后的眼眸时红时暗,说话时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苏若看了看烧的正旺的火,点了点头,她好像隐约是发现白礼卿烧火去了。
她转身躺在叶凌身边,发现叶凌有点抖,这孩子都快冷的半梦半醒了,于是往叶凌身上靠了靠,算是给她压被子了。
苏若睡着了,叶凌没睡着。
白礼卿看了躲在被子里的叶凌一眼,冷声道:
“叶凌。”
叶凌浑身僵硬,但还是慢慢的坐了起来,看着火光中一半明亮一半阴影的白礼卿,声音有些颤:
“师尊。”
“睡吧。”
他不敢现在开口提刚刚的事情,生怕苏若没有睡熟听见了什么。
叶凌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重新躺下。
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苏若,然后又悄悄看了看白礼卿,只觉得脑子里乱极了,什么都理不清。
*
苏若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但转头一看,白礼卿已经在准备用干粮做早饭,他眼底带着几分青黑,看起来是没睡好。
她想起昨晚他半夜起来烧火添柴,表示理解,顺口关心一句:
“既然设下了结界,就不需如此,还是好好休息。”
“如果是之前那东西靠近,不论是你还是我也能及时发现。”
白礼卿抿着唇点了点头,道:“徒儿明白。您睡好了吗?”
他脸上带着几分疲惫,苏若看了看两人之间的红线,有点心生不忍,虽然消耗不大,但是长久保持就像是一个充电宝不挺给手机充电一样。
这几天赶路,他也没有太多时间来打坐吸收灵气修行恢复。
她想了想,或许自己可以帮忙,不过还是先吃完了饭再说。
“挺好的。”苏若回了一句,听见叶凌睡醒坐起来的动静,转头看了过去,被叶凌的模样吓得差点失态。
叶凌那一双黑眼圈,比白礼卿看起来还要重的多。
像是一整晚没有闭眼休息似的。
她才刚开始修行没多久,修为不高,不像白礼卿就算一晚不睡,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若非白礼卿皮肤白皙,苏若也看不出他有些黑眼圈。
叶凌修为低就不一样了,休息不足对身体的影响不小。
比如这快要追上大熊猫的黑眼圈,就是证明。
“你昨晚偷牛去了?”苏若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这么大两个黑眼圈,熬大夜了?”
叶凌收整了被褥,看向苏若,然后下意识看了白礼卿一眼。
苏若身后的白礼卿正神色平静,甚至算得上冰冷 看着她。
她连忙收回视线,胡乱的摇了摇头:“没有,我、我把东西放到马车上去。”
昨晚被白礼卿牵进破庙的马已经被他牵出去了,叶凌也不等苏若说话,抱起被褥就往外跑,路上差点踢到破庙那破烂的门槛,摔到地上。
苏若奇怪的回头看了白礼卿一眼,白礼卿笑道:“师尊,她可能是昨晚睡的不太习惯,也可能是冷了。”
苏若点了点头,她感觉不到什么冷,不过现在正值隆冬,叶凌觉得冷也是正常。
“今天能到城里吗?不能再在外面住了,我担心叶凌会感冒生病。”
苏若也跟着往火堆里添柴,一边开口问。
火堆上架着一口小锅,里面煮着热汤,还有些肉。
“你去河里抓鱼了?”附近是有一条河,离得有些远,不过对白礼卿而言算不上什么距离。
“嗯。”白礼卿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地图来,看了看道,“如果您想先带叶凌进城歇歇的话,今天能到阳州城。”
但他们原定的休整的地方,并非阳州城。
苏若凑过去看了一眼他身上铺开的地图,然后想了想道:
“去吧,看把孩子累的,她才修行半年不到呢,要求别那么高了。”
“先去阳州城呆几天,养养。好像要过年了,正好带叶凌去过个年好了。”
她眯着眼算了算日子,叶凌从外面进来就听见两人的对话,看着看着一张地图的苏若和白礼卿,眼圈不知为何红了红。
马车就在破庙外,苏若和白礼卿谈话也没有特地小声,前面的话她也隐隐约约听的差不多。
察觉到门口站了人,苏若和白礼卿抬头看了过去,苏若道:
“站门口干什么?进来啊,快来烤会儿火,昨天晚上睡觉很冷吗?我记得你好像在发抖。”
白礼卿收回视线看火,淡声道:
“进来吧,别在外面受凉了。”
第70章 没有立场
苏若发现,平时活泼的叶凌沉默了许多,就算她故意逗她,叶凌也闷闷不乐的样子。
吃完早饭,苏若对白礼卿道:
“我给你传些灵力,看你挺累的。”
白礼卿怔愣在原地,而后连忙道:
“徒儿不累。”
苏若也不管他到底是累还是不累,示意他在自己面前坐下,白礼卿只好照做。
叶凌收了东西对苏若和白礼卿道:“师祖,师尊,我先去马车上了。”
自从昨晚意外看见那一幕后,她直到现在,脑子里都还乱哄哄的,尤其是看见苏若和白礼卿之间的互动。
“去吧。”苏若点了点头,运起灵力抬手轻轻的贴在白礼卿的后背上。
这在电视剧和武侠小说里才能看见的姿势,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被她拿来用在白礼卿身上。
苏若感觉还挺稀奇的,她很少给人传输灵力,就算身边人受伤了,也是扔给对方一些丹药,让那人自己疗伤。
谁让她这一次穿越来了,变成了穷鬼呢?
现在不仅是叶凌,包括她都吃白礼卿的喝白礼卿的。
幸好白礼卿一百多年来,积蓄应该不少。
她就不用担心什么了,就当徒弟养大了,先预支享个福?
等她从叶凌体内彻底离开了,有了自己的身体,要再发财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谁还不会炼个丹药,杀个妖兽,炼制点兵器了?
一个合格的修仙人士,要想彻底实现自给自足,这些可都是必备的。
不然就得像普通的修士一样,刚得到点钱,就要想办法给自己换一套更好的装备。
苏若也算是一种抠门的人,所以穿越后跟沈玉清学炼丹,跟大师兄学炼器。
等她传输完灵力,站起身看着白礼卿问:“感觉怎么样?”
白礼卿抬手,强大的灵力在自己指间游走,显然状态已经恢复了许多,几乎快恢复到他的正常实力。
苏若松了口气,不过她倒是消耗了不少灵力,只能等恢复了。
反正她也不用一直保持着红线上的力量,把白礼卿身上的消耗转移到她身上来,反倒是一件好事。
这下,这充电宝算是形成了一个闭环了。
前往阳州城的路上,叶凌一直一言不发,苏若在本想问问,但叶凌一见她要开口,连忙闭上眼睛,一副昨晚没休息好要补觉的模样。
苏若只好把内心的担忧按了下去,挑开车帘看了看前面的路。
过了一会儿,没人和她说话,她就无聊了。
又不能刷手机,也没有吃的零食,也没人聊天,简直是要她无聊死。
她干脆飞身出去,落花流水剑旋即到了她腿下,而后她坐在剑上跟在马车旁边。
她的高度比白礼卿高一些,正好与马车车顶齐平,两人手间的红线在空中摆荡。
白礼卿看了看她的脸色,只是有些无聊,并没有其他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叶凌的沉默,没有让她多想什么。
他必须找时间和叶凌谈谈,但不论是苏若在叶凌体外还是在叶凌体内,他和叶凌谈话都不可能避开她。
思来想去,也只能等苏若回到叶凌体内,她睡下之后,再想办法和叶凌说说昨晚的事情。
阳州城在燕国也是数一数二的繁荣,和留仙城一样,秋江流过阳州城,将阳州城分为东西两半,为这里带来了发达的商业。
阳州城商贾云集,特别以瓷器闻名。
阳州瓷器不仅在燕国闻名遐迩,在其他各国也有着“瓷中仙”,“瓷中王”等美称。
苏若他们抵达阳州城时,正好下起了小雪,三人连忙先找了客栈,在住几间房时,同时静默了下来。
苏若现在的状态是没办法和白礼卿分开的,离开傀儡也只能回到叶凌体内。
白礼卿沉默了一瞬,取出银两来,便对小二道:“开两间房,麻烦小二哥了。”
“公子客气。”小二连忙去了掌柜身边,回来时带来了钥匙和找补白礼卿的银钱。
“三位客官楼上请。”他提着一壶热茶,带着三人往楼上去。
楼下的人坐着煮酒喝着,一边谈天说地,其中一人嗓门不仅大,而且说话十分有趣,如同说书一般:
“你不知道啊,那个血啊,可是从那床边,一直流一直流,就跟那秋江似的,蜿蜒曲折,流到了门口!”
“新娘子那一身红色的嫁衣,都不知道是绣红的,还是血染红的了!”
“更恐怖的是,新娘子没有手了!双手从这里!”
那人面庞像是一张圆饼,五官也不够立体,用着夸张的表情,说着夸张的话,眉飞色舞,颇有一种喜感。
他在自己手腕处比划了一下,嘴里冒出两个字:
“咔嚓!”
“其他的全没了!”
“下人们进去的时候,人也没了!新娘和新郎的手,都没了!”
“这不是和五年前,洛瓷仙家里的事情一样吗?难道是那个妖怪又出现了?!”
“哎哟,这我哪知道,这只有除妖司才知道,除妖司这个新年怕是过不好了。”
“害,我一个好朋友在除妖司呢,他们哪有过过一个好新年,大过年的,他们深更半夜都要巡逻,尤其是我们阳州城这样富庶又繁华的地方,妖怪是最喜欢的!”
苏若站在栏杆上看着那一桌的圆脸大哥,颇为感兴趣,感觉就跟听聊斋似的。
那圆脸大哥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看她,他对面的男子也抬头看了上来,那是一个长相十分清秀又有些小帅的人。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纯纯的小白脸。
看起来也是个文文弱弱的,以苏若的审美,得夸他一句“大家闺秀”。
那圆脸和小白脸却是看她看的痴了,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直到一旁在门口送走小二的白礼卿冷眼看了过来,他们两人才猛的回神,低下头小声讨论。
“小姐,您该回屋休息了。”白礼卿对苏若道。
他自然是不能喊苏若师尊的,也不能直呼其名,最后选了这么个称呼。
以他恭敬的态度,反倒十分相称。
苏若很遗憾没有故事听,一边想着除妖司有没有抓到那砍手的妖怪,一边跟着白礼卿进了房间。
白礼卿关上门,苏若才发现叶凌没有一起进来。
“凌凌呢?”
“她就在隔壁。”白礼卿道。
苏若琢磨了一会儿,看了看白礼卿,白礼卿道:
“师尊,不然您先回叶凌体内?”
苏若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要说除了她最想从叶凌体内出来之外,白礼卿也是最希望她能这样在他身边的。
现在他居然会主动提出让她回去,并且还是在他们俩有机会同住一屋,她今早才给他输送过灵力的状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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