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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候根本没想通，难受得很，什么都做不下去，抱着海宝哭了好几次。”
本以为能听到建议的盛劭：“……”
“人的心都是肉长的，照顾了那么久的熊猫突然要被送出国，谁能受得了阿！我后来实在忍不住，自己买机票去国外看了几回海宝，见它被照顾的很好，我才渐渐的放下了。不过你放心，宁宁在咱们熊猫馆也会被照顾得好好的。”
盛劭当然相信这一点。
熊猫馆的饲养员绝大多数都非常认真负责，用心地照顾每一个国宝。
然而，盛劭眉眼间的郁色还是没有消散。
恰好陈沐问道：“海宝那是出国，想见一面不容易。你这就在本市，要是想宁宁了，随时能回来，怎么还这么想不开？”
盛劭闻言拿起桌上的就被灌了一口道：“我不是担心宁宁在我走以后过的不好，是我自己不习惯。”
陈沐了然。
盛劭和他的情况不一样。
在海宝走后没多久，他就接手了新的熊猫，填补了海宝不在的空白。
但是盛劭离开后，和熊猫接触机会就非常少了。
“你不是说要继续读博？还可以回来做研究吧？”
“我也不确定。”
盛劭正是因为这个产生了顾虑。他的直博申请已经通过，和王教授讨论了一下后续的研究方向。
王教授非常希望盛劭能针对中兽医的治疗手段进行探索，而且不能只局限于大熊猫。
也就是说，他不能像自己原来计划的那样，继续留在动物园进行研究。
如果从理智上讲，为了一只熊猫放弃更有潜力的研究方向根本不值得，但是盛劭打从心里舍不得宁宁。
那是他从死神手里救回的小家伙，又照顾了这么久，一想到以后不能陪着它长大就心里难受。
所以，这些日子里他始终下定不了决心。
这也是他不敢去看宁宁的主要原因。
陈沐听完以后不禁感叹盛劭是真的太热爱饲养员这个职业，也太爱熊猫了。
“如果不是你和你师父，宁宁和朱古力犬瘟那会儿就已经没命了。但是，放眼全国的动物园和各种动物保护基地，甚至成千上万的养宠家庭，都希望动物医疗能快速发展起来，挽救越来越多的生命。”
陈沐说到这里想到了动物园里曾经去世熊猫们，鼓励盛劭道：“你做的是正确的事，就别犹豫了。而且，万一以后宁宁生病了，但是你救不了它，会后悔的。”
最后一句话彻底说服了盛劭，他心里有些动容，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你说的对。”
如果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宁宁生病去世，而自己无能为力，盛劭不知道自己会多绝望。
既然下定了决心，盛劭第二天就给王教授打了电话，同意了他的提议。
至于宁宁那边……盛劭其实每天都偷偷地去看，只是不会让宁宁发现。
他还整理了一套资料，交给了几个饲养员。上面都是照顾宁宁的注意事项。
几个饲养员就没见过这么用心的，不禁咋舌。
很快，到了盛劭离开动物园的日子。
临走前，盛劭给宁宁准备了一件离别礼物，但是没亲自去送，交给了于曼。
于曼对盛劭道：“我会经常给你分享宁宁的日常，让你知道它过的好不好。”
盛劭点头，“谢谢。”
于曼又问道：“你会回来看宁宁吗？”
盛劭迟疑了一下道：“我可能会出国。”
王教授和他师父单弘决定合作研究，已经立了项，申请了研究资金。
他师父说，美国那边的研究更成熟，让盛劭过去学习一段时间。
所以，盛劭已经在准备出国的手续。
于曼觉得有些可惜，又问道：“真的不再看一眼了？现在是宁宁睡午觉的时间，不会发现你的。”
盛劭沉默了一下，还是道，“不去了。”
再看也是徒增烦恼，还是不必了……
……
顾宁宁因为几天见不到盛劭，心情一直很糟糕，导致她每天都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
刚刚睡午觉的时候，她梦见自己在机场狂奔，就像某些烂俗的言情剧里演的那样，不停地在人群里寻找某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到最后还是晚了一步，对方乘坐的飞机已经起飞了。
梦里的她蹲在机场的地上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脆断，哭得不省人事。
醒来以后顾宁宁半天回不过神，再一次觉得梦里的自己太丢人了。
但是想到盛劭，她又觉得好像哭一哭也没什么的。
不过，最后顾宁宁还是让自己振作了起来。
就算饲养员离开，她也得好好活下去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海宝麻麻，对得起朵朵和笑笑，对得起其他饲养员呢？
只是下午出外场的时候，顾宁宁没心情和其他小熊一起玩儿，又跑去挂树。
在茂密的树叶遮挡下，还是没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面对离别是这么难啊……
即便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饲养员会离开，但是这一年来的陪伴让她真的很快乐，也很依恋。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细心、这么温柔地对待她，即便只是因为她披着国宝的外皮。
顾宁宁觉得自己就像是吃了某种上瘾的药，突然间被强行戒断，无论是身体和灵魂都无法适应，整个心都空落落的难受。
眼泪一颗一颗地从顾宁宁的眼里落了下来，打在树叶上，又落到了泥土里。
哭到最后顾宁宁趴在树干上睡了过去。
直到夕阳西下，于曼喊着“宁宁”来叫她回去。
顾宁宁睁开眼睛，恍惚间还以为是盛劭的声音，往下看去却发现是于曼。
她有点失望，却还是“嗯”了一声做为回应。
于曼听到声音往树上看去，温声道：“宁宁，该回去了，下来吧。”
顾宁宁慢吞吞地从树上外下爬，于曼小心护着，然后把她抱了起来。
虽然于曼的怀里也很舒服，但是顾宁宁还是想念盛劭。
于曼把顾宁宁送回笼舍，然后把一个兔子玩偶放到她面前。
“你家饲养员临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他其实很舍不得你。不过，我相信以后有缘你们还会再见面的。”
于曼说完以后心情也有些惆怅，她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离开这个岗位会是什么心情。
顾宁宁愣了一下，缓慢地抓起地上的兔子玩偶抱在了怀里。
原来饲养员已经离开了吗？
怎么能那么狠心呢？都不和她好好告个别，连礼物都叫别人转交……
在这一刻，顾宁宁是真的伤心了。
不过即便伤心，她也没有放开怀里的玩偶，抱着它睡了一夜。
……
过了七八月份，九月份的首都天气已经渐渐变得凉爽起来。
顾宁宁在心情低落了一段时间后，也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顾宁宁觉得自己也挺没心没肺的，现在她已经开始习惯了于曼的照顾。
于曼和盛劭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盛劭已经足够耐心，但是偶尔还会对顾宁宁无奈放任。但是于曼是温柔中带着坚韧，会不厌其烦地重复指令，直到顾宁宁配合她为止。
当然，顾宁宁也不会故意为难于曼，只是有时候她确实不想做一些事。
比如，于曼现在希望她把已经脏掉的兔子玩偶交给她清洗，但是顾宁宁并不舍得交出去。
“它已经脏了，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好不好？”于曼试图将道理，然后伸手去拿。
顾宁宁抱着玩偶往后退了几步，避开她的手。
在于曼眼里，宁宁一直是所有小熊里最乖的，没想到竟然在玩偶上执拗起来。
难道它知道这是盛劭送给它的礼物？
即便熊猫再聪明，应该也不会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吧……
于曼怎么也不会想到，顾宁宁能听懂她说的话。
顾宁宁总觉得洗过之后，会把盛劭留下的最后一点气息清除，所以宁愿脏一点也一直抱着。
于曼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张磊安慰于曼，“盛劭毕竟养了一年呢，宁宁又聪明，恋旧很正常。”
“我不是因为这个……跟你也说不清楚，”于曼瞪了张磊一眼，“你不是轮休，来我这里捣什么乱？”
“我这怎么能叫捣乱？我这是帮忙！”张磊厚着脸皮道：“下班了有时间一起去吃个饭吗？”
于曼脸颊飞红，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顾宁宁看着冒着粉红泡泡的两名饲养员，叹了口气，更想盛劭了可怎么办？
不过第二天，于曼还是趁着顾宁宁去外场的时候，把兔子玩偶拿去洗了。
顾宁宁发现后有点不开心，于是第一次在于曼叫自己回去的时候趴在树上不肯下去。
于曼拿着竹竿插上小苹果，放到顾宁宁眼前，希望能把她引下来。
但是顾宁宁根本不理她。
“这是生我的气了，”于曼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张磊道：“我拿个梯子过来，把它抱下来。”
于曼并不想用太强硬的手段，她想了想，把陈沐给请了过来。
陈沐被叫过来的时候还纳闷儿，宁宁很乖的，以前盛劭都是一叫就下来。实在不行，用小苹果也能引下来。怎么今天死活不肯下树？
等到于曼说了前因后果，陈沐愣了一下。
以前他也遇到过因为饲养员离开而闷闷不乐的熊猫，不过像宁宁这般为了玩偶耍脾气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于曼把手里洗干净的玩偶给陈沐看，“这就是盛劭临走时送给宁宁的玩偶。我刚才说把玩偶还给它，它还是不理我。”
说实话，于曼有点后悔，早知道宁宁反应这么大，她也不是非要把玩偶洗了。
陈沐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我记得盛劭还做过一个玩偶来着，和这个有点像。你用那个玩偶把宁宁引下来试试。”
于曼跑回办公室，在盛劭留下的一个箱子里翻了翻，果然翻出了一个破旧的兔子玩偶。
那玩偶身上打了很多补丁，还掉了一只眼睛，但是保存得干干净净，看得出它的主人有多么珍惜。
听陈沐的意思，玩偶都是盛劭自己亲手做的。
很慢想象那么一个气质冷峻的男孩子，竟然会一针一线地给熊猫幼仔做玩偶。
也让于曼明白为什么宁宁会因为盛劭的离开这么难过。
熊猫幼仔也知道谁是对它好的人啊……
就在于曼找旧玩偶的时候，在树上生闷气的顾宁宁，看到下面几个饲养员都在等自己下去，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但她心里闷着一把火，不知道要怎么发泄。
就当顾宁宁骑虎难下时，于曼拿着旧玩偶回到外场。
她看着趴在树杈上的小熊，温柔地道:“对不起宁宁，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允许把玩偶拿走，原谅我好不好？这是你盛奶爸之前给你做的玩偶，你先抱着它？”
看着那个熟悉的玩偶，顾宁宁又差点落下泪来。
第一个兔子玩偶是她百天的时候，盛劭送给她的礼物。
虽然顾宁宁很珍惜，时间久了还是变得破破烂烂。
盛劭最后帮她收拾起来，承诺以后做个新的给她。
但谁能想到，新玩偶意味着的却是分别呢？
顾宁宁最后还是慢吞吞地爬下了树，朝着于曼伸出了手臂。
于曼摸了摸小熊的脑袋，把它抱进怀里，“宁宁乖。”
顾宁宁把下巴放在于曼的肩上，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她不该把对盛劭的怨气撒在于曼身上。
闹了一回别扭以后，顾宁宁和于曼的感情迅速升温，盛劭离开的阴影也仿佛消散了。
只是顾宁宁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晚上必须要抱着玩偶睡觉才会觉得安心。
等到院子里的树叶开始变黄脱落，小水池里水也逐渐干涸，秋天终于来了。
顾宁宁早上打盹的时候被子辰吵醒，按着它揍了一顿。
心情好转后，她挤在朵朵和笑笑中间一起吃竹子。
吃了一会儿，顾宁宁环顾四周，疑惑地“嗯”了一声。
思妍呢？
那个大团子的黏“熊”程度堪比朵朵和笑笑，怎么今天不见踪影？
一直到早饭吃完，饲养员们过来打扫卫生，顾宁宁才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思妍昨天体检，身体的各项数值已经达标，所以被分去了大班。
这倒是件好事……
顾宁宁坐在吊床里，一边晃悠一边想:于曼是思妍的亲奶妈，会不会也跟着思妍去大班？
然而到了傍晚“下班”时间，于曼依然准时来接小熊们回去。
见顾宁宁一直盯着自己，于曼摸了摸它的小脚丫问道:“宁宁怎么一直看我？是因为我今天很漂亮嘛？”
顾宁宁当然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从木架子上爬了下来，跟在于曼身边往门口走。
她想：虽然有点对不起思妍，但是于曼没有离开她其实很开心。
……
第二天早上，顾宁宁和其他小班的幼仔们，等了很久才等来饲养员开门送它们去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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