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单身久了,眼睛就会出问题。
她现在估计看贞子都觉得眉清目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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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安医院住院部,应纯早上九点就到了。
住院部单独一栋楼,根据楼层不同分配不同的科室。
应纯对这里并不陌生,车祸那段时间,她也住在这里。
看惯了外面的车水马龙,湛蓝天空,回到这里好像身处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自己仿佛要湮灭在这白色之中。
她其实是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的。
这里的世界白得空洞,却能让生命得以延续。
进电梯之后,应纯熟稔地摁下九楼。
电梯门关上,她缓缓垂下头。
门关上的前一秒,她看见那条细窄的缝隙里出现一双圆头的男士皮鞋,上面是没有丝毫褶皱的西裤裤脚。
她思绪偏移了一瞬,刚想摁开电梯门却发现电梯已经在往上走了。
刚才那人?
如果他着急的话,在外面摁开电梯也不是难事才对。
九楼已经到了,应纯抛开疑惑走出电梯。
907病房外,应纯敲了敲门。
马上里面就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祝晨似乎还发出了兴奋的感喟音。
应纯莞尔,等到门从里面被人打开,小姑娘立刻抱住了应纯。
许久没见,祝晨见到应纯十分开心,即使是被她重新安置回病床上也还是叽叽喳喳拉着应纯的手不放开。
应纯坐在病床旁边,看小姑娘手背上已经发青的针眼还有那穿在她身上过于宽松的病号服,一时间竟没办法扯出笑容面对她。
或许是见应纯一直低着头,祝晨将小脑袋凑到她眼前,语速放慢了下来。
“姐姐,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应纯回神,抬起头朝她笑了笑:“没有,我一切都好,你呢?最近治疗情况怎么样?”
小姑娘心思单纯,更别提揣摩别人心里的想法,见应纯说自己没事也没往别处想,只是看了眼手背上的针孔撅撅嘴。
“就是呆在医院里太无聊了,妈妈平时也有工作,我不想因为我总是耽误别人做事。”
祝晨仰着头,眼光黯淡:“那样我会经常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应纯抱住女孩,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头顶:“平时妈妈忙,你要是想姐姐就给我发消息,姐姐一有时间就来看你,好不好。”
祝晨声音捎上了些哽咽:“姐姐也有好多事忙。”
“姐姐不忙。”
应纯视线落在病房的一个小角落,在确认似的又呢喃了一遍。
姐姐不忙。
可她心里很忙。
忙着一边安慰自己早点舔舐好伤口,一边催促着自己快点往前走。
但她还留了一点空闲,给需要她的人。
再慢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未来”这趟列车。
……
话过三巡,应纯问祝晨妈妈不在病房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按理说今天是公休日,属于放假时间。
没想到应纯突然提起自己的妈妈,祝晨一时间抿住嘴唇,竟一句话也没说。
完全没了刚刚高兴和她分享趣事的时候。
“妈妈她……她……”
祝晨眉头拧着,手指也搅在一起,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此时门外传来声响,应纯起身,径直走到门口,一下子把门打开。
祝晨的妈妈此刻正站在病房外和人说话,面上堆着笑,等到看见应纯从女儿病房里出来的时候,笑意没减。
“阿纯来看晨晨了?”
当应纯看到和祝晨妈妈交谈的面孔时,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像是烫人般收回了视线,看向和她打招呼的女人。
“祝晨妈妈。”应纯点点头。
她没看站在前方的沈郁浓。
此刻她终于得知祝晨刚刚的吞吞吐吐究竟是为何。
因为沈郁浓。
祝晨的妈妈似乎还想和沈郁浓说什么,可是对方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应纯的身上,于是默不作声地回了病房。
应纯心照不宣地走到走廊的尽头,皮鞋踩在瓷砖地面上的声音就像一道长长的、跟在她身后的影子一般。
她曾经,也是想试着追逐那道影子。
可惜。
终究没有后话。
应纯隔着玻璃看向远处的天空,随即视线无波无澜地落在沈郁浓身上。
当目光触及到男人平整的西裤和皮鞋时,瞬间了然,下意识地弯了下唇。
原来,电梯外的人是他。
所以他没摁下开门键,是不是知道自己不喜他,就连电梯也不想和他乘坐一趟,所以不来讨她的没趣呢?
他那么明白,那现在站在这里要见她,又是为什么呢?
祝晨知道她要来,这消息瞒不住沈郁浓,而自己上次就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这人也不会到现在还未察觉。
所以迟早要再见一面,她也不是不知道。
“你知道祝晨要见我,也知道我会来。”
应纯说完这句顿了顿,随即紧接着道:“是你让祝晨把我约过来的。”
这句语气不像上句那样坚定。
沈郁浓不置可否:“她也很想你。”
语气听不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让人根本捉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应纯不再将话题扯到祝晨的身上,毕竟如果没有沈郁浓的资助,祝晨也不会治疗得如此顺利。
只是自己和他的恩怨另提,这是她心里无法被磨灭的。
沈郁浓再次往前走了一步,这次距离应纯更近:“为什么拉黑我。”
此刻他们的距离可以让应纯看到他西装外套精致的面料和里面衬衫单单一眼瞟到就不菲的价格。
男士香水味淡淡,不会熏得人头疼。
应纯眼神微抬,面对他时就像一汪平静无波的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可以掀起这里的水面。
“沈总觉得,我们之间,还需要有联系的必要吗?”
沈郁浓眼底的神色更沉,像一层又一层的雾折叠下压,暗蕴着无声的风暴。
应纯似在嘲讽自己,又好像是在讽刺沈郁浓。
“大二那年我是因为什么而出车祸的,沈总记性再不好估计也还没忘。”
应纯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那次之后,我就明确告诉你,退出我的生活。”
“你曾经的帮忙我都很感谢,我也说过我会答应你一个不超出自己能力的条件,至于我父亲欠的钱,我也会努力还……”
“说够了吗?”
沈郁浓打断她,声音像是笋尖冲破泥土难得冒出了头,泄露出一点情绪。
压抑的不悦。
“所以,还钱和拉黑应该不算冲突,毕竟我不和沈总联系也能把钱还到你的账上。”
“至于那个条件,沈总想告诉我,应该也不难。”
应纯唇线上挑,这个笑容依旧没有什么情绪。
“除此之外,我和你之间,应该没什么谈的了。”
半晌,沈郁浓笑了一声,弯身坐在走廊里是椅子上,目光似乎变得更加耐人深究。
他好像放下了手里的猎枪,却布了一张很大的网。
不悦好像还在上一秒,现在,他又恢复了那副运筹帷幄的从容模样。
他看向应纯:“那就聊聊祝晨吧。”
“如果我停止对她的资助,会怎么样。”
第13章
沈郁浓说完这话之后垂眸漫不经心地整理一下袖口,没有去看应纯的眼神。
仅仅几秒,他的声音仍旧沉稳如旧。
“你应该也知道,如果不是有你的原因,我应该不会帮助祝晨。”
沈郁浓神色自若,眼中似乎有某种笃定的情绪:“那些资助的费用虽然对我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不过应纯,你得知道,是因为你我才会做这件事。”
男人的目光在说这句话的同时落了过来,像一道令她躲闪不及的强光猛然射来,刺痛她的双瞳,一瞬间竟有几分压迫。
应纯看着他,紧绷着喉:“所以,你的条件呢?”
沈郁浓这番话无疑是想告诉自己,资助祝晨的代价,你多多少少要付一些——
如果你想让她继续接受治疗,维持稳定的身体状况。
所以,他的条件是什么。
这才是今天他亲自来和自己说这番话的最终目的。
沈郁浓淡笑着。
应纯真的很聪明。
只可惜,有时候冷漠太过头了,倔强也占据了她身体里很大一部分。
两者加一起,就不太讨喜。
“月末有一场晚宴,具体时间我会通知你,到时周叔会来接你到现场。”
沈郁浓站起身,路过应纯时在她耳边落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为了方便交流,还请喜喜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在“喜喜”这两个字里的语气里,应纯感觉到了对方泄露的几分难掩的恶劣。
除了她父母,基本没有其他人知道喜喜是她的小名。
可偏偏,这两个人都和沈郁浓有关系。
应纯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微微低着头,刚及肩的短发自耳侧倾落,挡住她的侧脸。
女孩沉默地坐了半晌,随即拿出手机将沈郁浓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刚刚做完这件事,还没等退出微信,就看见一个人几乎是在她要息屏时发来的消息。
小狗自由:在忙吗?
看到这句话,应纯愣了好几秒。
她下意识活动肩膀,发现刚刚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坐在这,身体早已经僵硬得不行。
此刻一动,浑身发麻。
愣神的片刻,手指已经无意间点开了和靳逸嘉的聊天框,绿色的竖线一闪一闪,却迟迟没有打上一个字符。
意识到对面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对方正在输入中”,应纯连忙将键盘界面退下去。
莫名几分心虚。
手机叮咚一声,将心虚无限放大。
小狗自由:?
意识到在线被人抓包,应纯知道自己躺尸装死这套估计不太管用,于是便打字回复。
听雨:没在忙。
听雨:只是在外面,发呆。
第二句话像是一条溪流,径直将心里最原始的想法流露出来。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应纯急急忙忙把第二句话撤回。
但显然已经晚了。
小狗自由:发呆?
应纯看着两个字,莫名想起靳逸嘉那天调侃她的语气,莫名的心里有点发痒。
全身发麻的感觉已经逐渐退去,可她还是觉得心口处的位置像悬了一架空中遇见对流行驶不稳的飞机。
对话框里的绿色竖线还在一闪一闪,仿佛伴随着心跳的鼓动愈发清晰。
应纯刚想关掉手机回到病房,对面的消息像是知道她下一步动作似的,卡点发来——
小狗自由:这不巧了吗,我也想在外面发呆。
小狗自由:不如一起?
这种事哪有一起的喂!
……
结束和靳逸嘉的对话,应纯径直回了病房。
病房内祝晨和她妈妈都在,祝晨妈妈坐在病床旁拿着小刀削苹果,果皮断开落在地上也没注意,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应纯注意到唤了她一声。
“祝晨妈妈。”
女人因为这一声称呼霎时回神,发现自己差点都要将刀削到自己手上,于是尴尬地朝应纯笑笑。
应纯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对方没主动提起,她自然也不会去问。
只是目光回到祝晨身上的时候添了些笑意。
应纯摸了摸她的头:“好好治疗,姐姐会再来看你的。”
刚放下手,还没等她收回,祝晨却是一把握住。
小姑娘的手上没有什么肉感,清清瘦瘦,长时间的治疗让她比同龄的小朋友瘦很多。
祝晨不像早晨兴奋地拉着她的手和她分享最近的点点滴滴,此刻神情显得有些犹豫,又有点愧疚。
“对不起姐姐。”
应纯似乎猜到了什么,看见她的头发不似刚认识时那般发枯黄,证明沈郁浓的资助确实对她十分需要。
她把沈郁浓当恩人,不会有错。
“没什么对不起的,姐姐没怪你。”
见祝晨还是一副愧疚的模样,应纯又补充了一句:“真的。”
祝晨妈妈此时也道:“你这小孩说什么胡话,姐姐还有事要忙,快别赖着姐姐了。”
祝晨松了手,等她妈妈将应纯送到病房门口之后,将门完全关上。
祝晨妈妈斟酌着开口:“沈总今天和我说,他会提供祝晨接下来所有的治疗费用。”
说完这句话女人像应纯鞠了一躬:“谢谢你应小姐,如果不是你,沈总他……”
剩下的话没说,应纯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连忙将女人扶起,抿了抿唇。
“您不用想太多,只管让祝晨平安长大。”
“诶,诶……”
-
应纯刚踏出医院就有冰凉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
秋雨不大,细细密密地淋在她的身上,医院门口距离地铁站不远,她倒也不担心自己没带伞这件事。
应纯怕冷,刚刚入秋就戴上了围巾,雨水落在围巾上有些扎脸。
到地铁口之后,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一些,应纯站在玻璃挡板下,蓦地想起刚刚靳逸嘉的消息。
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天气有点冷,应纯搓了搓手,莫名想吃热气缭绕的烤肉。
她家附近有一家,估计她回去之后也是要去那家店的,于是就给靳逸嘉发去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他几乎是秒回,说好。
这么快的回复让应纯心头涌起一阵熟悉感,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立刻走入了地铁站。
再晚一些地铁里的人就会变多。
在外面淋了些雨,应纯散着的头发有些湿漉漉,地铁启动时车厢里刮过一阵一阵风,吹得她头皮发凉。
淋在手上的雨水不知何时已经风干,在手上仿佛融成了一片透明的薄膜。
有人下车,应纯坐到位置上,列车晃晃悠悠竟然让她的困意不断往外涌。
车门开启的声音像是提醒,让应纯潜意识里摆正自己的头。
身边的人走走停停,应纯迷迷糊糊感觉身边又坐下了一个人。
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像是扁桃仁的苦味,带着点清凉的薄荷糖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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