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送给她的那个人,本就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次。
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应纯回学校收拾东西,把自己教室后柜子里剩余的书搬走,结果却在那个柜子里发现了一个橘子。
那是某个隐匿的人,送给她的最后一个橘子。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神秘人到底会是谁。
她想和他说,谢谢你,你送的橘子很甜。
回忆暂停到这,应纯这才发现靳逸嘉已经喊了她好几遍。
她回头,对上靳逸嘉有点幽怨的眼神。
应纯轻哂:“开车还这么不专心啊。”
靳逸嘉没想到她这么问,脸上的表情微僵,不自然的咳嗽一声,下意识开始捂脑袋:“我这个头,好像还有点晕……”
应纯知道他多半是在把话题扯开,没有揭穿,不过又觉得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也不能算多好,便无奈地看着他。
“好好开车,要是不舒服你就告诉我。”
靳逸嘉目不斜视,只是耳朵尖有点红:“你只要一直看着我,我就不会不舒服。”
应纯好奇地照做,只是两分钟当她看见靳逸嘉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还是默默偏移了视线。
定力还得加强啊小伙。
果然男人的话都不能信。
等靳逸嘉将车平稳开回庭澜的时候,应纯给他发了三个emoji。
第一个表情是红白蓝条的国旗。
第二个表情是一个牛仔裤。
第三个表情是一个辣椒。
靳逸嘉疑惑,努力辨认着这三个表情的意思:“……什么裤……椒?”
应纯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太酷辣!”
“……”
-
靳逸嘉装死一般地往家里走,试图忘记刚才一路上的尴尬。
庭澜开发的楼盘并不很贴近市区,但周围也围绕商圈和地铁站,前几年开发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是很看好。
结果等装修完毕,精致大气到令人咂舌。
遗憾之余也不免劝慰自己,这样的地方没点家底也住不起。
庭澜是一梯一户,电梯不需要等待。
应纯第一次见到这种设计,心中不免感叹有钱人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她原本以为靳逸嘉的房子应该是饱和度低的色调,和明诚里面一样是黑白灰蓝的色调,但是进到他家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里面的墙面刷的是奶黄色的漆,木质桌椅,整理的布置用的都是很浅很浅的颜色,他们回家的时间正是下午,坐北朝南的客厅里浸润了阳光,温馨又舒适。
靳逸嘉熟稔地把车钥匙随手放在桌面上,回头从门口的白色鞋架上拿出一双粉色猫咪的拖鞋放到应纯脚边。
给应纯拿好拖鞋之后,靳逸嘉才去换自己的鞋。
他额发有点湿,嘴唇也有点发白。
脑里的眩晕在清醒的意识里散开,他活动了下肩膀,单手撑在桌面上,背对着应纯。
应纯换好进来,靳逸嘉转过身,说要去洗个澡。
本来生病的时候洗澡不太建议,但看见靳逸嘉已经抬腿往浴室走,张了张嘴便也没说什么。
应纯坐在浅蓝色的沙发上,眼神默默环视屋里的布局。
和明诚的色调和风格可以说是两个风格。
阳台上围着一圈白色栏杆,半圆弧的地面上围了一圈植物,因为天气冷,靳逸嘉把原本放在外面的绣球搬进屋里,浅蓝色的在阳光下覆了一层纱。
正要起身去看看绣球花,脚边踢到一个纸团,刚好放在垃圾桶旁边。
纸团很小,手指捻一下里面的内容就一览无余。
应纯无意打开,盯着里面的一行字——
“我讨厌吃橘子。”
一笔一划写的。
靳逸嘉讨厌吃橘子?
心里的疑惑升起一秒,应纯重新将纸团放进垃圾桶。
阳光照得她脸侧发烫,晃得有点睁不开眼睛。
也不知怎的无心欣赏绣球,应纯蹲在阳台的推拉门前,单手托着腮。
还挺遗憾。
他讨厌吃橘子。
手机传来新消息的提示。
应纯点开,是沈郁浓发来的消息。
下周三准时来鸿彩国际报道,算是兑现之前的约定。
她回了一句好,多余的一句话也没说。
应纯面无表情地从卫衣里口袋翻出颗糖,是她当时找了很多小卖部都没找到的薄荷糖牌子。
正是那个下午她收到的意外礼物。
高中毕业后,她查到外包装上的字母查到是意大利的一个品牌,怪不得小卖部没有。
应纯在网上费了点劲才买到,后来吃完就一直回购。
直到后来,卖这款薄荷糖的商家越来越少。
家里还有最后一包。
今天随手往口袋里装了几颗。
现在就摸出来一个,剩下的可能都因为路上这一路颠簸掉出了口袋。
她不像小时候丢了什么东西都觉得难过的年纪,只是觉得心莫名地有点堵得慌。
她不是很喜欢吃糖,但这个薄荷味的却是例外。
指腹磨着包装的锯齿边,痒痒的,疼都能忽略不计。
保质期算到今天,刚好过期。
应纯没有停顿,撕开包装放在嘴里。
还行,没太坏。
第23章
靳逸嘉从浴室里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 应纯已经坐回沙发上,指尖摆弄着薄荷糖的包装纸。
靳逸嘉拎着毛巾一角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迎上应纯投来的目光。
“饿了吗?我去做饭。”
应纯还没说话, 靳逸嘉已经把毛巾晾在晾衣杆上, 直接进了厨房。
靳逸嘉熟练地从橱柜里拿出一袋还未拆封的意面, 转身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番茄。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应纯靠在厨房门口,歪着头问道。
靳逸嘉抿了下唇, 潮湿的额发还未长长, 只是垂头的时候会遮住一点额角。
刚刚洗澡过, 现在身上的水汽还未完全消散,就连眼睛里的情绪也是湿漉漉的。
像刚下过雨的地面。
沐浴的皮肤白里透红, 上衣袖口折几折到肘间, 厨房里都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可以帮我把西红柿烫掉皮吗?”
应纯自然接过, 她很早之前就已经学会自己做饭, 这点小事自然是不必说。
她把锅烧上水, 熟练地把西红柿的皮烫下来,靳逸嘉拿着刀刚要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
接着他放下刀,走到阳台上把之前洗过的围裙拿进来, 反着手将后面的系带系好。
边系边想。
如果以后和应纯之间的关系再贴近一点。
是不是就能让她给自己系。
靳逸嘉努力压下想上扬的嘴角。
美得他。
应纯自然不知道旁边这只看似沉默的小狗充盈嘈杂的内心活动,只是知道她在烫皮的时候, 靳逸嘉已经拿出冰箱里的肉馅,加调料腌制一会。
等两盘意面上桌时,应纯盯着那卖相不错的两盘面, 朝靳逸嘉竖了个大拇指。
靳逸嘉看着她, 突然有点失笑。
“别说‘太酷辣’就可以。”
应纯一噎。
或许是两个人都想到刚才在车上的玩笑,空间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
应纯面吃了几口, 就听见靳逸嘉的声音。
“我也在澈大读书,之后你如果去学校,我可以送你。”
应纯狐疑:“你不是去年毕业了吗?”
靳逸嘉言简意赅:“研究生。”
可恶,让他装到了。
心中之前对靳逸嘉优秀的认同又加深了些,应纯点点头。
她和陌生人之间有种很自然的隔阂感,“自来熟”这三个字好像比登月插旗还要难,但有一种情况是例外——
那个人的身上有吸引自己的特质,优秀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优秀的定义也分很多种,在学术上造诣不浅是一种优秀,在人群纷杂之间能坚定自己内心成为漩涡中心的人,又何尝不能称之为优秀。
像她这种彻头彻尾的i人,让她去人群中间,简直是宛若十八般酷刑最重的那一道。
代入到靳逸嘉身上,这估计是他做得最游刃有余的一项。
小应同学抱膝标准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发出了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差距这么大的感慨。
而直球小狗靳逸嘉抿了抿嘴,盯着自己盘子一小块干净到可以反光的地方看自己嘴角有没有肉酱。
盯了半天,应该是没有。
再给自己心里做好建设,靳逸嘉握着筷子的手略微收紧。
“所以,如果之后你在学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靳逸嘉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应该够直接的吧。
应纯闻言,心里纠结着要不要告诉靳逸嘉自己快去鸿彩国际实习的事情。
这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她不确定靳逸嘉这话算不算表面上的客套。
于是斟酌了几秒,应纯最终还是没说,只留给靳逸嘉一个“好”字。
靳逸嘉低头笑了一下,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弯了弯嘴角。
下意识舔向刚刚唇角没照到盘子的另一边,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表面是正常的,心里是崩溃的。
总觉得命运不能调戏脆弱小狗。
靳逸嘉差一秒戴上痛苦面具。
决定今天晚上多看两张自己的帅照平复一下心情。
-
周日一早,靳逸嘉收到了大般的信息,对方问能不能见一面。
靳逸嘉觉得记忆也需要缓冲期。
他躺床上半天,也不知道翻几次身才隐约想起和大般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那场雨中支起的烧烤摊。
思绪拐个弯想到这,靳逸嘉放在屏幕前的手指微微停顿。
也不知道窗外是不是起风了,玻璃窗发出细微的响声。
心门也仿佛被轻轻叩开。
靳逸嘉回了个“好”字。
……
地点定在一家小吃街附近的双层咖啡厅,大般到的早些,正好选到一个二层靠窗的位置,倒也还算清静。
似乎是烧烤店的那次事对他有些影响,大般这次想到自己要见到靳逸嘉,并没有上次的紧张。
其实最开始,也并不是这样的。
空调的暖气让人的思维陷入短暂的停顿,大般心里不知荡漾起了怎样一抹心情,有些难以形容。
他也曾在宛樟三中上学,只不过没有与靳逸嘉应纯在一个班过。
大般在高中时是校篮球队的,每天下午午休和放学之后还要单独训练。
某天自由活动时间,大般做完热身招呼同学准备开始练习,碰上了单独一个人投篮的靳逸嘉。
三分线外投够了又开始三步上篮机械性地投,活动开出汗时也仅仅是胡乱地抹了一把额头。
仿佛目的只是想要将体力消耗掉。
大般练了快十年篮球,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姿势是否专业。
场地有限,校队过一会儿也要训练,他斟酌着上去问靳逸嘉愿不愿意和他们一块打。
大片大片红紫相间的火烧云漫布在天边,把四周建筑的玻璃都烧红。
彼时刚下过雨的阴天刚刚过去,地上的水洼都被彩色颜料蘸过,几个刚从食堂出来的学生互相拉着感叹今天的夕阳也太好看。
只是可惜,三中每天上课前会收手机,所以很难拍下来。
大般回忆到这,似乎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对那天的天气记得那样清楚。
可能是他向靳逸嘉发出邀请时,对方当时的眼神很令自己印象深刻吧。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呢?
大概是看似切面完美的钻石被磕了一个角,但这并没有影响它贬值,而是它颠簸一路走来历史的证明。
上面带着灰尘,却难掩晶莹与光辉。
后来他们经常会在一起打球,校队的老师还曾调侃过靳逸嘉有没有进入校队的想法。
大般作为队长,站在一边笑着说:“老师倒不担心人家加入校队掉成绩。”
老师早已经对大般这臭屁样见怪不怪,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以为人家和你一样?”
靳逸嘉成绩几乎次次年级霸榜,整个高二都对这位学神印象深刻。
大般心态好,被人说成绩不好也没有什么浓重的羞愧之心。
他摸摸鼻子,扭头去看一身校服的靳逸嘉,里面的白色卫衣帽子耷拉在脖颈后方。
脖子和白色帽子几乎一个颜色,这样经常训练晒得有些黑的大般羡慕。
靳逸嘉似乎在认真思考,然后语气平和又带着歉意地说了一句。
“不了老师,我过段时间就不在学校了。”
大般以为靳逸嘉是在开玩笑,直到他已经确认靳逸嘉离开宛樟的消息。
那之后的不曾见面,以为网上的联络也开始变少,就当大般以为这塑料的兄弟情终究挨不过时间时,靳逸嘉联系上了他。
大般收到消息时,还颇有“兄弟义气”地把只写了一个“解”的导数大题放在一边,双手虔诚地捧着手机,结果对面发来的是——
“大般,帮我一个忙,给个人送样东西。”
对方说完还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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